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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之毒 宮部美雪 3317 字 2個月前

回到編輯部,我翻閱名片簿,尋找卯月刑警的聯絡電話。警視廳城東分局刑事科,巡查部長,卯月勝敏。接電話的是一個語氣乾練的年輕男子,說卯月出公差了,可能後天才會回來。人不在。我有點失望,但又有點如釋重負,心情很微妙。關於大田區的命案,城東分局的轄區是江東區,所以我並沒有天真得認為卯月會知道內情,然後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頂多隻是期望通過刑警之間的橫向聯係,他若是能幫我介紹什麼人就算走運了。其實我也料到,即使是這點奢望都不太可能實現。他大概會問我:“杉村先生,你為何要這麼做?是不是又在管什麼閒事?”而我也沒把握躲得過他的這種攻勢。“如果要留言我可以代為轉達。”對方的態度很親切。大概是卯月的部下吧。以他的作風,帶出來的部下必然也訓練有素。我報上姓名,請對方轉達我後天會再打來,然後放下話筒,歎了一口氣。“杉村先生,你乾嗎悶悶不樂的?”穀垣先生拿著排版樣稿的複印件走了過來。“請你看一下。這是秋山老弟的散文,我後來又拜托他好幾次,他才答應把照片借給我。”他又喊人家“老弟”。照片是所謂的大頭照。一般人拍這種照片,通常看起來會遜色三分,但秋山省吾看起來依然年輕英俊。與其說是強硬派記者,不如說更像藝人。記者嗎……對了,我赫然想起還有這一招。“穀垣先生,這張大頭照,你要還給對方吧?”“對呀。”“我幫你送過去。”穀垣先生一臉愕然。“乾嗎專程跑一趟,對方說郵寄就可以了。”“我想見見他。”就我記憶所及,秋山省吾沒寫過犯罪報道。但或許可以通過同行之間的聯係,請他幫忙介紹什麼人。我看恐怕很難——雖然嘴上這麼說,穀垣先生還是把秋山省吾的住址和電話告訴了我。我立刻打過去碰運氣,對方開著電話錄音。我這才想起,穀垣先生曾經抱怨過打電話老是找不到人。住址在五反田,我決定先去看看。從五反田到目黑一帶散布著許多進口家具專賣店。在搬家之前,我經常和妻子在這一帶散步,也因此對這裡的環境略有熟悉。我很快找到了距離JR車站約十五分鐘路程的老式四層樓建築。那不是公寓樓,而是辦公大樓。如此說來,這裡應該是他的工作室吧。房間號碼是四〇三,沒電梯,我隻好爬露天樓梯,輕敲那扇油漆斑駁的鐵門。“來了!”一個和老舊環境格格不入的開朗聲音應門。“辛苦了。”門開了,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倏然露出腦袋,直順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綁成一束,身穿印有大標誌的套頭衫和牛仔褲,身材瘦削,個子高挑。“哎呀!”她很驚訝,“你不是東風軒的人吧?”這個時段剛好在午餐和晚餐之間,但看樣子她似乎正在等外賣。“對不起,我是今多財團集團宣傳室的杉村……”我的自我介紹還來不及說完,背後就響起洪亮的聲音:“您好,我是東風軒!”“來來來,不好意思。”送外賣的小夥子拎著大食盒大步前進,我也一起被推進室內。“呃,這個……”出來應門的女孩慌了,我也非常尷尬,隻有那個小夥子毫無窘意,一邊說著“來,這是糖醋排骨便當,這是燒肉便當……”一邊從食盒中取出便當往玄關旁的鞋櫃上放。女孩慌忙把錢交給他。“謝謝惠顧。”小夥子走了,門沉重地關上。“哈哈……”女孩不好意思地乾笑,“請問,你是哪一位?”“你真是不會察言觀色。”秋山省吾本人比照片上更有男子氣概,發尾很長的流行發型很適合他。大概是剛從哪裡回來吧,穿著西裝卻沒打領帶。但開始吃糖醋排骨便當時,他已隨手把西裝脫了。“這也不能怪我嘛。”挨罵的女孩用那種向同夥求助的眼神看著我說,“都是東風軒夥計的錯啦,真是對不起。”“哪裡,是我不好意思。”事態令我越來越尷尬,但他還是請我進屋,邀我坐下。這是一間套房,頂多隻有十五坪大小,四麵牆都被書架擋住,然而還是有很多放不下的書放在地板上。除此之外,比較惹人注目的隻有兩台電腦及大概是秋山的書桌、堆積如山的報章雜誌,以及那位小姐坐的褪了色的布沙發。擺設其實很簡單,卻異常雜亂。“我從早上就沒吃東西,不好意思。”秋山邊說,邊埋頭扒著便當,“那張照片其實寄過來就行了,你還特地送來也太客氣了吧。”語氣有點帶刺。“你在忙卻來打擾,真不好意思。”“如果要邀稿,拜托你饒了我。我早就說過隻幫你們寫一次。那位穀垣先生,我也跟他再三強調過了。”女孩送上一杯茶給我。她的便當還沒碰。“當然,我無意再勉強你抽空寫稿,謝謝你上次那篇稿子。”我站起來欠身行禮。秋山悶著臉繼續吃飯。這時,那女孩忽然生氣了。“阿省,你的態度很惡劣。”我固然吃了一驚,就連秋山也瞪大了眼。“你、你乾嗎……”“你還好意思問我乾嗎,拽什麼啊!就算現在有幾個人拍你馬屁,也用不著這樣吧?”她右手握拳舉到鼻子上,意思是罵秋山變成天狗(日本的幻想怪物,臉紅鼻高。常用來形容驕傲自負之人。),“你變了!我認識的阿省可不是這麼自以為是,你以前不管對誰都很親切客氣。”“你、你等一下。”秋山慌了。我來回看著他們倆。女孩嘟起嘴。“你呀,對我的工作根本一無所知,憑什麼這樣教訓我!”“工作上的事我的確不懂,但我至少懂得禮貌。”“像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那怎樣才算大人?人家專程來跟你打招呼,你這麼無禮就叫大人?”“就跟你說那是……”“阿省你好奇怪,這樣不對!我要去告訴阿姨。”“好了好了。”我連忙打圓場。於是,這次他們倆都板著臉一起瞪我。“什麼叫作好了好了?”“你乾嗎,又不關你的事。”我實在憋不住,終於笑了出來。秋山抬起那隻還握著免洗筷的手,一臉尷尬地抓抓鼻梁。女孩雖然努力保持怒色,但最後也忍俊不禁。“真是太丟臉了。”“不不不,沒那回事。歸根究底都是我惹出來的,對不起。”“那就請你再表現得更抱歉一點好嗎?否則隻有我一個人丟臉。”“誰叫你吃便當還講話那麼拽。”“不能怪我,我餓得半死。”實際上,他不僅餓,看起來還相當疲憊,眼眶下方都有黑眼圈了。想必不規律的不隻是用餐時間,整個生活作息也是如此吧。女孩轉身對我乖乖行個禮。“對不起,我們家阿省一定說了很多失禮的話,做了很多無禮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少自作主張。”我再次打圓場。“兩位是兄妹嗎?”“開什麼玩笑!”秋山用筷子戳向小姑娘,“這種臭丫頭才不是我妹妹,是她硬賴在這裡找我麻煩。”“什麼叫這種臭丫頭?你果然態度惡劣!”我想要是放任不管,肯定會沒完沒了。我扯高嗓門,開始敘述自己來此的理由。本來還在跟女孩鬥嘴的秋山開始把注意力轉向我,最後兩人都閉上嘴,注視著我。“你說什麼?”秋山抬高音量。“那個連續隨機毒殺案?就是前幾天凶手自首的那個案子?”女孩立刻問道,秋山叫她閉嘴。“對。雖然我知道這樣很厚臉皮……”本來有點發愣的女孩忽然伸直手臂指著秋山說:“阿省很清楚。”“笨蛋!你彆多嘴。”“你不是正在調查嗎?”“閉嘴!”我也愣住了。本來隻是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請他幫忙介紹人,沒想到竟然正中紅心。“你正在采訪那個案子嗎?”苦悶至極——這個形容詞想必最適合形容目前的情況。秋山把吃光的便當盒往手邊的雜誌堆上一放,雙手胡亂搓臉。“怎麼會變成這樣!”“啊,對不起。”“你用不著道歉。”女孩主張道,“想獨吞情報的人才有毛病。”“拜托你安靜一下好嗎?我現在頭都昏了。”看來秋山不是隨便說說。女孩也有點泄氣。秋山歎了一口氣,像是連疲憊的身體中僅存的氣力也一起吐出似的,然後看著我。“你是杉村先生吧,我看你跟這個小長舌婦不同,應該是個有常識的人,所以拜托你,這件事不能對外公開。”我答應了。“到目前為止,我寫的題材之中從來沒有涉及犯罪,這是第一次。”他又歎了一口氣,“算是有點……為了應付人情才接這個工作吧。這是月刊雜誌的連載策劃。”“因為犯罪寫實報道現在很暢銷嘛。我可以理解出版社的心情,更何況又是秋山先生的稿子,想必很搶手吧。”他煩躁地撥開垂到眼前的劉海,有點詫異地瞪眼。“咦?你這話倒是說得很內行。”我笑了。“哪裡。我隻是在不同領域的童書出版社待過。”“噢,這樣啊。”他咕噥著,“基本上說好了分三次連載,這個月底要交第二篇。”“那得忙到年底了。”“但頁數不算多,所以倒也還好。”聽起來似乎可以輕鬆解決。“現在我更擔心的是對方想增加連載次數,要求我繼續采訪直到開庭審理為止。可是我根本不想寫得那麼深入。”他胡亂地抓抓頭,“接下這份工作時,我本來還以為案子一定會陷入僵局。因為這種隨機下毒案很難抓得到凶手。所以該怎麼說……我以為隻要當成是現代社會不安的象征性事例來寫就行了。不是完美的報道文學,而是以散文的寫法。那樣的話就不用一路追蹤到破案為止。”“可是凶手卻出麵了。”“對呀,真是飛來橫禍。”這話也未免說得太誠實了。“可是,你不也還費了一番功夫調查嗎?”女孩插嘴說道。“那當然。既然要寫,起碼得掌握事實關係。”“噢?阿省真了不起。”“少來了。你到底是要褒要貶,自己選一個。”秋山總算重拾笑容。“所以我大略知道內情。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去查證。古屋小姐的女兒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告訴她,但是這樣真的好嗎?”“你的意思是……”“她母親應該不想讓她知道。”果然,古屋曉子有秘密。“那個由我來判斷。”我說,“雖說是情勢所逼,但畢竟是我主動接下的任務。”“哼。”他笑了,“那,我還是考慮看看嘍。”“你會告訴人家吧?你就彆賣關子了。”女孩再次插嘴。“不能免費提供。”“小氣鬼!”女孩頓時暴跳如雷,秋山卻不管她,徑自朝我探出身。“你能不能幫這家夥找個好一點的打工機會?你們今多財團,工作應該多得是吧?”他豎起大拇指指的家夥,正是發怒的女孩。“啊?可這位小姐不是你的助理嗎?”“我不用助理也沒有秘書。剛才就說過了,是這家夥自己賴著不走,她是個麻煩。”“太過分了。”“一點也不過分,這是事實。”“人家是怕阿省一個人太辛苦才好心來幫忙。”“用不著你愛管閒事。”話說得毫不客氣。女孩都快哭了。我轉身麵對她。“你還是學生吧。”秋山代她報上都內某女子大學的名號。“她現在大二,但重考過一次。”說完,挨了她一記白眼。“會主動上門當秋山先生的助理,說明你對寫作有點興趣?”“對,我有興趣。”“你千萬彆指望她。她隻看暢銷書。”“很煩,阿省你閉嘴啦!”我想到的,毋庸贅言,自然是原田泉走後的那個空缺。“我任職的集團宣傳室,簡言之就是社內報的編輯部,你要不要來?但兼職的人做的幾乎都是以雜務為主。相對的,上班時間也很有彈性。”“今多財團啊……”“說穿了其實是非常優哉的社內報。”女孩歪起腦袋思考,表情似乎有點心動。剛吃過原田泉的虧,馬上又這樣隨便雇用新人或許太莽撞。但是反過來想,既然連那麼鄭重其事篩選出來的人都會令人看走眼,還不如先把握這種意外的機緣。更何況除了答應秋山的交換條件,也彆無選擇。此外,我也開始欣賞這個率真的女孩。當她斥責秋山“這樣不對”時,簡直是英氣凜然。女孩斜眼偷窺秋山的表情。也許是故意的吧,秋山視若無睹。“阿省既然覺得我這麼礙事……”“礙事到了極點。”“那我就答應去上班吧。”她對我一笑,“這樣杉村先生也能達成任務,還可以幫那個姓古屋的女高中生吧?”“幫助可大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女孩倏然跳起行個禮,“今後請多多關照。”她說大學已經開始放假了,所以一直到過完新年為止,可以天天來上班。秋山聽了,誇張地皺起臉。“喂,你真有這麼閒嗎?還是好好用功吧你!”“又不用上課有什麼關係。哼,你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這次為了節省時間,我安撫兩人,隻想儘快知道案情。“這下子午睡時間泡湯了,沒辦法,誰叫我已經答應了。”秋山先聲明:“我隻用四十分鐘……不,三十分鐘講給你聽。”然後開始敘述。他拿出手邊看似筆記本的東西和一個檔案夾,又攤開剪報簿,雖然不時垂眼投以一瞥,但幾乎都是憑記憶講解,令我不禁暗自佩服。我不想在他百忙中還耽誤他的時間,便拚命做筆記,隻問必要的問題,儘量不表露情緒。但到最後他問我:“怎麼樣?你現在知道她母親為何想隱瞞了吧,這下子你可是責任重大。”我點點頭。“這一點我會銘記在心。”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問他能否把那本檔案借給我,果然被斷然拒絕。沒辦法。來訪已超過一個半小時。空手而來的我在短時間之內就得到超出預期的收獲,以及接替原田泉的兼職人選,滿載而歸地回公司。走向車站的路上,我這才察覺竟然還不知道女孩的名字。“我姓五味淵。五味淵真弓。”女孩嫣然一笑,報上姓名,“阿省是我的表哥。”“你們的年紀好像差很多。”“對,正好差了一輪。”秋山的老家,也就是五味淵小姐母親的娘家在岐阜。兄弟姐妹加起來據說共有六人,但住在東京的隻有她母親,所以秋山打上東京念大學,成為窮學生之後,他們就常常見麵。“阿省每次缺錢快餓死時,就會來我家吃飯。直到最近書開始暢銷之前,他一直都是這樣。”所以五味淵小姐說,小學、初中的時候,秋山常常幫她檢查功課。“我是獨生女,阿省等於是我哥哥。”她快活地說著,忽然一臉正經,“對不起,他對你真的太沒禮貌了。”“哪裡。”“阿省這樣真的很不好,他不該說那種話。”“哪種話?”“你忘啦,他剛才不是說,人家拜托他寫那個案子,他卻覺得反正一定逮不到凶手,隻想趕快把工作做完交差了事。”“我想他應該不是真心這麼想。你看他不是也采訪得很認真嗎?”“是沒錯啦……但這是心態問題。”她邊走邊交抱著雙臂,“阿省終於闖出一點名氣,還得了什麼獎,我們全家都很高興,真的覺得他是鄉裡之光。”她的用詞古意盎然。“我當然也很開心。可是最近有點那個。”她說主要是網上開始出現許多針對他的批評,“說他一走紅就拽了起來,還說他最近寫文章很馬虎,常常偷工減料之類的。總之寫了一大堆尖酸刻的批評。”她說很擔心,才會上門來看看情況。“我倒覺得那些批評不見得就是真的。”“嗯,可是,撇開出版單行本不談,像那種小專欄或雜誌上的文章,就連我看了,有時候也覺得他在敷衍了事。與其寫這種東西,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答應人家的邀稿。”她的批判相當嚴厲,“阿省自從開始忙碌以後,也不再來我們家了。我們都不知道他現在過的生活怎麼樣。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他,連我爸媽都很不放心,說他連表情都變了。阿省看起來好像充滿莫名的自信。”在我們一起搭乘的電車車廂裡有月刊雜誌的廣告。這一期的專題策劃《二十一世紀的企業倫理》有秋山的專稿,標題設計得相當顯眼,下麵還附有秋山的臉部特寫照片。我們並肩仰望著那個廣告。“看吧!他的表情很淩厲吧,讓人看了真想問他在拽什麼。”“這種照片,任何人拍起來都會被醜化。”我不清楚秋山現在的工作狀況,所以不便隨意發言。但五味淵小姐的不安(該說是家人的直覺吧),我倒也不是無法體會。即便身為強硬派記者,既然靠這個混飯吃,就不能避免被視為一種當紅的生財之道,這就是現代社會。比起正邪真偽,人們更計較的,首先是好感度、注目度與地位夠不夠顯眼。在這種情況下,若要堅持暢所欲言、恣意寫作,自然不得不變得尖銳。但人類這種生物很有趣,既可以享受尖銳本身,同時為了在世間安身,也學著妥協。因為隻要尖銳得夠聰明,彆人自然會容忍。所謂工作態度變得馬虎,說穿了就是如此吧。抵達編輯部前我們倆先套好話:五味淵小姐是秋山的朋友,去找秋山,我聽說她在找兼職,便邀她來試試。“因為我怕有些同事如果知道你是秋山先生疼愛的表妹,說不定誤以為這下子和秋山先生拉近了關係,可以再向他邀稿。”“哦?阿省果然紅了。”五味淵小姐坦率地感歎道。園田總編和我一樣,似乎沒講兩句就很中意五味淵小姐。“你去便利店買份履曆表回來。原則上,還是得填一份履曆給公司。”總編把她打發走後對我說:“她給人的印象不錯嘛。”“我是這麼覺得。”“就算正經八百地麵試,看不出來的東西還是照樣看不出來。好吧,就用她試試看。”看來,總編也做出與我相同的判斷。之後我還跟彆人約了做采訪,於是慌忙出門。幸好對方是個必須小心伺候的大人物,至少在采訪期間,我不用為秋山提供的情報苦惱。我在快下班時回到辦公室,首先察覺到堆積已久、早該送進碎紙機的成堆原稿和印刷稿已經消失無蹤。是五味淵小姐一個人清理的。看來她和同事已經混熟了。大家都嚷著她的名字很特彆,可是很難念。“你朋友都怎麼喊你?”“小五。”“那,我們也這樣喊你吧。”“啊,可是,”小五用手摸嘴,“另外還有個綽號。”“叫什麼?”“布片人。”她的身材非常纖細。而且不隻瘦,整個人很單薄,再加上眉色淺,眼睛鼻子嘴巴很小,膚色又白。聽她這麼一說,還真的與卡通片《鬼太郎》裡的那個布片妖怪有幾分相似。除了沒聽說明之前不知道布片人緣由的穀垣先生,我們全都笑翻了。小五雖然嘴上抱怨很過分,卻也一起笑了。原田泉的陰影似乎終於煙消雲散。大家都下班後,我取出在秋山的工作室當場速記的潦草筆記,一邊在腦中整理,一邊把內容輸入電腦。古屋曉子隱瞞女兒的事——她有殺父親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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