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徐彙中真有麵子,居然縣裡公檢法除了檢沒來,法院院長與公安局長都來了,交談下來才知,原來徐彙中以前是某主要領導的秘書,剛剛放地方上自己做,所以路數粗得很。其他人看見他就如看見他以前的領導,都要賣他幾分麵子。於揚特意穿得比較洋氣,但還是職業裝。看得出與法院院長大致描述案子情況的時候,公安局長況得明非常仔細在聽。等於揚說完,公安局長大聲嘀咕了句:“怎麼又是她?”這話明顯是想讓彆人聽見。於揚看了徐彙中一眼,見他衝著她微微一笑,立刻明白這個局長是徐彙中的特意安排,因為誰都知道他小舅子以前被關狗籠裡的事,明眼人都心裡清楚,雖然局長大人賠禮道歉了,但是心裡可是記上了仇,這劉局是明擺著不給他麵子,打狗不看主人。於揚當作不知道。落落大方地道:“同劉局合作幾年了,我們也沒想到今天不得不走到這一步,說實話,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大家都說異地官司難打,不過看見兩位領導,我們早放了一百個心。相信會得到圓滿結局的。”況得明道:“不用這麼費周折,這事明顯已經是經濟犯罪了嘛,屬於惡意拖欠。你不如來局裡經偵科報個案,我給你主持公道。”徐彙中見於揚為難,忙道:“況局就是爽氣,疾惡如仇。但是他們做生意的在商言商,還是希望先把損失減少到最低才好。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不過劉局可不止欠下這一筆,還有不少呢,到時有得你收拾的。”法院院長道:“看著辦吧,也可以民事刑事一起訴,看你們自己意願了。”況得明問於揚:“你知道還有幾個欠賬單位?或者個人?看看還欠多少。”於揚心想,你現在就動手,不是壞我好事嗎?便道:“況局電話反正我知道了,回去我叫他們細細查一下,把具體數目和單位或人報給您。不過還得說一聲,況局長真是疾惡如仇啊,好生敬服。”說完便與況得明碰了一杯,自己先一乾而儘。求人的時候不得不老老實實喝酒。況得明聽著滿意,也就喝了。徐彙中插話道:“小於是我親戚,今天兩位領導這麼給我麵子,幫我大忙,真是沒話說。我也與領導乾一杯。”說完滿滿一杯紅酒敬上。法院院長當即道:“小徐,你怎麼一家人說兩家話了呢?你我還講這些。不過酒還是照喝,但不是因為幫忙就要敲你喝酒,你也難得和我們兄弟吃飯,我們一醉方休。老況酒量最好,我們今天就來個三英戰呂布,看老況趴不趴下。”來之前,徐彙中已經說和法院院長說過此事,當然是一口答應。不過過場還要走一走,這個於揚也是明白的,否則在她這個外人麵前不好看。於揚知道自己此刻隻要表現得爽快義氣就行了,事情都交給徐彙中去與院長切磋。這個況得明的酒量還真是好,先是紅酒不過癮,後來喊著假斯文乾什麼,來白的,於是上了四十幾度的,一頓飯吃下來,法院院長與況得明拚得最凶,最後全撂倒,成了難兄難弟,好在他們有司機跟來,拉了就走。徐彙中等他們走後,看看於揚,道:“原來你酒量這麼好。”他舌頭有點大,但是看得出沒醉透。於揚也是喝得興奮,再說還要與徐彙中商量事,便一拍桌子起身道:“走,找個地方繼續去。”徐彙中看看手表,道:“這時候還哪裡有飯店開著門,酒吧都還沒開,要不去茶館。”於揚道:“我倒是有個主意,旁邊有個超市,對麵有家公園,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坐公園裡喝啤酒。”徐彙中一聽拍手叫好,抓起包就走,於揚拿了發票跟上。到超市拎一打拉罐喜力,鬥誌昂揚地殺向公園。找地方坐下,於揚一點不客氣地你六罐我六罐,自己先拉開一罐:“舒服,白酒喝得胃難受。”徐彙中看著於揚直笑:“還以為你跟個玻璃人似的,沒想到和土匪婆一個德性。”於揚笑道:“為革命,甘願拋頭顱灑狗血。徐鎮長,原來你是那麼有來頭,今天才知道,失敬失敬。”徐彙中又是大笑,道:“有來頭有什麼用,我的老領導太認真,不喜歡特殊化,所以我才被安排到鎮長位置,還是代鎮長,說是要到基層鍛煉過才行。唉,你說我這官當的,好不容易省下十幾萬錢,還被劉局坑了,我可是指著這錢每月的利息給老娘治病呢。我媳婦都埋怨我不會抓錢,但是我怎麼抓,才好不容易動動高利息的腦筋,就給陷進去了。看來我和錢沒緣。”於揚道:“說實話,那天你在金行長辦公室裡說出這個數目來的時候,我還真是吃驚。不過看你那麼急的樣子,看得出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錢。徐鎮長,你母親治病要多少,我先墊上,反正我這兒不是很緊。”說完,見左右無人,就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不想卻被徐彙中一把推回來,“你請客吃飯我會到,像今天一樣送個小禮物,我也不會拒絕,紅包就算了,我還沒那膽,我才32歲,我要前途。再說,這麼久電話打下來,我知道你也是個性情中人,何必搞得這麼俗氣的,收回去吧,否則兄弟沒得做。”於揚非常吃驚,把錢收回包裡,才道:“金行長也說他最看重前途。”徐彙中笑笑:“前途,你知道前途意味著什麼?這個我在老領導身邊看多了,前途是個好東西。”於揚非常認同,與他撞了下罐子,道:“其實你這路子還是走對了的,跟在領導身邊,在辦公室裡做,上麵都是比你大的官,想做出什麼業績來顯示自己的能力都不可能,辛苦是你的,功勞是領導的。現在到地方上轉一轉,成績單上就有明明白白一目了然的數據了,還不是曲線救國?”徐彙中道:“呀,我說你這奸商怎麼懂官場的那一套了?說得頭頭是道啊。我剛開始時候也是想不通,後來老領導與我一說我才知道,感情要我拿政績出來他才肯名正言順地提拔我啊。這好辦,劉局這件事就是老大難問題,這件事解決掉,我可以上報一個成功解決國有資產轉製遺留問題。”於揚此刻啤酒下去,人也很狂,笑道:“徐兄有所不知,這個奸商是天下最會察言觀色的人種。”徐彙中聽了也笑得很開心,道:“小於你有所不知,這個官僚也是天下最擅長察言觀色的人種,今兒我們倒是要較量較量,看誰的段數要高一點。”於揚仰天而笑:“先人板板,我打小就已經知道一條公理,那就是‘民不與官鬥’。可彆把奸商們的輝煌經曆折墮在我手裡才好,不乾。”徐彙中問:“好歹我也是學中文出身的,你這‘先人板板’是什麼意思?”於揚得意而笑:“你這中文是白讀了,‘先人板板’是祖宗大人在上的意思。不懂了吧?”徐彙中也是哈哈仰天大笑,道:“你這人看著倒是洋腔洋調,像是個見過世麵的,不想說話行事還是抱著南方小村落的陳規陋習,一點不開化。現在連香港人的普通話都在日新月異了,你卻還是抱著小村土話不放,保守得很啊。”於揚被他一口氣噎住,酒後的腦袋一時不好使,便拿眼睛斜斜白了一眼,卻見徐彙中得意洋洋地笑著灌酒,放下鋁罐還瀟灑地朝下一揮,意思是裡麵沒了,隨後雙指使力,鋁罐尖叫一聲吃癟。於揚忽然覺得徐彙中這是在拿這鋁罐說事兒,譏諷她於揚此刻也沒話說了,隻有吃癟。於揚心頭倒是有幾句尖酸刻薄的,但是再醉也知道對方的身份,現在還不是放肆可以亂開玩笑的交情,隻得道:“媽媽的,我早說過‘民不與官鬥’,不甩你。”徐彙中“咯咯”地笑,人這一喝醉酒,平時不見的樣子都冒出來了,倒是親切可愛。他下手快,六罐啤酒一會兒就完,於揚還有一半,見此他毫不猶豫就伸手過來搶,嘴裡還叨嘮著:“‘民不與官鬥’,所以你這一罐就給我吧,我好心幫你消滅。”於揚扔給他一罐,懶得與他爭。抬頭看天,見灰蒙蒙的一片,地上也是灰蒙蒙的,樹都還沒抽芽,隻有柳樹稍有綠意。徐彙中忽然道:“你的錢準備好了沒有?”想到來前於士傑的承諾,於揚心裡非常有底氣地道:“有的,都準備下了。還有,我本來不是說隻吃帶設備廠房的那塊嘛?這會兒還是全拿下吧,我想來想去覺得不能因為我貪方便給你添麻煩。你說得對,劉局的這塊地是你鎮裡國有資產轉讓最後一條尾巴,要割乾脆割得痛快一點,大家都方便。”徐彙中聽了點頭道:“你吃下整塊的,我工作也方便點,否則總是不理直氣壯。既然這樣,廠房已經折舊得差不多了,就免了你的錢吧,就隻算地塊的,不要跟我講價,已經最低了,否則我沒法向上交代。土地轉讓是最敏感的。”於揚點頭道:“徐兄的處理是不會錯的,不過徐兄,你下手也太快了點吧?不怕我出爾反爾?”徐彙中笑道:“你什麼時候看見孫猴子在如來佛的掌心裡變出花樣來過?”於揚也笑道:“也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咱敬土地爺一杯。”三種酒夾著喝,還真不是玩兒的,雖然還是強烈要求走回賓館的,腳步也感覺分外輕快。但是回到賓館就一頭栽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不知睡了多久,電話進來,於揚懶得接,翻個身繼續睡,但是電話鈴聲卻是不依不饒地斷了又響,隻得扶著痛得欲裂的頭接過:“什麼事?”“於小姐,我已經到賓館半天了,你究竟準備怎麼安排我?怎麼手機一直不接,好不容易問到你的房間,敲門你也不開?”於揚腦袋昏沉沉的,聞言問道:“你是誰啊?”“我是誰?你替誰訂房了?我莫律師,我什麼地方吃飯?”於揚艱難地起身打開床燈,一看時間是六點半,晚上還是早上?“哦,莫律師,我中午喝多了,吃飯你自己解決吧。對不起,我繼續睡。”說完就掛了,壓根兒忘記與莫律師有約在先,他在出差時候的飲食由於揚負責照管。搖搖晃晃起床倒杯水喝,但是太燙,隻有等著,順便摸出手機擱床頭,翻開一看,全是莫律師的未接來電。也不去管他,隻想著快點喝下水睡覺。才放下手機,手機就叮叮當當唱了起來,一看是周建成的,老大不願地接起。“小於,怎麼回事?你怎麼接待莫律師的?飯都不安排他吃?”於揚此刻再渾也想得到莫律師向周建成告狀了,氣得一下清醒不少,什麼鳥人。便道:“中午和法院的吃飯,沒想到他們院長也來了,我能不喝嗎?不光榮一下明天還怎麼辦事?周總常往這邊跑還不知道他們這兒的規矩啊。”周建成立刻轉了方向:“什麼?他們院長也來了?他怎麼說?會不會給我們便利?”於揚道:“我昨天到他們最大的百貨店買了三張儲值卡,每張兩千,中午給他們一人一張,院長和兩個經手法官。他們既然收了,話也說得好聽,應該問題不大。不過周總,我擔心這麼操作我擔不下來,乾係太大,責任太重,還是你過來主導全局吧。我到了兩天了,劉局也沒找上來過,可能她現在管自己也來不及了。”其實三張卡是給了院長、況局和徐彙中。但是於揚嘴裡越是埋怨壓力大,頂不住,要周建成自己來,周建成卻是越放心,何況這下莫律師怒氣衝天地打電話來討伐於揚,兩個辦事人之間出現齟齬,不正是他願意看到的局麵嗎?他當然還要稍稍挑撥一下的。“小於,莫律師是來替我們辦事的,你怎麼說也不能慢待了他,我暫時不過來,如果你有什麼疑問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今晚不管怎樣你還是去和莫律師吃頓飯吧,工作第一天,不要這麼率性。”於揚毫不猶豫就道:“他又不是3歲小孩,吃飯還要我照看著嗎?往後日子還長著呢,難道我得天天對牢他這張臉吃飯?周總,我今天喝了三種酒,頭都裂開了,哪裡有力氣陪他吃飯,我是沒辦法了。他不會自己吃飯隨他去,我管不了。”於揚來之前已經考慮過與莫律師的關係,總覺得如果是鐵板一塊的話,會招老板懷疑,所以也早就想過怎麼鬨點不傷原則的小矛盾,不想這回歪打正著了,也好,那就繼續擰下去吧。周建成此刻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隻是道:“小於,你這就是小孩子賭氣話了,你在外麵代表的是我,是公司,千萬不要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莫律師是我們現在的依靠,你把他當工作來對待,當最難纏的客戶來對待,你自己看著辦吧。”周建成也沒多說,就放下了電話。於揚心想,什麼工作,叫我當莫律師這個鳥人的三陪嗎?不過就是一頓晚飯,告訴他了自己喝醉了,他應該也聽得出來,還這麼急著告狀,真是沒男人樣。不過這個電話一打下來,水倒是涼了一點,可以喝了。滿足地喝下,舔舔乾裂的嘴唇,正想睡覺,手機又響。於揚心裡暗暗詛咒,要還是莫律師的話,哼哼。一時腦子混沌,倒是想不出惡毒的咒語來。不想卻是劉局。這下周建成沒有喚醒的那一部分腦細胞也全都活了過來,投入緊張運行。正主兒終於來了。“小於,你說你這會兒在哪兒?”於揚忙說了聲:“哎喲,是您哪,等一下,等一下,我找個信號好的地方。”說完把手機拿開,等了一會兒才“嘭”的一聲把洗手間門關上,這才又道:“大姐,是你嗎?剛才律師在那兒,我不方便講。要是給周總知道我向你私通消息,那就完了。”於揚不願意在劉局麵前擔起責任,就隻有儘量把責任往周建成那兒推,力爭脫清自己。“那麼說你們是真的要打官司了?”劉局的話像是從牙縫裡鑽出來的。於揚想象得出劉局現在鐵青的臉色,換誰這時候都不會有好臉色,沒人願意打官司。“是的,我昨天接到通知說叫我陪律師過來,因為我熟悉這兒。我忙給大姐打電話通知您,但是電話一直接不通,隻好發了個短信,指望大姐能看見。還好還好,總算沒做錯。”不管劉局現在有沒有興致聽這個,她都得把自己撇清,所以隻有反複強調。劉局沉默了一下,道:“你住市裡還是縣裡?”於揚道:“住市裡呢,律師講究著呢。”劉局道:“周建成想怎麼辦?他住哪個房間?”於揚道:“周總沒來,全權委托律師在辦。這案子我沒參與,我隻負責安排律師的生活起居,不過會一直跟著他們走的,明後天什麼的到法院去了後應該會知道一點的。”劉局道:“這龜孫子有膽打官司怎麼就沒膽過來了呢?你幫我轉告他,官司隻管打,想執行,沒門!”於揚輕道:“大姐,其實你給周總一個電話,大家把事情講明了,何必還打官司呢,時間不急,即使受理了,也是可以撤訴的啊。都那麼多年的交情了,何必走到公堂上見的。不過這是我孩子氣的想法。”劉局淡淡地道:“再說。”便掛了電話。不過於揚聽她說話有點虛,不知是心虛還是身體虛,但也從“再說”裡麵聽出,劉局是不會打電話給周建成的,因為這時候打電話無疑是締結城下之盟,她注定吃虧,不過於揚想,最主要的怕是劉局不願意低聲下氣吧?這人就是這點怪,當楊白勞的比黃世仁還牛氣。否則知道打官司的消息了,也不用給她於揚來電話,直接找周建成不就得了?看來她也是窮途末路、英雄遲暮了。於揚不打算這會兒就把劉局的威脅告訴周建成,否則沒法解釋劉局從什麼渠道知道這個消息的現實。準備明天這個時候再找周建成傳達。因為訴前保全,劉局的公司給法院貼了封條。雖然大門口的封條被不知什麼人於深夜揭去,但是裡麵車間設備上的封條張張都在,上麵都敲著法院的紅章。事情告一段落,於揚等人回家,但是於揚不願意與莫律師同行,帶上徐彙中給她的國有資產轉讓的有關資料準備乘火車回家。與人相處,最能在出差時候看出人的本性,莫律師這人在小處非常計較,尤其是在錢上麵,從沒見過他自己掏錢付過一次出租車費。居然有一次他自己打出租回來,正好看見於揚經過,也是要於揚替他付了,於揚覺得這個人很不可思議,所以不喜歡搭理他。沒想到晚上的火車,早上卻接到劉局的電話,約於揚在公園裡見麵。於揚想了好久,覺得這個還是說了吧,或許周建成以後也會知道,瞞著他反而不美。便給周建成打電話說如此這般。不想周建成大聲道:“你們既然約中午,你設法拖住她,我過來見個麵,當麵談好,省得打官司,我可以撤訴。確實執行是一個問題,她這個地頭蛇應該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於揚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時愣住。如果給他們見了麵,並且談好了私了,那麼徐鎮長那邊的借款怎麼辦?難道得自己墊了嗎?這個墊一下倒是無所謂,但是金行長那邊的欠款就難了。以後自己如果入主這個企業的話,金行長是一定要用到的,所以即使他不提,現在也得替他考慮到。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會商量出什麼結果來,要是兩人達成妥協了呢?那自己豈不是如下棋一樣,一著錯,著著錯了?但此時革命尚未成功,周建成尚是她老板,她也隻有婉轉地道:“周總,我儘力而為,能拖住多久是多久。但是這樣一來可能會因此失信於劉局,讓劉局對我也一起敵視,我再過來辦事會遇到蹲狗籠等待遇,不過最主要的是,劉局將廢棄我這條現存的唯一與周總的通話渠道。”但是周建成道:“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即使我們把她的設備爭取來了,但我也不敢在她的地皮上用那些設備,隻有拆了賣掉,或者運回來。不管怎樣,可能的話,我還是要與她見個麵,麵對麵把話說了,即使談崩也算是儘力了。你安排一下,我立刻就動身過來。”於揚明白,周建成眼裡主要的還是那筆錢,她於揚若因設局讓兩人見麵而得罪了劉局,導致劉局背後對她下黑手,這目前是不在周建成的考慮範圍內的。所以隻有自救。她也不願意現在就得罪了劉局,劉局現在還沒死透,還有能量,她要是真的生氣豁了出去,自己這一塊也是沒有好處的。再說以後還要在這塊地皮上混呢。便對周建成道:“好的,我隨時給周總短信。”劉局指定的公園便是那天與徐彙中一起喝酒的地方,但是那天的記憶早隨著酒精化光了,隻有繞來繞去找劉局說的那塊紀念碑。問了幾個人才在一塊非常僻靜的地方找到,而劉局已經等在那邊。一見麵,劉局反常地與於揚握了握手,說聲“難為你找到”,便拿一雙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於揚。於揚也飛快地看仔細了,劉局以往神采飛揚,五六十年代婦女乾部似的一張臉,如今可見明顯的鬆弛,尤其是眼角嘴角,皺紋都是愁苦地向下掛,看得出她最近被焦慮折磨得走了人形。於揚不說話,坐到劉局身邊等她說話。劉局過了好久才問了一句:“周建成想乾什麼?”於揚跟她實話實說:“周總想著您還他的貨款,如果您手頭緊張的話,可以用設備來抵。”劉局道:“我的設備給他了,我還怎麼生產?”於揚聽了心裡直翻白眼,你怎麼生產,你現在還有流動資金用來生產嗎?欠錢不還,還責怪彆人討錢,還真有點強盜邏輯的味道了。這會兒都是真心真意替周建成頭大了。但還是保持好態度,微笑道:“大姐,官司也已經進入程序了,你做好準備沒有?”劉局卻是冷笑一聲:“我活這麼大,什麼官司沒見過,周建成要打官司,可以,我給他兩條路:一、今天他打贏了,我明天上訴,我跟他拖到底,看他耗不耗得起這個時間、精力、金錢,律師費都要付死他,他以為官司是容易打的嗎?二、最後我扛不住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有辦法執行不。什麼東西,我看著他長大的人,想在老娘頭上動土?還說多年老關係,也不知道商量商量,我還會賴著錢不還?我什麼人他打聽清楚過沒有,即使局裡下崗工人的錢,我也是一分不差白送他們的,我會賴他的錢?笑話,天大的笑話!”於揚隻差一點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叫賊喊捉賊,這就是,又一次同情一把周建成。不過她提出的這兩條路的前一條還真是不得不防,否則官司曠日持久,她於揚得手了也無法開展生產,那麼大筆的借款陷在那裡不能動,光利息就得把她掐死。才要說話,卻聽劉局狠狠地道:“我去個廁所。”於揚看著她急急走向公園裡掩映在樹枝中的廁所,心裡一動,看她那牛拉不回的架勢,或許讓周建成來見麵也沒事,或許還可以激化矛盾。有時候矛盾爆發的時候反而是解決問題的好機會。便給周建成發了個短消息。即使他在飛機上,下飛機他總會開機的,這個時候周建成可倚仗著手機呢。等劉局出來,於揚對她說:“周總在,他想見您,但是怕您不見他,如果可以的話,叫他過來?”劉局冷笑道:“他還有臉來見我?他搞得我有家沒法回,在朋友麵前抬不起頭來,他還敢來見我?”於揚忙道:“是啊是啊,我記得小時候有句詛咒人的話,說你要怎麼怎麼,叫你吃官司。雖然現在打官司正常得很,法院開庭還要排班輪候,但是大姐不一樣,什麼道理不能說呢?非要借助第三方。好像就是在告訴彆人,大姐這人講不進理,不采取強製手段不行似的。想想是過分。”於揚想來想去,估計劉局最不能接受的是官司強迫著她必須麵對現實,便乾脆添油加醋說出來,乾脆給他們兩人關係的創口上撒把鹽,叫他們的關係徹底斷裂了才可方便她於揚行事。於揚雖然覺得這麼下暗手很不光明正大,但是不下手段怎麼可能謀得自己想要的結果?彆說他們耗不起,她於揚還要比他們心急呢。再說這兩個也不是善角兒。劉局聽了點頭,嚴肅地道:“可不是。嘴巴是拿來做什麼用的,說話唄。做人不講道理,比畜生還不如。”邊說邊激動地舞著手,手臂拉長袖子收縮之際,於揚忽然發現劉局手腕上有道紫紅的痕跡,這個顏色於揚熟悉得很,當初那個吳總使蠻在她手腕上留下的也是類似顏色的烏青痕跡。看那顏色,還是新鮮得很。劉局那年紀自然沒有人會見色使蠻的,難道她遭了誰的拳腳?討債的?難道還有比周建成更棘手的債主?於揚道:“大姐,不早,我們去吃點中飯吧,公園對麵有家飯店,我去吃過,還是可以的。”劉局卻是皺皺眉頭道:“小於,我懶得走,你去買兩盒快餐來隨便吃點,咱娘倆說話要緊。”於揚答應著離開,心裡還是巴望著這是劉局的調虎離山計,叫她買快餐去,劉局可以方便不失麵子地溜掉不見周建成。走到外麵一看,正是中餐時分,前幾天與徐彙中等人吃飯過的地方泊滿車子,看那些車號,非富即貴,不是100號之內的,就是後麵一串8的,心想怪不得劉局不願意過來吃,她這種場合裡麵認識的人太多,這個時候她怎麼也沒臉出來見那些老友,倒不是彆人會怎麼揶揄她,她自己先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於揚不知道劉局會不會溜,到旁邊KFC買了六對辣翅,兩個漢堡,再加可樂,心想即使劉局不吃,自己也可以把這些辣翅消滅了。但是拎著東西回去一看,劉局一點沒挪窩兒,隻是神色肅穆地坐在沒葉子的大樹斑駁的影子裡想什麼,遠遠看著都有點心軟。走近了叫聲“大姐”,問道:“不知道大姐喜不喜歡肯德基,我想著這個乾淨點,吃起來方便。”劉局雖然看見說了“這個好吃乾淨”,但是隻吃了三個雞翅就罷手了,隻是一個勁喝可樂。於揚看著滿滿一堆雞翅都歸自己,反而是沒了往日的胃口,把漢堡當任務完成了也作罷。劉局看著她吃完了才道:“你叫周建成來,我和他談談。我就在這兒等他。”於揚心裡有點捉摸不定,讓他們見麵好呢,還是不見麵的好。總覺得見麵風險太大,難以掌控。所以就小心翼翼地道:“大姐,咱還是彆與周總這種人一般見識吧,彆的不說,氣著了自己可不好。有什麼話電話裡也可以說,反正不舒服了就掛掉,沒什麼要緊的。”劉局卻是閉上眼睛,靠在公園的木椅背上淡淡地道:“見麵說才好,我倒是要看看他生著什麼壞水。”於揚見此心裡也彷徨得很,但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隻有照做,但看老天如何安排了。拿出手機給周建成打電話,說劉局主動要見他,並說了地址。此刻不知怎的,周建成卻是思考了好久才問:“劉局平靜嗎?有沒有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人的樣子?”於揚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劉局難道還能和顏悅色的嗎?多此一問。便道:“我們倆在公園裡曬太陽,周總進來一直右拐,看見紀念碑就到了。”周建成便說了句他正在機場出來的出租車上,不用等太久。劉局等於揚放下電話,“嗯”了一聲,卻是過一會兒才道:“小於你還是講義氣的,沒事先叫周建成在這兒埋伏著,否則把我出賣了的話,周建成看你才貼心。”於揚嘴裡說著:“大姐,我也不愁吃飯,還是做人義氣點要緊”,一邊卻是心想:他媽的,原來劉局早料到周建成的主意,幸好沒早早答應了周建成,而是由劉局自己說出來見他,否則不知道劉局會在背後做了什麼埋伏。還真是玄!見劉局閉目假寐,於揚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真不知他們兩個見麵的結局會是什麼,如果真是最壞的那種可能,自己是不是要出手挑撥?不是雙休日的白天,公園裡人很少,靜得叫人發慌,但越是靜的時候,越是難以控製心亂如麻,於揚忐忑不安地等著周建成的到來。心裡非常惡意地念叨著:最好彆來,最好談崩。忽然身邊一直靜靜假寐的劉局摸索著伸過手來一把握住於揚的手腕,力氣異常大,嚇得於揚差一點跳起來。神色不寧地看過去,卻見劉局麵色蒼白,天氣不熱,卻見額角有細微汗珠滲出,眼睛痛苦地閉著。於揚嚇了一跳,忙問:“大姐,怎麼了?要我做什麼?”卻見劉局的臉上細汗連成黃豆般的大汗,嘴角開始扭曲。“小於,去買水,我吃藥。”於揚忙跳出去買水,跑著回來時看見劉局臉色發青,手上拿著一盒藥,便自覺地按說明取了一顆,大力捏開劉局牙關喂她吃下。等了似乎好久,見她臉色轉緩,這才道:“大姐,我送你回家,周總咱以後再安排時間見麵。”劉局隻是不吭聲,但於揚錯眼間似乎看見遠處有人影迅速掠過。是誰?與劉局相關嗎?或許她身體不行,是誰護送著來這兒的。看著劉局的樣子,心裡有點不忍,掏出濕巾給她抹汗,另一條手臂圈到她腦後,讓她可以靠著舒服一點。於揚大致知道機場到這兒所需時間,看看手表周建成也快到了,說實話真是不願意他們兩個見麵,免得引起不必要麻煩。不由又勸解道:“大姐,你還是走吧,你這樣子我怕經不得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行。”不想劉局這回卻是回答了,隻是有氣沒力地哼哼著出來的:“你彆擔心我,周建成要見就讓他見吧,有人想見我總是好事。免得他以後到處哭訴我不願意見他,還說我躲著他。”於揚聽著覺得不對勁,背後冷颼颼的,雖然說得有氣無力的,但話裡麵怎麼有刀子掖著似的。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周建成來了豈不是沒好果子吃了?俯頭看看劉局仰躺在她手臂上養神,心裡卻是想到了那隻傳說中的狗籠。天哪,不會掌風發出,把她也繞進去吧?心裡發慌,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安撫下劉局為妙。便若無其事地道:“大姐,這幾天操心壞了吧?我看你這藥好像是針對心血管疾病的。我實在是不該在你傷口上再撒一把鹽,早知道上回上飛機過來這兒前還是不通知你了,反正一樣的結局,說了反而讓你多撓一陣心。”劉局聽了道:“你通知我是你對我好,以前你送花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心。你大哥也說你心地好。”於揚心裡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喜悅,五味雜陳,但是心軟了一會兒還是堅持走回原來的道路,對劉局道:“大姐,我還是要說一句你不愛聽的。不管怎樣,你最好還是找點門路把你那些設備叫人去評估一下價格,找點關係把價格抬高一點,不要等彆人替你評估,那你就被動了。我們不屑於打仗,但是我們卻不能沒有防備啊。”劉局嘴裡“嗯”了一聲,伸出手來拍拍於揚的腿,說了句:“我知道。”有時候一個動作更勝千言萬語,於揚這才安心下來,知道自己處身事外了。等待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彆慢,尤其是前景未卜的時候,隻覺得時間走得拖泥帶水,很不爽快,還一步三回頭。這時劉局卻又搖搖晃晃起身,道:“我去個廁所。”於揚忙起身要去攙扶,劉局卻是擺手道:“沒那麼嚴重,再說公共廁所多臭,你還是在這兒等著。萬一周建成過來找不到人。”於揚等著,還沒見劉局出來,倒是見周建成遠遠地過來。於揚忙起身招呼,看著周建成急匆匆走近。“劉局呢?怎麼她不在?”於揚道:“上廁所了,今天老是見她上廁所。”“還好,緊趕慢趕終於趕到,還急出一頭汗。小於,劉局怎麼提起要見我的?”於揚正要回答,卻見周建成換了一種臉色,春風滿麵地衝著彆處招呼:“哎喲,大姐,可見著您了。怎麼了?臉色有點差。來,我扶您。”劉局一把甩開周建成的手,冷笑道:“看著我這樣生病,你滿意了吧?”周建成忙道:“大姐,看您說的,我怎麼會這麼沒良心呢,這不就來找您了嗎?大姐,隻要您一句話,給我個態度,我趕緊去撤訴,沒第二句話。”劉局不理他,坐下了才道:“你這是逼我哪?周建成,我告訴你,我欠的不止你一家,我就是拖著你,等債主一起上門了大家瓜分,我就是那麼點財產,你彆想分到太多,哼,彆以為你動手快就分得多。沒門,在我麵前耍花招你還早呢。”於揚遠遠站著,不接近過來。但也不會太遠,正好能聽見他們的說話,否則隻剩他們兩人,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有一個會做低伏小,於是事情就來個轉機。這不是於揚所樂見的。隻要兩人中沒人出聲趕她,她就這麼站著。隻聽周建成道:“大姐,何必呢,我們小本經營,賺點錢也不容易,你這麼著不是把我往死裡逼嗎?我被你拖了一個春節了,你就表個態,說一句話,大家就什麼事都揭過,否則……”“否則怎麼樣?嗯?你周建成還想威脅我?我劉某不是嚇大的。”於揚心想,周建成看來還不是最了解劉局的心性,不知道這個人其實吃軟不吃硬,他口氣這麼強硬,結果隻會適得其反。“告訴你,我把我會做出來的幾條路全告訴於揚了,我還有一件沒說,我手下的工人隻聽我的話,他們即使敢不聽,也有彆人收拾他們,即使你最終拿了設備去,我也會叫你永遠無法啟動。”這話周建成聽了還是一般,於揚卻是暗自心驚,對啊,以後要接手這個工廠,要想儘快開展工作的話,如果那些工人集體罷工,或者集體搗亂,她還能怎麼做?這可是個大問題。看來她還得繼續捧著劉局,直至羽翼豐滿。正垂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聽見周建成呼喝:“乾什麼?打人犯法,不許過來。我報警。”於揚急忙看去,隻見四個彪形大漢殺氣騰騰趕了出來,直奔周建成,其中一個喝道:“小子你不耐煩了,敢招惹大姐,也不看看你幾條命。”說話間,那幾個人早靠近過來,周建成見事情不妙,忙轉身就跑。但是他哪裡是這幾個年輕力壯漢子的對手,三下兩下,便被雙手反剪壓到地上。其中一人問:“大姑,怎麼發落這小子?”劉局起身冷冷地道:“這小子滿嘴臭氣,你們拎他到那邊水池裡泡泡,去去火。”於揚想,這才是初春天氣,樹都還沒冒芽,要是人給扔進水裡,丟命都難說,忙上去叫道:“大姐,有話好說,周總對不起您,這麼嚇嚇他也就夠了,可彆出了大亂子。”劉局在周建成斷斷續續“你們這樣會犯法的,小於快報警”的呼喝聲中,冷冷地道:“我今天就是要教訓教訓這個小子,叫他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彆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於揚忙道:“大姐,彆做過了,這樣犯法的。”見三個人架著周建成往池邊拖,隻得喊道:“住手,你們住手,放下他,再拖我報警啦。”一邊拿出手機揮舞。不想劉局冷冷道:“閉嘴,彆壞我好事。”話音才落,後麵一隻手臂鐵夾一般卡住於揚的脖子,一隻手被反剪著死死扣住。於揚被脖子上的臂彎卡得喘不過氣來,更彆說說什麼話,心裡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完了,劉局還是對她下手了,不知他們會怎麼發落她,誰都知道女人碰到這種事是最吃不起虧的。“帶她去水池邊看著。”於揚隻覺得身子一輕,便被吊著脖子拖著走。為了脖子,為了呼吸,於揚不得不踉蹌地跟上,心裡想著完了完了,今天沒善終了。此刻反而是冷靜下來,都已經死到臨頭了,再擔心有什麼用,不如想著怎麼配合著免得吃大苦頭吧。拖到池子邊,見周建成已經被扔下水裡,一個大漢摁著他的頭不讓他出來。過一會兒手一鬆,周建成出來吐兩口氣,又被按了下去。於揚看不下去,隻有閉上眼睛不看。耳邊隻聽見水聲一下一下地響起。也等著私刑落到自己頭上。不一會兒就聽劉局喝了聲:“拎他出來,我們走。”於揚隻覺得脖子一鬆,人一下軟到在地上,喉嚨跟毛蟲爬過一般難受,拚命地咳嗽。淚眼婆娑中見劉局率人揚長而去,再看周建成,整個人癱在地上,一邊咳嗽,一邊嘴裡鼻子裡都冒水,看來他喝夠了池子裡的臟水。待咳嗽稍微緩和一點,於揚便撐起嚇得發軟的腿走到周建成身邊,拉起他胳膊道:“周總,快動動,彆這麼躺著,會凍著的。”斷斷續續說完,又是一陣狂咳,隻覺得肺都要給扯裂了。周建成的樣子非常慘,全身濕透,黏滿濕濕的枯葉不說,連水帶黏液吐得眼睛翻白。想說什麼但是終於說不出來。於揚問他:“還行嗎?要不要叫救護車?”周建成卻是擺擺手。看著他的慘樣,於揚慶幸自己還好,畢竟不是主使者,犯不著對她下毒手。但是,以後要是劉局知道所有真相了,她會怎麼想?怎麼做?於揚好不容易氣順了點,就毫不猶豫拖起周建成的手,道:“周總,使點力到腳上,我們找賓館換一下衣服,否則真會雪上加霜。”生意歸生意,見人身心受創的時候還是要援手的。周建成在於揚又拉又扛下,終於直了起來,但是幾乎一半重量壓在於揚身上。於揚心想,他肯定一半是嚇的。支撐著略微發胖的周建成,撿起地上周建成的包,兩人跌跌撞撞走向大門,招來路人不少眼光,但竟然沒一個人上來幫忙。到外麵招了輛三輪車拉去自己住的賓館,因為出租車都不願意拉一個渾身濕透的人。好歹賓館裡麵有暖氣,周建成在旁邊坐著等於揚開房的當兒活過來一點,也不用於揚分擔一半重量了,但還是要扶著,腳還是發飄,於揚心想,這會兒全是因為嚇得不輕,還沒恢複的緣故了。送進房間,周建成坐到床上,這才喃喃出聲:“報警,報警。”於揚道:“還報什麼警,公安局長小舅子她都敢關狗籠裡去,我們報警有什麼用,還想出這個市嗎?”因為說得急,喉嚨又難受起來,咳得昏天黑地,人都抽緊了像隻大蝦。周建成也被感染,大聲咳嗽起來,兩人對咳好久才止。於揚進浴室放熱水,出來對周建成道:“周總,去熱水裡泡一會兒去去寒氣吧,你沒帶行李吧?要不要我給你買衣服去?”周建成雙手顫抖著拿來拎包,艱難地翻出一疊錢,數也沒數交給於揚。於揚接過,數出兩千,其他返還,起身時候又問了句:“自己可以嗎?要不要叫服務生幫忙?水已經差不多可以了。”周建成垂著頭揮揮手,於揚知道他應該是自己會動了,便放心離開。買完衣服退掉火車票回來,把衣服和鑰匙交給服務生,叫他送上去,給了10塊錢小費。否則雖然周建成不死不活的,但到底是孤男寡女,萬一他已經從浴缸裡出來了怎麼辦?等一會兒周建成就打手機下來,叫她可以上去了。於揚進去房間,見周建成已經換好衣服,人也有了血色,坐在椅子上喝茶。於揚也沒關門,遠遠地坐在行李櫃上對周建成道:“周總,我把火車票退了,你這樣子,還是今天住一晚再走吧。”周建成連連搖頭:“不不不,等我緩口氣立刻離開。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願多待。”話說急了,又咳嗽。“我以前在山東被人綁過一次,不過也沒這次狠,難說他們還有第二手使出來,還是快走。”於揚想起什麼,便掏出買來的藥給周建成:“周總,吃點感冒藥防防吧。”周建成點頭,一邊挖藥片,一邊道:“小於,他們也怎麼你了吧?叫你受委屈了。這回還好你把我拖回來,否則公園裡不知道誰會來管我。謝謝你。”從出門到買衣服,於揚隻覺得人像是在做機械運動一樣,但是這個機械有點性能不佳,手一直不由自主要抖幾下,腦袋也隻能思考眼前的問題,其他的都是一片亂。聽周建成這麼說,也隻是淡淡笑道:“那時候我不伸手還叫誰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周總不要客氣。”周建成仰首吞下藥,又道:“他們怎麼你了?”於揚心裡寒寒的,不願多說:“卡脖子啦。都透不過氣來。”周建成搖頭道:“怎麼這麼明目張膽的,看來我以前碰到的還算是溫和的了。”於揚垂著頭看著地毯:“很累,全身發軟。”可是周建成搖搖晃晃起身道:“走,趁天還沒黑,快走,否則不知還會出什麼事。”兩人殘兵敗將似的走進電梯,相顧無言。於揚提行李,周建成退房,兩人分工合作,以最快速度離開這個賓館,離開這個城市,逃難一樣殺到機場。進入安檢後,兩人才有點放鬆下來。飛機上,於揚什麼都不願意想,隻是昏昏沉沉地睡覺,但是一直睡得不安穩,時時驚醒。見周建成也是如此,兩人都是麵無人色。下了飛機出來,外麵是春風沉醉的夜。不知不覺心裡踏實起來,腦袋也能轉了。坐上出租車,周建成就道:“官司還是要打下去的,但是……”於揚知道他後麵的話。莫律師會不會也有類似遭遇呢?萬一開庭前一天發生這種事情,第二天不是會大失水準了嗎?於揚此刻想到況得明,心想要是告訴了他,他是不是就立刻下手抓劉局了?未必有那麼大膽吧。但是以後自己真的就這麼不去那裡了嗎?即使是有大筆利益在,但是還敢去吃那一口嗎?難怪在徐彙中那裡要求土地轉讓會這麼容易,可能大家都是這麼怕的劉局吧?這塊土地看來可真夠棘手的,她於揚出手願買,對於徐彙中來說是求之不得,也是甩包袱了。但經此事後,還值得為之而拚命嗎?再說還有一個與劉局聯成一片的工人的問題,即使拿來了廠,身邊養十七八隻狼狗保護著,但是沒人來替她乾活,不是什麼都白說了嗎?思來想去,一時百感交集。周建成見於揚不搭話,昏暗路燈下見於揚直著眼睛,還以為她還害怕著,心裡也想,自己都嚇得到現在腿還發抖,何況一個女孩子。看她起初咳成那樣子,看來苦頭也吃得不小,而且她一個女孩子,可能受的罪還要難說出口一點,也難為她當時還有點頭腦把他架出公園,後麵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條,也算是救命之恩了。看來這個女孩子能力不錯,人也是不錯的。隻說了句“回家好好休息吧”,便也不再說話。於揚回到家裡什麼都不弄,吞了顆安眠藥,洗了澡就睡覺。倒不是聽周建成的話,而是覺得實在是心力交瘁,又兼前途灰暗,小小身心根本就無法再支撐下去,非得昏天黑地睡一覺不可。心事重重,走路上班都會走過頭,覺悟過來才往回走,進大樓就看見鼻青臉腫的周建成,顯然是感冒了,昨天那麼一下要不感冒才是水平呢。見麵了都沒話好說,都是沮喪著一張臉。隻是周建成心裡想了想,這個於揚倒是一心為公司的,那邊不順,她看來也是非常難過,倒是難得。雖然前段莫律師腹誹多多,但是也無法遮蓋他們因為有於揚的周旋,在那邊縣法院一路暢通的現實,否則在異地要想訴前保全哪是那麼容易的事,這種難度周建成以前又不是沒領教過,好歹他也是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胼手胝足起的家。於揚現在雖然不再是總經理秘書,但是因為升官發財,有權限可以上公司網看對經理人開放的報表,與以前看到的差不多。好幾天不在公司,第一天便是看報表。劉局賴賬的600萬對公司還是有一定影響,原料一段時間跟不上,流動資金一時緊張,春節過後的那幾天明顯產值下降,成本相對升高,利潤受到影響。周建成自然是最心疼的,不知道他昨天吃了那麼大虧後會做什麼打算?會不會豁出去,不管不顧地與劉局打個硬仗?要那樣的話,於揚覺得自己可能還有一點希望。但是人心難料,誰知道老板會做什麼打算呢。沒想到的是範凱在MSN上麵掛著,於揚忙躥上去逮住:“範凱,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半夜三更上來嚇人就不好了。”“該乾嗎乾嗎。”“不要拒絕人民群眾的關心。”“愛來不來。”“範凱,我狂鬱悶,萬裡長征第一步嚴重受挫了。”“怎麼回事?說來聽聽。”範凱總是在正經的時候是個很好的商量夥伴,雖然平時要多彆扭有多彆扭,但是最分得清輕重緩急。於揚沒有任何隱瞞,把自己所作所為、內心考慮、明裡暗裡的手段,一點不差地告訴了範凱。最後再給一句:“不甘心,我不放棄,拎著頭也要再過去爭取。”“換我也是這麼一句話,大不了拚了,高風險才有高回報,但是你終究是女人。”“有沒想過,這回我要不是女人,可能也會被扔進水池裡去。”“反過來想,人盛怒的時候是不會考慮你是男是女或主凶幫凶的,一般都是一鍋端,對方對你手下留情。”於揚忽然心裡一動:“我可不可以非常自作多情地假設一下,對方這麼做是為消除我老板對我的疑心,否則老板吃苦,我一點沒事地在旁邊看著,似乎很不符合邏輯。”“老揚你還不是一點點阿Q,但是不排除這個可能。”“嗯,我回頭試探一下。你那邊好嗎?”“好,終於避開臭魚爛蝦,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可惜酒是淡出鳥來的啤酒。”“老揚,如果沒事乾的話幫我一個忙。”“誰沒事乾?”“你!不如辭職去看看澍,做幾天義教,消消你的戾氣,積點陰德。”“說來還真佩服澍有那勇氣。”“YES OR NO?”“NO!”於揚當然斷然拒絕,革命尚未成功、同誌尚須努力的時候,哪裡放得下心離開?“俗人。”“比你略有不足。拜拜,老板叫我了。”原以為周建成上班就會叫她,沒想到這時候才傳喚,看來是料理乾淨其他雜事,準備長談了。老板肯與之長談的人一定有其地位,但是於揚不想與周建成太接近,被他倚重,免得以後分開要費一番周折。但是現在共同利益所係,隻有同舟共濟。周建成辦公室裡滿是煙霧,從上班到現在就那麼點時間要製造出這麼多的煙霧,不知是怎麼吸煙的,估計是一支接一支,沒一點間隙,可見周建成心情之狂躁。一進門,周建成就道:“門關上,商量點兒事。”於揚一邊關門一邊道:“周總,拜托,喉嚨還冒著煙呢!我把窗戶打開了,如何?受不了。”周建成爽快地說了聲“行”,但是感冒了的喉嚨裡說出來的話怎麼也沒有氣勢。“小於,我們就這麼算了嗎?今早我想了一想,如果當時報警的話,那是在市公安局地段上,不是他們縣局,劉局的勢力未必能伸到那裡。”於揚聽了真是火大,當時也是征求你意見的,你也沒昏迷,怎麼現在倒像是責怪我處理錯誤了?莫不是發燒燒壞腦袋了?便道:“劉局已經窮途末路,最怕這種人,萬一公安局還沒找到她,她已經得知消息找上我們,我們就不知要如何自處了。不過昨天那時候腦袋一團亂麻,也想不到好的。”周建成濃濃地吐出一口煙,道:“不過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又沒人證又沒物證,想要再報警也難取信。”於揚心想,他媽的,還得你原諒我了。“我咽不下這口氣,寧可錢不要了也要討回這口氣,叫她劉局明白她算什麼東西。我出錢叫人黑了她,不過一老太婆。”邊說邊拿拳頭捶著桌子,叫於揚想到赫魯曉夫那隻著名的靴子。於揚淡淡地道:“嗯,也是,她不過是地頭蛇,吃了虧也未必千裡迢迢找得到周總這裡。”還真是能,想得到黑吃黑了,不過要這樣的話也是痛快,既為她於揚一起出了那口氣,又給她於揚掃清管理路上的障礙,所以不置可否,隨他周建成折騰去。可是周建成說得豪氣衝天,但畢竟從沒乾過雇凶傷人的事,這個與韓誌軍大是不同,所以也就是過過嘴癮而已。看於揚沒再阻止他,他反而說不下去,一肚子誰怕誰的豪言壯語都沒處發揮,隻有隨一口煙霧咽回肚子。於揚見他沒了下文,光吐煙圈,心裡大致明白這人真是糊塗了,看來前麵說的話都是氣話,竟然對個下屬說起氣話來,當然不是周建成一貫的風格,不是燒糊塗了,就是氣糊塗了。不過周建成不會玩黑的倒是個好消息。為免冷場尷尬,於揚便提了一個自己也打算做的主意:“那個縣公安局長不知道周總還記得嗎?就是小舅子被關狗籠的那一個?前兒他自己托人捎口信給我,說叫我幫忙收集劉局的債主還有些誰,好像他有點想插手的意思。但是當時因為我們不想其他債主一起討上門去瓜分劉局的設備,所以我當時沒把這個當一回事。現在周總如果不想顧著官司的收益,隻想著出口惡氣的話,這倒是一條路子。叫他們地頭蛇治地頭蛇,我們旁邊看著的隻有好處。”周建成一聽就來了精神,感冒發燒得有點紅的眼睛亮閃閃起來有點嚇人:“你的意思是我們提供劉局債主的名單給那個公安局長,他有意借此出自己以前在劉局那裡受的惡氣?早知他對劉局也是耿耿於懷的,我們昨天報警也沒什麼。”於揚心裡歎了一口氣,怎麼人生病時候會這麼大失水準的,自己今天也算是差勁的了,不想還有更不行的墊底。隻得耐心解釋道:“這個局長要是有膽直接對付劉局的話,他早下手了,劉局又不是個安分的人,那麼幾年下來,不會沒有把柄捏在他手裡的,他還不是想借債主之手,出他自己心裡的惡氣嘛。但是對於債主來說,由他背後策劃組織的話,起碼人身安全不會像我們昨天那樣受到傷害。不過我們還是要考慮到官司。或者在我們的官司快結束的時候再把那份債主名單遞上去,這樣我們贏了官司,公安局長又出手搞死了劉局,我們的案子執行起來應該會順利一點了。”周建成一拍桌子,道:“你早就應該告訴我,即使沒有昨天的事,我也早想著要算計劉局一下,這婆娘太毒,當我是……”周建成說到這兒意識到再說出來痛快是痛快了,但在手下麵前卻是沒麵子得很,忙改口道:“對,我們官司結束前一兩天把名單交給公安局長,他要布置要召集人也需一段時間,不會有其他債主在這個時間段裡覺悟過來,來對判決表示異議。不過這件事倒是要費一番功夫,還得叫曹總也一起想想了。”於揚適時地送上一句馬屁:“周總考慮得周到,真是周到。也怪我最先怎麼沒有想到這點,非要周總提醒了才想到公安局長這送上門來的大幫手。”這條判決前把債主名單交給況得明的主意是於揚早就想好的,為的就是以毒攻毒,打擊劉局的勢力,相信況得明這種地位的人不會無的放矢,如果下手了的話,一定是毒手。劉局神氣不起來,對她於揚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這件事隻有出動周建成才能夠得到債主名單,他在這個圈子接觸得多,對劉局的客戶也大致有個了解,他隻要幾個電話就可以了解到大致情況,具體的況得明自然會自己找上去。再說,那份詳細的債主名單不正是未來的客戶名單嗎?為動員周建成調查債主,於揚不得不動用了一點精明,所以此刻隻有適當地拍個馬屁抵消,把功勞退還給周建成,免得他心生忌憚。馬屁是什麼用的?不就是麻醉劑嘛!果然周建成點點頭道:“嗯,走棋看三步,有時候看著沒用的招數,其實是為後麵的布置地雷陣。就這麼著,我們也要玩玩借刀殺人,讓他們本地人窩裡鬥,我們輸送彈藥,叫他們鬥得越狠越好。”周建成咬牙切齒,他心裡當然有說不出的恨,用恨不得對劉局食肉寢皮來形容都不為過,換誰都是如此。也就這種情緒激昂的人才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人。於揚自覺自己如此利用他不算太過,因為她隻是因勢利導,給周建成遞過去一把傷劉局的刀子,周建成本身就有黑劉局的心,隻是少點手段而已。回到自己在大辦公室中相對獨立的位置,於揚立刻就把與周建成的話拋到腦後,開始考慮怎麼試探劉局心思的問題。與範凱在MSN上麵說著當然容易,但真實施起來還是有點難度,又不是麵對麵,還可以窺視一下劉局的身體語言和眼神轉換,而且打她手機也是不現實,她現在基本關機著,也就短信一途。短信過去,劉局可以有多少時間考慮琢磨,她此刻又是敏感期,要是語句稍有差錯,弄不好心思沒探聽到,卻叫劉局進一步恨上了她於揚,那還不如不問。但是又一想,肢體衝突的事實已在,此刻如果不聲不響,結下梁子便成了既成事實,自己既然不想看到這個結果,雖然心裡已經對劉局恨上了,即使知道劉局也有教訓她的心思,也隻有厚著臉皮當沒有發生此事,繼續若無其事地貼上劉局。而且目前的現實是,如果她於揚得到劉局公司最後控製權的話,隻要劉局還在一天,她就不得不與之虛與委蛇,免得劉局敗事有餘。所以無論如何,雖然心裡大有障礙,但是壓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向劉局示好的事兒還是要做。短信不得不發,必須得發。對待劉局,目前的思路已經越來越明確,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明裡示好,與她保持最親密的聯係,尤其是在她落魄的時候這種關係等同雪中送炭;暗裡陰損,鼓動挑撥他人與劉局對立,打擊她的勢力。但是這兩者必須得把握得非常精準,否則明裡做過了,順得哥情失嫂意,叫周建成忌憚;暗裡做過了,讓劉局知道,便是前功儘棄。不過這還是後話,是大策略,或者說是戰略,目前最需要搞定的是給劉局的短信。怎麼寫才可以使關係恢複到從前,或者更勝以往。此刻想下來,打探劉局的意思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又如何?還是怎麼修複關係才是第一要務。真是非常費腦筋,於揚不得不在紙上先打草稿。不過首要一條還是要大大地給她劉局麵子吧?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投其所好,無往不利。一條短信攪得於揚茶飯不香,好不容易才定稿下來,紙上已經被畫得慘不忍睹。接著便一段一段地傳過去。“大姐,先要說聲對不起,我要到現在才了解您的良苦用心。正是您支使一位男子對我無知呼喊的阻止,並帶我到水池邊做給周總看,才使周總完全打消對我的懷疑。否則我若一點沒事地在一邊旁觀,還不叫周總懷疑是我參與策劃並引誘他進入圈套?要如此的話,我也就不必回家了,周總豈會善罷甘休。非常非常感謝大姐,也就是大姐這樣的人才會氣吞山河,好漢做事好漢當;也就是大姐這樣的人,才會設身處地替弱小著想而不求回報。大姐,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這段短信寫得於揚直嘔,連晚飯都是省了。但是看在劉局眼裡卻是不同。昨天她本來是不想為難於揚的,覺得這女孩子事先還通知她,後來又關心她,那是敬愛她的表現,她怎麼會為難她的擁躉呢?但是後來見於揚叫喊阻撓,心裡煩躁,便叫人嚇嚇她,免得壞她好事。事後以為和於揚的關係也就這麼斷了吧,小姑娘還不給嚇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不過一個有錢有點小聰明的丫頭而已,現在看來也已經用不上她。沒想到短信過來卻是如此情真意切,叫劉局都懷疑自己當初的意圖就是如短信中所說了,心裡倒是生了愧疚之心。不過對於揚的好感卻是真的油然而生,想著這孩子是真心敬愛自己,才會把自己處處往好裡想。劉局是個好麵子的人,最喜歡的就是彆人捧著擁著,此刻經濟緊張、東躲西藏之餘,少了不少昔日高談闊論的追隨者,於揚的敬愛無疑如同大旱之甘霖,令她分外珍惜看重。當然她是不會把事實告訴於揚的,她是一個有經曆的女人,而不是情感用事的碎嘴小婦人,所以她隻短短地回了於揚幾句話:“你懂我用心,甚好,沒看錯你。”於揚看見回複的短信,心想,不管你是真話假話,起碼能回短信就說明關係多雲轉晴,而且說話的意思看來劉局還是比較受用的,那就好。範凱說得好,“高風險才有高回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因為有劉局這層關係在,鎮上才會見到金主上門就跳樓甩賣國有資產,否則那麼大的便宜哪裡占去?不過徐彙中那裡的手續還是得拖一拖了,情況瞬息萬變,這個劉局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還得等局勢再明朗一點才下手。雖然錢是打入政府賬上,但是錢這東西最是容易有去無回。所以就向徐彙中大致解釋了一下,說是本來打算買一半,現在準備買全部,所以原來準備的資金不夠用,需假以時日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