此案,確實不像秦王所為。”“這事聖上說的算。”蕭禁轉回眼打量辛弈,道:“我怎覺得你不太一樣了。”辛弈笑了笑,接了口供對他指了指上邊,提步就走。蕭禁在後邊喊道:“午時上我家吃飯,我姐等你呢。”辛弈點頭,就上去了。蕭禁在原地嘿一聲,自個呢喃道:“還真什麼都不問啊......”辛弈帶著口供上去,踏上石階時牢獄濕暗的氣氛分毫沒有影響他垂眸的溫潤。比起好奇,他更想跟在左愷之身邊,好好打磨打磨自己。那夜爆炸聲中忘不掉的是無力感,從深處翻覆而上,一直煎炸在他心頭。每回想一次,人就會焦躁一分。辛弈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滿足僅僅被柏九護在身下的角色了,他蓬勃而生的還有去捍衛這僅剩的溫情的念頭。上邊的左愷之等待了片刻,辛弈便呈上了供詞。左愷之被辛弈稱作老師,他自認嚴厲,卻對這個小世子扒不出什麼缺處。雖然說不了話,卻很是勤勉。左愷之將供詞翻閱,半響後長歎一聲,什麼也沒說,對秦王的憐憫卻儘在歎息聲中。這世間唯獨救不了的,就是求死之人。秦王已經自將後路斷了個乾淨,他這一脈,氣數已儘。這事有秦王藏火藥在先,太子攔救駕在中,章太炎求情在後。皇帝正是多疑時,三者一連,免不了疑心太子預謀。因這秦王自來是和太子一派,此次太子歸京也是他力求來的,為此身試劫難也不是不可能。況且那夜若是火藥在生猛一些,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太子既有□□親和,又有京衛司分製的人馬在手,加之秦王簇擁,想快速稱帝簡直輕而易舉。但人轉念一想,此事若不是太子蓄謀,那麼就是一石三鳥。如今看來隻剩柏九一黨一枝獨秀,收利豐厚,就是朝堂之上,短期內也沒有旁勢能與他匹敵。刹那間風勢立轉,柏九看似罩了一身榮耀無限,實際已經站在了風尖浪口。若是等皇帝和太子重修如故,那麼今日的柏九有多受恩信,那日便會有多受暗恨。此計豈止是一石三鳥,根本是在朝夕之間將京都三方一同壓製了幾分。可這人是誰,眼下就不得而知了。最近柏九忙的腳不沾地,府中也見不到人。故而午時辛弈出了大理寺就依約去了蕭禁那裡,蒙辰一直跟在他身邊。沒走多遠,有輛馬車就跟在了一邊。“阿奕啊。”掀簾的人是唐王,他一向愁眉苦臉的神色終於見了笑,對辛弈殷切道:“前幾日事多,未能與你說上話。這是哪裡去?”辛弈停步含笑行禮,指了指前邊。唐王道:“這是蕭大人處去?上來罷,皇叔載你一程。”這推脫辛弈也沒法推脫,便上了車。兩人對麵而坐,唐王像是不太常和人打官腔客套,隻道:“親叔叔麵前就不必拘禮了。在京中待的可還好?”辛弈頷首,笑了笑。唐王自己倒有幾分局促,慚愧道:“一直未與你長談過,做叔叔的也忒不像話。”言罷又露出他那悶愁的臉來,道:“當初沒說服老七,倒叫你受委屈了。如今既然來了京裡,有什麼需的,找人給本王打個招呼就成了。本王雖沒什麼厲害處,但也不能讓人欺負了你去。”見辛弈一直聽著,又道:“平定王是個好人。雖這外邊話不好聽,但他實為你家做了不少。”辛弈抬眸,唐王愁苦道:“你瞧他如今和太子,不正是心裡存了氣嗎。若是得空,你也攔一攔,到底是太子,總不能做的太甚,惹惱了大家都不好過。”柏九與太子宿隙的根源是燕王?辛弈心下雖頗為驚動,麵上卻持了平靜,隻得又垂了眸掩震動。唐王苦口婆心道:“你如今在大理寺行走,少不得與舊案陳宗打交道。這舊事肯定遇得著。皇叔就勸你。”他手掌落在辛弈肩頭,誠懇道:“能忍則忍,有些事就查了個透,也未必翻得過天。尤其是和太子有乾係的案子,最好躲開去。太子他,恐怕還有遺恨。”這一席話在辛弈心中無疑掀起滔天巨浪,險些撞翻他維持的平靜。是夜。牢獄沉靜,忽聽鎖鏈聲打破靜層。如同冰砸水麵,漸起水花。關押在最裡邊的秦王睜開眼睛,看著黑暗中負手在牢前的人。他喉嚨乾澀,身軀無力,隻能靠在冰涼的牆壁,盯著那人。打開的食盒被輕輕推過來,飯香溫熱的繚繞在鼻尖。這個香還有些不尋常,它讓秦王的眼倏地溫柔起來。“難為你們找得到。”秦王扯了扯嘴角,扶起筷子,手凍的僵硬,拿起時顫抖不由自己。他道:“聞起來簡直一模一樣。”聞起來和秦王妃做的一模一樣。秦王抖著手輕扒了幾口,飯菜含在口中,他的眸又黯淡下去,好久才咽了,將筷子也丟在碟上,“味卻不是一個味。”那人一直看著他,並不開口。秦王靠牆出了半響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給你找麻煩了。我隻是不想再活了,大哥死了,老六死了,老七死了,芷柔死了,兒也死了。我年至此時,本該是與兄弟妻兒好相與的時候,卻什麼人都死了,徒留我一個也平白無趣,不如一並去了,在地下也好結伴而行。”那人道:“有人死得其所,有人罪有應得,這就是命。”“然這兩種都非他們辭世的緣由。”秦王道:“他是個劊子手,你卻是送路人。”那人沉默,後道:“這是情誼。”“天殺的情誼。”秦王死氣沉沉的笑,“你送人全家,卻還要說情誼。”“你從不是多事之人。”那人拿出食盒裡的酒杯和酒壺,道:“這一次是誰多舌,與你講了那般不該講的話。”“我做你的眼十餘載。”秦王按住酒壺,湊近臉麵無表情道:“你卻殺了我妻兒。”那人便不動,也抬了頭,露在慘白月光裡有抹悲憫,道:“乾淨利落,方能成器。我是為你好。況且那辛,可是柏九的人遞的呈詞,我想攔,也攔不得。”“若沒你的默示,他做不起那種大生意。若沒你的屬意,他留不下那麼大的把柄。你丟了我兒,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你好歹為人血肉,便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你既這般說。”那人悲憫越漸擴大,澀聲道“我是沒有分毫愧疚。”“你怎麼能。”秦王用力拍在一側的地麵,眼中溢淚含恨,“你們怎麼能。你與他,果真才是親父子,殺子殺弟,冷酷無情。”“冷酷無情才無愧天家。”那人倏地寒聲,“難道老六不該死嗎,難道老七不該死嗎,難道這些人都不該死嗎?若非白芷柔死得早,你豈能心甘情願待在京中!”秦王咬牙,“與她何乾?你隻一句話,我自赴湯蹈火,與她何乾?與她何乾!”“如今多說也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