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唱的最後一晚,江曜特意來了酒吧找謝聞星,想請他吃個飯、或者乾脆找地方喝點酒。他到得有些遲,再過大概半個小時謝聞星和樂隊就要下班了。江曜進門時謝聞星正好休息,注意到謝聞星一直看著一個方向,江曜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邊是個卡座,坐了兩個年輕的男人。其中一個在興致勃勃地說話,另外一個顯得心不在焉,即使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難接近,但就憑那張臉,也惹得不少人看了又看。“我日……”江曜怪叫一聲,惹得謝聞星扭頭看他:“老子居然看見了自己的青春期陰影。”謝聞星有些詫異地嗯了一聲。“你不會沒認出來吧?副中高我們兩級那個學長啊,好像姓關?”謝聞星覺得好笑:“我認識,可他為什麼成了你的陰影?”“你居然忘了?我以前陸陸續續喜歡過兩個學姐一個同級,我去表白,我靠,三個都拒絕我,三個的理由都是喜歡他,”江曜一臉苦逼:“第三位學姐拒絕我的時候我真心想揍他,可惜打不過,惹也惹不起。”謝聞星沒忍住,哈哈地笑了出來。樂隊的人過來叫他上台,謝聞星邊笑邊對江曜點了點頭。他上台唱歌了,是首粵語歌,謝聞星唱得很好聽。江曜聽了會兒離開了後台,他一出去就被一位吧妹叫住,女孩有些遲疑地看著他:“老板,那邊那兩位客人找您……”她以目示意一個方向。巧了,剛好是江曜青春期陰影的位置。江曜走過去。近些看,這兩個人麵容就越清晰。事實上他對關鶴的印象已經非常模糊了,隻記得是個很好看的男生。今天一見,“好看”這個印象也確實不錯,隻不過對方已經從男生變成了眉目深斂、氣質沉穩的男人。關鶴對麵坐的人看起來也有幾分眼熟,似乎同樣是副中的學長。“二位好,”江曜笑道。他記得無論是關鶴還是另一位背景都不小:“請問有什麼需要?”黎衍見老板來了,稍微坐直了些,他盯著江曜的眼睛問:“你們這兒能點人出台嗎?”“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這類服務。不過如果公主自願那就相當於出台了。”黎衍哦了一聲:“不能強人所難是吧?”江曜剛要答應,黎衍的目光落到了謝聞星身上:“我點他可以嗎?”江曜有些恍惚,黎衍笑眯眯地掐滅了他的希望:“就正在唱歌那個。”“這…要自願的……”“那你幫我問一下他願不願意,價格好商量。”願意個屁。江曜在心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麵上還得對這位祖宗客客氣氣:“不好意思先生,他隻是臨時的駐唱,他不靠這個吃飯,這些事他應該是沒有興趣的。”“臨時駐唱怎麼了?臨時工比較了不起?”黎衍戲癮上來了:“不陪-睡是吧?不陪-睡我就把你們這兒砸了,老板您看著有些眼熟,在上海是不是不止一家酒吧?報個名字,一起給您打包砸了。”“……”眼看他說得有模有樣,就算這些話異常傻逼,黎衍身上的渾勁兒也讓江曜有些忌憚。偏偏這時候,黎衍指了指一直沒說話的關鶴。“你彆弄錯了,你跟唱歌的小哥哥說,是他要的人。”江曜雖然不怎麼記得黎衍了,對關鶴的記憶還是非常深刻的。黎衍這麼說江曜更加心驚肉跳,他看著關鶴,小心翼翼問:“您找他乾什麼啊?”“還能乾什麼,”黎衍嗤笑:“當然是乾啊。”江曜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我找他……”關鶴想了想:“教我打遊戲。”本來以為自己說得比較正常,江曜應該就不會這麼戒備了,想不到他說打遊戲,江曜居然露出了更驚恐的神色。黎衍已經在旁邊狂笑了:“對對對,教阿鶴玩遊戲,玩愛的小遊戲啊。”關鶴有些無語,黎衍還在演:“你把他叫過來,他不願意是他的事,你要是不叫就是你的不對了。這樣吧,他唱一晚上多少錢,我們幫他給了,不做什麼,就當買他的時間行吧?”江曜拗不過,等謝聞星下台後還是叫了他。在後台對著謝聞星囑咐了一大通,江曜有些急:“怎麼偏偏最後一晚遇見這種事……你小心點,我跟你一起過去,你放心……”謝聞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他唱歌時就看見黎衍一直跟江曜說話,看黎衍一臉壞笑估計就沒說什麼好事。他去了那邊的卡座。注意到謝聞星過來,黎衍對他嬉皮笑臉。他一隻手輕輕拍了下關鶴的肩膀,說話時看著謝聞星:“小哥哥,他點你出台,賞個臉唄?”“你……”江曜站在謝聞星後麵,聽見他猶豫不決的聲音,眼睛都冒了紅。他正要去把謝聞星拉走,站在他前麵的人說:“你來接我嗎?”江曜一愣,他急忙上前一步,看見了謝聞星的眼睛。那裡麵哪是害怕或者恥辱。分明是略微的不好意思,還有什麼閃閃發亮的東西。“你乾嘛跟著黎衍欺負我同學?”謝聞星上了車,邊係安全帶邊說話:“江曜認識你,人家本來就把你當青春期陰影,你皮這一下他對你印象可能更差了。”關鶴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分明對江曜的想法毫不在意。有時候謝聞星不免覺得,關鶴這個人真的有些薄情。時間也說過要不是跟謝聞星關係好,關鶴估計不會主動加他的微信,之前其他主播發好友申請關鶴就一個沒理。他的好和溫柔是分人的,典型的雙標。明明是性格缺陷,為什麼老子會這麼爽?謝聞星正在胡思亂想,關鶴在旁邊說:“我後天要出差,大概走一周。”“嗯?去哪裡?”關鶴報了個地名,南方的大城市,和上海隔了千裡遠。“沒辦法陪你拆線了,我跟沈醫生打過電話,他讓你後天上午隨便找個時間過去。”謝聞星答應。“我走以後要按時吃飯,晚上不要吃太辣的東西,少吃宵夜。”“好……”“過了淩晨不要玩遊戲,九點以前起床吃早餐。”“知道了知道了。”謝聞星有點好笑,怎麼感覺關鶴像在養兒子?車內沉默了一會兒,他聽見關鶴說:“回去加一下lol好友。”“你終於要重回召喚師峽穀了?”謝聞星一下來了興趣:“你新號什麼段位?青銅是吧?以後我就是你的王者爸爸——”“不是,我不玩遊戲。”“那你加我好友乾嘛?”“看你的曆史戰績,”關鶴側過來瞟了他一眼:“如果你又熬夜玩遊戲,回來我就斷你的網。”謝聞星愣住了。怎麼會有控製欲這麼強的人?反應過來他又有些不甘心。關鶴要走他確實是舍不得,但他剛剛也想通了,他原本打算趁著這段時間把自己的rank熬夜打回來……不等他抗議,關鶴繼續說:“剛才在酒吧,黎衍說他想起來了一件事,關於你id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又不是什麼大事,取這個名字就是覺得好玩。”謝聞星有一點心虛。取這個名字,分明就代表著他從頭到尾沒忘記過關鶴。六年前副中的大講堂,講師在講台上侃侃而談。因為是關於學生心理健康的講座,在全校都抽了人,謝聞星、關鶴跟黎衍都被抽到了。難得可以跟謝聞星光明正大待在一個教室,關鶴沒理由拒絕。黎衍見太子都沒有逃課的意思,他作為合格的狗腿自然跟著關鶴去聽講座。那時關鶴跟黎衍都升入了高三,和整天惹事的黎衍不同,關鶴不僅要自己學習,還要抽出時間輔導謝聞星,他有些犯困,講師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就成了最好的催眠劑。關鶴趴在桌上睡著了,少年枕著自己白皙健壯的小臂。微微起伏的睫毛、額前的發絲和挺直的鼻梁像一幅畫,謝聞星覺得有意思,忍不住想去碰碰他。他的小動作被台上的講師看見了,從一開始進來他們幾個人就不安分,黎衍坐在前排玩手機,講師沒辦法吼黎衍,乾脆吼了謝聞星:“你們兩個,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乾什麼呢?”關鶴頭都埋著,講師不知道他是誰,態度自然非常惡劣。黎衍站起來大聲道:“報告!阿鶴在睡覺呢!他沒有摸小謝。”大教室四麵八方傳來竊竊的笑聲。謝聞星惱羞成怒,他踢了黎衍的椅子一腳,黎衍居然誇張地哇了一聲。講師在上麵就要發作,看著黎衍的臉硬生生忍了下來。他們鬨得動靜大,關鶴被吵醒了,本來他是有些微起床氣的,關鶴皺著眉,心情略感糟糕。也就是這個時候,謝聞星為了方便看他,歪了歪頭湊過來。“你醒了嗎?”他說。撞進關鶴視線的,是謝聞星帶了些笑意的眉目。好漂亮。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關鶴睡不著了,眼神也有些飄。他想把這顆近在咫尺的星星摘下來。想上他。想藏起來。是他的,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