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餘生 阿耐 9630 字 2個月前

澍帶來的兩個孩子兔唇縫合的手術不難,對山區窮孩子來說,難的是湊足這一筆手術費用。而於揚怕他們客氣,就自己出言安排這些人的吃飯問題,其實也就自己多動動腦筋變花色,多花點時間給彆人,但是換來的是打心眼裡迸發的快樂。這期間於揚試圖撿起公司技術員借她看的書,但是離校那麼多年了,想集中心思趴書桌上看書竟然會那麼難,於揚總是忍不住看一會兒就跳起來找點彆的事做做,可是又想到遠大目標,隻得乖乖趴回來。可是現在的心思太複雜,看著看著腦筋就要想到彆的上麵去,但是於揚還是逼著自己釘在書桌旁不許動,久而久之,終於開始集中精神。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確實,隻要認真對待,笨鳥先飛,除非是天大的難事,一般都是可以解決的。於揚想到方誌軍,此人天資並不怎麼樣,但是好在一個“勤”字,所以日積月累,也有很好的成績。澍沒有多留,孩子身體一無恙她便計劃買票回程。離開前一天晚上,於揚想陪澍逛街,但被澍拒絕,她說她怕的是萬丈紅塵,軟玉溫香,讓她回了山村無法安心教書。聽多豪言壯語,澍的話感覺特彆實在。人間能有幾個聖女,把自己拔得太高,彆人仰視著累,自己做人何嘗不累。於揚想到了於士傑,他在朋友圈裡差不多已經是聖人了,連韓誌軍都說他是好人,不知他活得累否?於揚沒去送澍,上班時間沒法脫身,範凱是當仁不讓的,但是澍走後範凱也失蹤了三天。第三天於揚正在看書,範凱來敲門,一身的煙味。“老揚,你也看書?”看見於揚在書房裡擺的架勢,此人便有損話說。於揚對他也不客氣:“什麼事?有話說,有屁放。”一邊調出掃描的澍的素描。“範凱,澍有沒有給你畫過?她畫得可真抓住精神。”範凱沉默了一下,道:“沒畫。”於揚知道他心裡一定有想法,便寬慰道:“可能她在意了一點,人就患得患失,抓不住你的神了。”範凱掩飾地笑笑,道:“你又知道了。沒事,公司派我出國讀半年書,我想把我房子的鑰匙交給你,有盆仙人球你偶爾替我看看。”於揚取笑他:“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這種刺兒頭主人,才有這種刺兒頭盆栽。”範凱急道:“老揚你少趁火打劫。不是我買的,那天農民挑到醫院門口賣,澍看見喜歡才買下的。簡單說一句,幫不幫忙?”於揚看他急,曉得他對仙人掌認真著呢,再擠兌他,他弄不好跳腳,便笑道:“正要趁火打劫你呢,你幫我一個忙,最近我那個公司越做越有興趣,但是公司經營最機密的文件是在總經理和老板電腦裡的,我隻想了解那些客戶資料和進料價格、出貨價格等,你能不能進去幫我看看?”“違不違法?”“我不用作商業用途,目前隻是做參考,以後嘛,這種價格都是一日三變的,我保留記錄也是無用。”範凱想了想,道:“什麼好處?”“伺候你的刺兒頭寶貝還不夠?”於揚也知道範凱是開玩笑,因為他的眼睛已經看向於揚給的記錄字條,手指已經按上鍵盤。“不夠。”“為了我們的友誼,幫兄弟一個忙不行嗎?”“你這個奸人心裡還有‘友誼’兩字?”範凱坐得舒舒服服,手眼不停,可見已經在動手。“咦,關機著。”於揚一拍腦袋:“對了,我怎麼那麼糊塗,明天我下班時候把他們電腦開上。那今天就算了吧。”範凱得意地笑道:“傻了吧?冒了吧?你們公司采用的是對等網,我現在控製了你們的路由器,哪個電腦不能進,笨。”“可是他們的電腦關著的呀。”於揚像聽天書一樣,真是隔行如隔山。“說你傻帽你還不聽,現在的網卡大多有喚醒功能的,隻要有數據訪問,網卡會指令計算機啟動的,尤其是用作文件服務器的那台電腦。你等著。”於揚聽著等於白聽,好奇之極,笑道:“這麼說現在公司裡的電腦像撞鬼了一樣的在啟動了?這時候要是保安在巡邏,聽見一片開機聲,還不嚇死?哈哈,好玩。明天他們上班一看電腦開著,一定以為自己昨晚忘記關。”範凱終於忍無可忍:“笨啊,你既然控製了他的機器,退出的時候不會關機嗎?受不了你了,你自己看,要找哪個文件。”於揚歡呼一身,把屏幕轉到自己方向,嘴裡猶自說道:“咦,真快,都沒見你怎麼動。”範凱略微得意地道:“你以為是電影裡麵用DOS命令猛敲dir啊!要那樣,我手指遲早得廢了。”於揚開心而笑,進入曹玉笙的電腦如魚得水,但怕範凱等急了,便動手把資料都存下來,以後慢慢研究。因為隻求速度,不看內容,於揚抓文件就存,做得很快,心裡高興地想,不知道這裡麵有沒有曹玉笙的隱私在。然後又進周建成的電腦,兩人有一部分文件是重疊的,不管,也存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下一個。除了目的達到的快意,似乎快樂的成分裡還有因做壞事引發的快樂。完了,這才轉給範凱。“我過幾天還可以這麼進去看看嗎?”範凱拉過鼠標鍵盤,白了於揚一眼,道:“哪那麼容易的,為了你進去這一趟,我還得出手把腳印都擦了。麻煩!”於揚忙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刺兒頭寶貝照顧得油光水滑。唉,範凱,我們公司的路由器是不是特彆容易進?”範凱道:“給你書你又不要看,跟你說你也聽不明白。老揚,我這次出國回來,可能好位置要給人拿走了。”於揚早見他自動登門的時候就已經懷疑他一定是心裡有事了,果然。“那也是正常的,你不在的時候,這個位置總得有人坐。總比你把這個位置捂得火熱,等哪天掏空手頭所有,被人一腳踢出的好。你腦子裡有貨在,即使沒這個位置,公司再不給你位置,你走哪兒不行。”“這我知道。”也不知道他是真知道,還是原本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這沒什麼大不了。問題是我要到正月以後才走,半年下來,7月已經過去。”於揚聽不明白他的話,什麼意思,7月有什麼要緊的地方?難道是和澍有關?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又不是神話,澍到7月會變成什麼什麼的,非要他範凱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給澍公主一個吻才能力挽狂瀾。於揚想不明白,但想到這其中一定有關聯,隻是自己不知道。範凱瞄瞄於揚,見於揚一臉惘然,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不願多提,管自己擦腳印。於揚想了想,終於說道:“我問澍要了那個老誌願者的聯係方式,你要想知道澍的情況的話……”範凱抬眼有點不信地看看於揚,勉強笑道:“說你奸,你真奸,我都開始替你們老板和總經理擔心了,事事都逃不過你的腦袋。也好,那個老誌願者年輕活力,還是單身,弄不好大發慈悲收容你。”於揚差點被口水嗆死,什麼話,此刻手頭要是有低值易耗品在手,一定一把扔過去。忍了忍才道:“我奸,那當然,我還知道怎麼舞雙刃劍呢,嘿嘿,你走著瞧。”範凱“啪”一下一按鍵盤,滿不在乎地道:“隨便。”於揚也“哼”他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是死鴨子嘴硬。”範凱又是一個“隨便”,晃晃悠悠起身,打個哈欠說著“回去睡覺嘍”,洋洋得意而走,似乎很享受把於揚搞生氣的結果。但是於揚知道他心裡定是被她那一句話安撫下來,而且也知道於揚會幫著她,還真是吃定她了的樣子。於揚雖然牙齒咬得癢癢的,但是也不得不哭笑不得地承認自己會幫範凱。範凱走後,於揚麵對滿堆剛偷來的寶物,反而覺得無從下手,打開關閉了幾下,不知從哪個下手才好,乾脆不看,拿起電話找方誌軍,接通電話後,聽見夾雜在方誌軍聲音裡的是嘈雜的背景。“於姐,我在天津呢。”“以後就常駐了嗎?好啊。應酬很忙啊,這麼晚還在外麵。”“幾個朋友聚聚,這兒的朋友都酒量好,吃完飯店吃大排檔,都還沒醉。”方誌軍說話的口氣中帶著以前沒有的高昂,看來他到新地方後,背靠著韓誌軍的雄厚實力,生意開展得挺不錯。於揚道:“那不打擾你,我長話短說,快聖誕節了,我有個大姐在你們那裡,你這幾天幫我給她送一盆花去好不好?地址電話什麼的我等下傳真給你,要買的花我也寫給你,可以嗎?”方誌軍非常爽快地道:“一句話,於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於揚聽著心裡覺得滑稽,這話是韓誌軍的慣常口吻,顯然是方誌軍跟在一邊耳濡目染地學會了,再加現在獨當一麵,配合現在的身份說那話有了底氣。還好沒推薦錯人,方誌軍現在這樣多好,聽都聽得出他現在混得很好。“那好,你去忙吧。回去查傳真。”方誌軍卻忽然道:“於姐,於總也在天津啊,昨天還和韓總一起叫我吃飯,說還是逃難到天津好,離婚的事交給律師交涉就是。”於揚冷不丁聽見這個,吃了一驚:“什麼?於總離婚?”方誌軍可能是沒想到於揚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愣了一會兒,才道:“於姐,於總挺開心的,沒事,沒事。”於揚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但是也知道方誌軍不是可以商量這事的對象,便寒暄幾句,掛了電話。這才是真傻了,於士傑會離婚?那還不會招人說翅膀硬了想單飛了嗎?要單飛早就可以單飛,早幾年他嶽父退下來的時候,於士傑的事業早已成型了,那時候不離婚,為什麼現在卻反而要離了?難道是老房子失火,找到女朋友了?於士傑就不心疼必將割掉一半的財產嗎?但是於揚心裡又想,話說回來,這樣的老婆,早該離,虧於士傑好脾氣,忍到今天。雖然於揚也知道,自己隻是小字輩,於士傑要離婚,當然不會特意通知她,但是怎麼會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這就奇怪了。於揚想了又想,等清醒過來時,卻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敲開了範凱的門,範凱也是一臉愕然地看著她:“老揚,還有什麼沒搞定的?”於揚也是奇怪怎麼就找上範凱了,鬥爭半天才道:“還記得我上次被人敲詐,帶你一起去見的那個於總嗎?他居然在鬨離婚。”範凱“嗤”了一聲:“什麼大事,正常得很啊,你替人生什麼隔壁氣?”於揚又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很震驚,非常震驚,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似乎很遙遠很高大的神祗,總覺得這種離婚什麼的醜聞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似的。”範凱道:“老揚,你翻什麼老皇曆了,婚姻不幸福就離婚,離婚未必就是醜聞。對了,老揚,該不會是因為人家於總離婚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彆人,所以你才震驚生氣吧?”於揚聽了這話,這才神魂歸位,怒道:“胡說八道,你胡說!”但是說完,卻又是心裡一動:“對了,我剛才就在想,都那麼多年下來了,除非是有外遇,否則一般人不會傷筋動骨鬨離婚的。對了,對了,說實話,於總離婚我倒是覺得早該如此,我隻是接受不了他可能有外遇的事實。這麼好的一個人,我的偶像都要鬨離婚,那這天下還有好男人嗎?”範凱一聽,跳了起來:“什麼?怎麼會沒好男人?我就是。老揚,我看你純粹是吃醋,嫉妒你不是那個外遇。”於揚一聽火大,轉身就回自己屋子,理也不理他。但是心裡就是鬱悶,想不通於士傑為什麼會鬨離婚,怎麼也無法把這麼個老好大哥一樣的人與“離婚”、“外遇”等名詞聯係在一起,隻是不住地、自言自語地“咦、咦”連聲,更看不進偷偷下載下來的資料。天氣越發寒冷,這天出門的時候,在樓梯口被風一吹,於揚便當機立斷回屋去找件長大衣穿上,正是夏天時候小保姆玲兒裹帶未果的銀狐領黑羊絨大衣。今年似乎是流行毛領子,每個女人,無論是穿棉褸羽絨毛呢的,幾乎是無一例外的或脖子,或胸襟,都有點綴著幾縷毛。當於揚和小蔡在打卡處遇見的時候,小蔡羽絨服上染色的兔毛立刻相形見絀,小蔡忍不住伸手摘下手套,豔羨地撫摸這柔軟蓬鬆的狐毛和柔軟舒適的羊絨,嘴裡嘟嚷著:“於揚,你這件大衣要值好幾千吧,誰送的?羊絨的啊!”於揚聽出她話裡的酸意,但是懶得與她客套,微笑著說聲“自己買的”,便旋身去自己位置。走到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緊閉的總經理室大門,心裡暗笑,昨日又請範凱偷進曹玉笙的電腦,彆看這櫻桃木大門結實華麗,其實形同虛設。一會兒,見曹玉笙急急進來,於揚和他打個招呼。自前段時間的不快後,兩人都很有職業道德的在第二天就舊事不提,依然和平相處。於揚還是很得力的助手,幾乎是不用曹玉笙吩咐,該做的事都提前做完,而口風又嚴,平時不與其他員工多有接觸,所以曹玉笙用得非常滿意。但不知怎麼的,心裡對於揚有絲排斥,有絲忌憚,總覺得這個聰明人不貼心,放在身邊總有一天會壞事。所以曹玉笙對自己秘書的換人工作已經有了考慮。不過年關將近,手頭事情太多,這時候換人苦的是自己,所以隻能按兵不動。而兩個人,兩般心思,於揚看著曹玉笙進門後開著的門洞,心裡卻是一直盤旋著那些這幾天來看到的很有疑問的數據。彆的不說,很明顯的,曹玉笙手頭有自己一本私帳。而於揚從數據上慢慢推理,發現裡麵一定有很大貓膩。僅憑這些偷來的數據是說明不了全部實際問題的,但是數據畢竟是最好的最能說明問題的證據,所以於揚請範凱又一次進入曹玉笙的電腦,挖出一係列新生成的數據。對照一看,對了,確實是本很有問題的私賬。昨晚,於揚已經在心裡理出了頭緒,公司裡麵有三本賬,一本是曹玉笙的私賬,一本是給稅務機關看的賬,一本是隻有老板、總經理和財務經理三人知道的私賬。後兩本於揚沒覺得怎樣,很多生產型企業都有兩本賬的,尤其是那種還沒完全引入職業經理人管理機製的企業,否則怎麼會出現小金庫的名稱呢?但是曹玉笙那一本倒是出乎意料。於揚本來沒有要捉他們尾巴的意思,自己做過公司,知道其中艱難,怎麼可能會去管人家這種兩本賬的事,起碼她自己覺得是不道德。但是曹玉笙的賬就是意料之外的收獲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老板眼皮底下做手腳。於揚私下裡覺得,周建成垂簾聽政,對曹玉笙有虧,但是曹玉笙這麼做,那就是犯罪了,過分了。不過於揚比較著這些不同數據的產生處,慢慢理出頭緒,看來不是曹玉笙一人做出,不過想想也不可能是曹玉笙一人單乾。但是,那些產生不同數據的人看來似乎也不是經常與曹玉笙出去吃飯喝酒的人,難道吃飯喝酒隻是曹玉笙打出來的遮眼的幌子?於揚今天給自己定的任務是摸清曹玉笙造假的那條線,和搞清楚如何造假。正好需要催要各部門的年終總結,於揚又一次來到郊外的工廠。在車上時,自有同路人與司機說話,於揚本來就有不愛說話的名聲,此刻就微笑著聽他們說,其實心裡一直在繼續昨晚的思考:查清楚這件事後,是找曹玉笙攤牌,還是找周建成攤牌。攤牌對自己有什麼好處、什麼壞處,攤牌時自己想要什麼好處。才到辦公室,迎麵走來的後勤部管食堂賬的出納就如撞到寶一樣地拉住於揚,摸著她的大衣道:“哎喲,就是這件大衣啊,真是好看,我們以前看前蘇聯電影的時候也都是想著,什麼時候自己也有件這種帶大毛領子的大衣美美呢。小姑娘們都盼著你來呢。”於揚一聽不對,這件衣服今天才穿出來,他們怎麼就立刻知道了呢?可見自己在來郊外的車上時,小蔡的電話不知已經打了多少個了,不知道他們怎麼評論於揚擁有這件比工資高好多的大衣的事實,不過不問可知,不會是好話,否則要看大衣,上商場看就是,還要等她於揚出現?無非是要看好戲。她心裡冷笑一聲:乾脆惡搞,你們不是要看戲嗎?好!順你們的意。她裝作不知道地笑道:“一般國內貨都是很薄的羊絨,穿著中看不保暖,這件意大利產的雖然不是什麼大牌子,但是麵料厚,尤其是領子做得好,銀狐毛厚實,看著喜歡就咬牙買了。”於揚估計厚羊絨與銀狐毛未必會造成多大影響,不一定人人識貨,但是意大利產卻明顯是價格的標記,他們未必猜得到真實的價格,但是他們一定會猜到兩個字:高價。一個年輕女子穿著超值服飾,三流小報寫手就可以據此寫出洋洋灑灑一堆八卦,何況是全廠幾百號人,三個臭皮匠都可以湊成一個諸葛亮呢。於揚相信在她轉身離開食堂出納的瞬間,那人心頭已經蹦出無數猜測,而等她從辦公室報備,取了安全帽出來後,估計消息已經傳遍全廠,猜測衍生猜測,估計已經不下十個版本,而市裡的小蔡相信也會獲得即時的反饋,興奮地添油加醋。果然,於揚在各處獲得了異乎尋常的熱情接待,於揚慶幸幸虧是件黑大衣,否則不知會印上多少明顯的黑手印。有這件大衣做話題,氣氛很容易融洽,東拉西扯便不會引人注意,於揚就這樣獲得了第一手資料,一步一步,在腦子中把那些枯燥的數據聯係到一起,繪成一幅小團體密謀私利圖。於揚心中非常不齒,即便是周建成有愧於他,曹玉笙也不該做這等小偷小摸的勾當,大可利用手頭掌權機會,發展穩固自己的事業。工廠食堂大而漏風,飯菜還沒到桌,已經冷掉,而且原本不認識的人都想著往她身邊湊,這飯吃得沒滋沒味,但是與辦公室主任一起出來的,沒有人還沒吃完,自己先走的道理,所以隻能等著。恰好有電話進來,於揚看見周圍人的耳朵幾乎都刷地豎了起來。號碼是望雪的,自從知道於士傑鬨離婚後,於揚已經給望雪打過兩個電話,於揚沒有直問出什麼事,望雪也是一碰到敏感話題就立刻避開,所以於揚不知道望雪直接給她電話是想說什麼。這個電話一定有玄機,於揚不想給彆人聽見,與辦公室主任打個招呼就走。“於太太想見你。”於揚一聽就聯係到離婚,心想終於來了。但是於揚不會那麼快答應,笑道:“她有什麼事要找我?怕怕哦。”望雪自然知道她的意圖,笑道:“你見了她不就知道了?你給定個時間地點,或者是你自己給她電話?”於揚道:“究竟什麼事?她從來不找我的,我不要見她。”於揚是真的不要見她,因為覺得這樣做對不起於士傑。閒事少管,尤其是彆人家事。望雪為難地道:“真的,你一見她事情就全清楚了,我怎麼說也隻是旁觀者的話。好於揚,彆為難我,給個準信吧。”於揚見她這麼說了,也就不便多問,給了她一個時間地點,相信她會定好座。但是掛掉電話前,於揚還是說了一句:“望雪,你究竟是在維護於總,還是在維護上司。”聽得出,望雪那裡一下沉默了,於揚沒要她回答,自己掛掉電話,她心裡自有答案,本來還不會覺得,但是這幾天坐過與望雪同樣的位置後明白,自己再怎麼做都無法做到望雪這一步,因為望雪是在用心這麼做。那麼,於士傑知道嗎?或者說於士傑是為了她離婚嗎?如果於士傑是另有外遇,望雪還能如此鎮定,如此維護於總嗎?於揚雖然心裡好奇,但是還是不願意去見於太太,對此人沒好感是其次,怕因此而濕手抓麵粉,引起於士傑的誤會。既然是望雪做的中間人,於揚也就不與於士傑聯係了,望雪當會通知到他。但是於揚不知道自己怎麼把立場攤給於士傑看,說自己打小看見大嫂趾高氣揚地和他一起回家過年時候就對大嫂很反感了嗎?還是不說了吧,於士傑是個聰明人,那麼多年看下來,還能不知道她於揚幾根腸子。餐館是於揚選的,是個價格與環境都比較合適的地方。於揚怕的是由大嫂選的話,她一定是選好地方的,然後萬一她一言不合,甩手而去,高昂的價格單就得由她於揚會鈔了。以前沒問題,現在可不行,現在得量入為出,把錢花在大嫂的麵子上,不如給澍救濟貧困孩子去的好。公司與家很近,家與餐館很近,都是十幾分鐘的步行圈內,走走過去就是。於揚沒回家,背著大挎包直接去了餐館,進門見大嫂還沒來,裡麵暖氣打得很舒服,便脫掉大衣,單穿著厚毛衣。看旁邊一桌已經熱熱鬨鬨地吃上了,都是年輕人,菜上來一道搶光一道,看著非常好玩,於揚隻有自己拚命喝水。其中一個高大黝黑的男子看著臉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由不得多瞧了幾眼。那男子大概也感覺到了,側眼看見於揚時候也是露出一絲迷惘,好像也是在想什麼地方見過於揚似的。於揚見他時時看過來,心裡倒是覺得尷尬了,便偏過頭不再看過去,叫來小姐點菜。不一會兒,於家大嫂就來了。說起來,於揚都不知道大嫂叫什麼名字,姓什麼都不知道,自從見到她開始,仿佛她就是於士傑的老婆,她的身份就是於太太或者大嫂,其他麵目模糊,沒有她自己。要是以後他們離了婚,不知道見麵後叫她什麼,大嫂再不適合叫了吧。看得出,大嫂憔悴很多,似乎有什麼大力地把她身上的精氣給抽走了,以前頤指氣使的感覺全沒了。被小姐領到於揚麵前坐下,眼球慢慢一輪,算是打量四周了,叫於揚想起祥林嫂。不知道於士傑看見多年老妻成了這個模樣,會不會回心轉意。不過於揚相信於士傑不會回心轉意,他這人做事都是深思熟慮過的,開弓沒有回頭箭。看大嫂的樣子是不會先說話的,於揚隻得自己找話:“大嫂,我已經點了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大嫂卻是抬眼道:“你還叫我大嫂?你們於家的人不是個個都討厭我嗎?這回都拍手稱快了吧?”於揚不敢搭話,來前就已經活動開了身子,準備大嫂要是動蠻她拔腿就溜的,誰都知道大嫂這種年紀叫更年期,都知道有個更年期綜合症,天雨偏逢屋漏,大嫂這時候抓狂誰都會覺得是應該的,所以見她前隻有做好心理準備,免得吃了眼前虧,不值。大嫂見她不說話,緊盯了一句:“你說話啊,是不是?”於揚不得不輕咳一聲,老老實實道:“我才知道這事。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自從有清晰記憶以來,似乎你就是於家大嫂了。我還沒有從震驚中還過魂來。”於揚本意隻是把自己撇清,免得大嫂把火氣轉移到她頭上來,但是沒想到大嫂聽了這話卻是深有感觸,眼看著她的眼淚一滴兩滴的從眼角流出來,抽抽搭搭地哭道:“還是你說了句實話,我家的人都幫著我罵他,他家的人都說話心口不一,不知道在他麵前怎麼詆毀我。是啊,我做了那麼多年於家大嫂,我自己也隻記得自己是於家大嫂,怎麼一下就不讓我做了呢?連麵都不見我,電話也不接,一句商量都沒有。人怎麼可以這麼絕情。”於揚沒話好說,這個大嫂以前討厭歸討厭,但是現在著實可憐。不過要叫她譴責於士傑,她也做不到,因為她也覺得早該離婚。但這話怎麼可以說出來,弄不好被抓住暴打都有可能,隻有掏出包裡的紙巾全遞給大嫂。已經有人頻頻衝這兒看。於揚忙道:“大嫂,這兒人多,你先緩口氣,吃點東西。瞧你,都瘦了好多,等下上我家去吧。”話說出口,自己忍不住打自己嘴巴,答應吃飯已經是給望雪麵子了,怎麼自討苦吃還要把人往自己家引。彆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果然大嫂道:“現在彆人都在敷衍我,像躲瘟神一樣躲我,也就你實心,以前我怎麼就處處防你呢。”擦乾眼淚,真的開始吃飯。不過此時胃口可想而知,除了喝湯,就是吃粥。於揚見她這樣,自己乖乖過去一趟把賬結了,心想自己不是不像個婦聯誌願者的。想到誌願者,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隔壁桌的男子可不是很像澍筆下的老誌願者嗎?原來還真的不老,而且看上去活力四射。想了一想,掏出手機找到澍留給她的號碼,試撥了一個,斜睨過去,果然見那人筷子一擱,掏出手機。但是於揚現在不便與他相認,隻是不說話,看著那人,等那人“喂喂”半天沒有聲音掛掉電話後抬眼環視撞到她的眼光時,於揚才微微笑著,舉起手機衝他一揚。那人一呆,便起身過來,問道:“我們認識?”於揚道:“不認識,但我們都認識澍。”那人這才恍然大悟道:“對了,對了,我見過澍給你畫的素描。怪不得這麼眼熟。”於揚這才微笑道:“以後聯係。”此刻大嫂在旁邊抹眼淌淚的,自己與彆人說說笑笑似乎不大好。那人果然識相,這桌也就兩人,於揚有事,一眼就看得出來,便也笑說“好,以後聯係”,退了回去。此後他頻頻衝這邊看,不過也看不長,於揚吃得沒興致,早早攜大嫂走了。走之前穿上大衣,到那人身邊禮節性地打個招呼,這才看仔細這個人,澍的畫真是抓住了此人的神韻。大嫂想必此時也是非常的空虛,居然就很順從地跟著於揚爬上七樓,中途氣喘籲籲地站了一會兒,害得於揚心想,10年後自己會不會也是如此?要不爬不動的時候搬去最早的一套小房子裡住去。請大嫂上閣樓小客廳,隻有10個平方米大,裡麵麵對麵放著兩把低矮柔軟寬大的雙人沙發,地上是長毛地毯,於揚跑去其他房間拎來一隻電熱油汀,這玩意兒慢熱,過了一會兒房間才熱起來。大嫂隻是坐在沙發上木木地看著於揚跑進跑出,拿來切好的水果,一瓶洋酒,還拿來一套煮咖啡的器皿。完了才問:“大嫂喝點酒怎麼樣?現煮的咖啡,加朗姆酒,我覺得很好喝。或者喝水,我加了兩片檸檬在裡麵。”大嫂欠起身來,沙啞地道:“酒吧。”隨即想了一想,道:“你還叫我大嫂乾嗎,已經不是啦。”於揚坐在地毯上,一邊操作著矮茶幾上的咖啡壺,一邊道:“既然到我家裡,沒有外人,我也不怕說出來的話不中聽了。說實話,我不知道除了叫你大嫂或者於太太,還應該怎麼稱呼你。最先知道你是某大工廠廠長的女兒,然後一直就是於太太了,我不知道還應該稱你什麼,所以聽見你們鬨離婚的事我轉不過彎來。”最後一句話是於揚怕前麵的話太刺激大嫂,才不得不加進去的。但是說完自己也不由愣了,還真是的,大嫂這一輩子都不用自己的名字,怪不得古代女子都是姓後麵加個氏就算數,嫁人了再前麵冠個夫姓。像這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人,還真不需要名字。不想大嫂聽了不知哪裡來了精神,急切地道:“什麼?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姓什麼總知道的吧?”於揚知道闖禍,忙賠笑道:“這個怪我,我還真不知道,也沒想去問問,隻知道看見你就叫大嫂,對不起,是我這人沒禮數。”大嫂卻是低頭不語,半晌才抬起頭道:“你聽著,我叫梅欣可,歡欣的欣,可以的可,你以後叫我梅姐。”於揚忙一句馬屁送上:“這個名字簡單大氣,好名字。”梅欣可道:“那當然,我父母好歹也是老大學生,給女兒起個名字的本事總還是有的。”於揚忍不住道:“是不是聰明強勢的父母對兒女管教也很嚴,事事都要兒女服從他們,就像電影裡將軍家那樣獨斷?”梅欣可立刻道:“沒有,怎麼會,這種父母才講道理。啊,你是不是說我和於士傑的婚姻?你以為於士傑是什麼人,我們當初也是相愛的,否則依他的驕氣,他未必會因為我父親是廠長而與我結婚,我也不會,我父親更不會逼他。當年我好歹也是師範畢業,在廠校教書,人也長得不差的。”於揚把加了酒的咖啡端給她:“小心燙著。”梅欣可繼續道:“當時誰都說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對,郎才女貌,前途光明。誰會想到竟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男人有錢就變壞,看來還是對的。小揚,你知不知道於士傑在外麵有人?”於揚道:“你問我也是白問,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何況我不知道,我心目中於總是個好人,沒瑕疵。”梅欣可居然連連點頭道:“還是你說實話,望雪我一直看她好好的,真要問她什麼,她卻一問三不知了,比薛寶釵還奸。說實話,我原本也一直說像於士傑那樣的好人算少了,但是他現在怎麼就一下子變了呢?話都不給我說一句,就是要離婚,叫我有什麼事與律師說。我倒是偏不答應了,看他一個人能離成不?”於揚看看可能依然很燙的咖啡,猶豫了一下,也不怕她潑過來了,大起膽子道:“呃,聽見你們倆鬨離婚的消息,我也是對於總是不是好人產生了一下懷疑,但是最終還是認定他是好人。還有吧,你現在身邊都是說好聽話的人,以前也是,其實我從看見你們起就覺得你們不幸福,大了更這麼以為,所以於總到現在才提出離婚我很奇怪,他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機,其實他早就應該提出來了。”一邊說,一邊看著梅欣可的眉毛慢慢豎起來,到後麵簡直像要殺人。“你這是真話?你小孩子懂什麼?”於揚眼看著梅欣可握咖啡杯的手青筋暴綻,忙伸手按住她的手,但想事已至此,得罪也得罪了,算是幫於士傑做件好事,讓梅欣可看清現實,早點解除這段婚姻。當下冷靜地道:“梅姐你聽我說,彆激動,你既然要聽真話,就不要忌憚聽見不愛聽的,我說的隻是我眼睛裡看到的。你要聽,還是不要聽?”梅欣可抬起頭,愣愣地看著於揚,忽然不知怎的抬起手來一把推開於揚,捶著沙發嘶吼著哭叫著:“我不聽,為什麼要我聽,我被人拋棄了,你們還要踩上一腳說死我嗎?不就是因為靠著於士傑有好處嗎?你們這幫白眼狼,沒一個安好心的,我算是看透你們了。”於揚被她一把推到地上,傷心的女人原來力氣可以這麼大,還好下麵是厚厚的地毯。於揚從沒接觸過這種情況,看著捶腿痛哭的女人不知所措,心裡也有點抽緊。是啊,對梅欣可來說,家庭和丈夫是她畢生經營的所有,就像公司是她於揚的所有一樣,當時公司歇業的時候若是有誰來跟她說你自己也有不對,早怎麼沒看清楚政策導向雲雲,她於揚也是會毫不猶豫老大耳括子扇過去的。梅欣可現在的心情當然也是如此,無可厚非。於揚愣了一會兒,才起身坐到梅欣可身邊,連連道:“是我不對,這時候還說這個乾什麼?是我不對。”梅欣可一轉身,握住於揚雙臂連搖,哭訴道:“你哪裡錯了,你們現在都對,隻有我錯了,所以我老公才會不要我。你知道於士傑說什麼?兒子成年了,考進大學了,他會知道家庭是不可以勉強湊合在一起的。啥?以前他就那麼勉強?那為什麼以前不說?非要今天算總賬了一起說?他到底外麵有沒有人?”於揚見她又糾纏到這個問題了,也難怪,遇事的時候,誰都是想著從彆人身上找原因的,誰願意血淋淋地解剖自己啊。但知道此時要是助紂為虐的話,於士傑就慘了,便毅然決然地道:“於總不是這樣的人,彆說是因為你盯得緊,於總沒機會,男人要壞你是管不住的,但是我沒聽說也沒看見於總有問題。於總是個太珍惜自己麵子的人,他做不出這種事。”梅欣可“噌”地抬起頭來,盯著於揚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於士傑是個好人,他不要我是我不配他?”於揚發覺她現在走進死胡同了,怎麼說都有自己一套歪理,終於忍不住道:“你白癡啊,離婚的人多了,除了第三者就是沒感情,你還能逃出哪一種?你以為你神仙啊,於士傑一定要天天當你寶貝一樣哄著你,他哄你到兒子考上大學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還要人家怎麼樣?他不過也就是個凡人,你要他做得像神仙菩薩一樣好嗎?做神仙也是要拋下妻子的。”邊說邊覺得這活脫是範凱的口氣,不得了,給這土匪傳染了。見梅欣可一時被她轟得發暈,立刻趁熱打鐵,繼續轟炸:“還有,你現在再哭再鬨,麵前還是這麼幾條路。一條是乾乾脆脆和於士傑離婚,大家好合好散,給你們兒子一點麵子,以後兒子結婚還可以站一起。第二條,你拖死他,但是他有錢,可以到外麵住,現在小姑娘連已婚男子都來者不拒,看見於總還不是蒼蠅一樣,所以你想拖死他,累的反而隻有你,拖死的是你自己,再說父母吵架兒子會怎麼看,兒子看你這個娘喪心病狂的樣子,第一時間找女朋友尋安慰去,到時你兩頭落空,左右不是人。沒有第三條路了,我看不出你與於總還有複原可能,你們到今天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現在撞死哭死反正都要走這兩條路,不如自己想想選哪條路走,怎麼走得漂亮。”梅欣可居然聽了進去,呆呆地看著於揚問:“真的隻有這兩條路?”於揚道:“我是姓於的人,你信我乾嗎,回頭你問問你家老子去,他老奸巨猾,一定想得比我周到。”不想話越是擰著說,梅欣可越是相信,忙收了眼淚,急急問於揚道:“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呢?好像是第一條路比較好一點,但是你說的做得漂亮是什麼意思?”於揚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放開手,我手臂上一定都是烏青了。”梅欣可忙放開,還尷尬地咧咧嘴,算是賠笑吧。隻要她理智了,那於揚也就不怕了,也沒想到歪打正著,大概現在除了安慰她的就是幫她罵於士傑的,這麼罵她笨的人可能還沒有,所以她聽著新鮮也就接受了。“可是你做得漂亮就是於總做得失算了,所以你說我會幫你嗎?笨。我姓於,不姓梅。”梅欣可叫道:“於揚,你不能這樣沒人性吧。”於揚道:“‘沒’人性也是姓‘梅’,從來沒聽說過‘於’人性。算了,算我有人性幫你一把,你以後還要活吧?那現在就不要到處哭哭啼啼丟人現眼了,你以前是闊太太,現在落魄了,不知道多少人心裡稱願呢,你再到處丟臉給他們,不是自己送話柄給他們嗎?還有啊,你又不可憐,於總一半財產是你的,也不少了,比我富得多,這筆錢以後支配權全歸你,你不知道可以多趾高氣揚呢,哭什麼。再說兒子那麼大了,都是你一手拉扯大,也不怕他跑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每天提心吊膽守著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有什麼好。”梅欣可不鬨了,腦子便清楚了,呆了一會兒,道:“小揚,你沒結過婚不知道,我現在生活中隻有老公兒子,現在要抽一個人走,他說他不要我了,我最初還隻是生氣,但是3天不見他影子,心裡真是跟掏空了一樣,隻想找到他,就是吵架打架都可以,你怎麼會知道我這種心思呢?你還小,不會理解的,我現在天天心都會痛啊,痛得沒法睡覺,我離開他我會死的,隻有半個心的人還怎麼活?”說著又哭了起來,不過這回不是原來那樣拍著沙發哭,卻是綿綿地哽咽,反而看得出她是真的難受。於揚這時嘴邊所有不耐煩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看著梅欣可捂著臉抽泣,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不習慣和人太近距離接觸,還是挪過去抱住她的肩膀,溫言道:“我明白,我明白,我經營了3年的公司關掉的時候,我也是生不如死,心像掏空了似的,要不是對麵一個朋友拉著我玩,我可能就每天窩在家裡哭了,何況你經營這個家經營了20年。但是再難受又能怎樣呢?除非一了百了,否則還是好好活著吧,找點樂子,開開心心,回頭不就又是一條好漢嗎?”梅欣可隻搖頭:“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但是她終究沒說不一樣在哪裡,她也說不出,這回哭得沒什麼聲音,但是上氣不接下氣。於揚也沒招了,隻有抱著她讓她哭舒服,矮幾上麵的東西幾乎沒動過。終於梅欣可哭痛快了,摸著腦袋搖搖晃晃起身道:“好了,小揚,還是和你說出點東西來。我走了。”於揚看著忙扶住她,道:“不行就睡我這兒,有床呢。”梅欣可搖搖頭,道:“你說得對,不到處丟人了。”但是話沒說完,人卻慢慢軟了下去。沒彆的大事,無非是心力交瘁。隻是苦了於揚,範凱已經為了工作熬過幾個通宵了,不便麻煩他。梅欣可則是救回來後就昏睡了,可能是好幾天沒好睡,此刻一下睡個飽。隻要她沒掛鹽水,於揚也趴在旁邊睡。班是上不成了,本想托給望雪的,但是想著昨天梅欣可的樣子,再想到望雪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沒敢托付,所以也就不去和於士傑打招呼了,估計和他一說的話,不外是叫望雪來服侍,而且他如果來也不好,這時候兩人撞一起,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反而把梅欣可給氣暈了也不好,冒不起這個險。梅欣可又不醒,沒法問出她的娘家人,算了,還是自己留著吧,也算是替於士傑出力。同曹玉笙請假,說家裡的大嫂住院,大哥出差,不得不照顧病人。聽得出曹玉笙不很相信,不過也沒什麼話,作為老總,他也算合理了,因為現在年關將近,桌麵上的事情極多,於揚休息一天,意味著曹玉笙工作量得增加不少,最主要的是不便。梅欣可還是昏睡,醫生卻說她已經無恙,果然她的麵色比昨晚吃飯時候還好。但是於揚想到自己結束公司那天也是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其實此刻能睡也是福氣了,看她睡得眉頭舒展,應該也是無夢,讓她睡吧。梅欣可到底不是睡美人,中午就餓醒了,經檢查情況不錯,便出院跟於揚出去吃了一頓,然後於揚送她回家,自己還是乖乖回公司上班。難得的是曹玉笙看見她如看見寶貝一樣開心,急急指派任務下來。於是上半天的活兒都得補回來,一做做到下班後。把桌上的東西清理完想走,看見曹玉笙的房間也亮著燈,便進去敲門:“曹總,還有事情需要吩咐的嗎?需不需要我給你買些吃的來?”曹玉笙從電腦前抬起頭來,有一絲慌亂,於揚心想莫非他在做他的那本私賬?不過曹玉笙很快便微笑道:“還是你手腳快,一來就解決問題,我也差不多了,你晚上沒事吧?一起吃飯?”於揚倒是一愣,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老總開口,再說也懶得回去燒飯,不便拒絕,便笑道:“好啊,曹總請客,恭敬不如從命。”曹玉笙起身穿了深灰長大衣出來,這人長得不俗,沒尋常男子的啤酒肚,身材挺拔,修飾整齊,氣度內斂,走出去要比周建成有派頭。於揚今天隻是回家草草洗漱一下,套了件一手長駝色短大衣出來,出門套上頂絨線帽,看上去倒也調皮。不知道的人看來,這兩人無論是前麵還是背影,都是非常相配。去的還是昨晚的餐館,可是昨天今天都差不多,麵對的都不是容易打發的人。一眼看過去,居然又看見那個老誌願者與一幫朋友在吃飯,於揚覺得很巧,衝他揮揮手,估計這兒也是這人的據點。曹玉笙回頭看看老誌願者,道:“朋友嗎?要不要叫來一起吃?”於揚笑笑搖頭,飯店裡麵溫暖嘈雜,令人昏昏欲睡,於揚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見曹玉笙笑嘻嘻地看著她,不好意思地道:“昨晚送大嫂去醫院,都沒睡過。一下午都拿咖啡吊命。”曹玉笙道:“看得出,眼睛都睜不開。我們簡單吃一點,你去休息吧。”於揚微笑,但是不說話,覺得與這個曹玉笙沒什麼好說,不知道他請客是什麼意圖,套話,還是拉攏,還是彆太輕狂的好,免得言多必失。曹玉笙可能還沒見過手下會是這麼克製的,連吃飯時候都不願意說話,看得出,這雙滿是黑眼圈的眼睛裡,除了疲憊,還有厭倦,深深的厭倦。難道傳說是真的?但是曹玉笙有自己的目的,似是關心地道:“半年做下來,還滿意嗎?”於揚早就準備好他的提問,叫她吃飯還能說什麼呢?風花雪月?於揚保持微笑,一臉誠懇地道:“隻希望曹總能滿意我的工作。”曹玉笙無比鬱悶,好好一句爭取主動權的開場白就被於揚給毀了,但是曹玉笙畢竟也是個年輕有為的人,也不生氣,道:“你做得很不錯,不過依你的工作能力,做我的秘書太屈才了點。你對公司業務也已經很熟悉了,看看有什麼位置合適,直接與我說,我不會霸著一個人才不放的。”於揚有點奇怪,曹玉笙為什麼這麼客氣?似乎對她太好了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道:“我比較喜歡辦公室工作,清淨,而且不累。其他工作,可能不是我可以勝任的吧。”曹玉笙笑道:“不試,怎麼知道勝不勝任?你儘管大膽嘗試,憑你的智商,隻做秘書工作真是屈才了一點。”於揚奇怪了,曹玉笙這是乾什麼?自己又不是他嫡係,而且他會看不出自己不可能被發展作嫡係嗎?乾嗎這麼熱心栽培?她正要準備放出試探的話,不想手機響起,不熟悉的外地號碼,便衝曹玉笙說聲“抱歉”,打開接聽。“小於,難為你還記著大姐,給我送盆那麼好看的花來。今天這盆花一放,進來的人人說好,大姐我有麵子啊。嗬嗬,謝謝你。”於揚聽了舒了口氣,傳真發出後,一直沒接到方誌軍的回音,又想著他現在又不是自己的員工,如今麻煩他乘一兩小時火車到另一個城市送盆花,那是要仗著她以前的麵子,如果方誌軍沒想看她以前的麵子的話,自己去催似乎就是強人所難了。所以這幾天於揚掛念著,但是卻沒有去電確認,心裡很矛盾。此刻聽見劉局打電話來,除了終於舒了口氣,還高興於劉局的反應,不管她是不是客套,能特意打個電話來,就說明有效果了。她忙笑道:“大姐和我說什麼客氣話,早說了,‘有事弟子服其勞’,過年過節了,小妹妹送盆花過來,隻要大姐看著高興,我也高興呢。”劉局在那邊笑道:“你這孩子會說話,可苦了你大哥了,下雪天搬這麼一大盆花來,我都過意不去。”於揚一聽,一愣。什麼,這方誌軍居然冒充她大哥?不過這小子看上去確實比年齡老成,不過在外麵這麼占她便宜也太過分了吧。但是念他大雪天送花過去,他要說是大哥就大哥吧。“大姐彆和他客氣,他人好著呢,一聽說我常說起的大姐在他要出差去的城市,自告奮勇要做這差使呢。”劉局大概聽了非常開心,笑得很是爽朗,誰不愛聽好話呢?笑道:“瞧你們兄妹倆,做妹妹的一看就是不賴,做大哥的更是出眾,你們於家出人才啊。昨天和你大哥吃了頓晚飯,聊得很好,你大哥一路誇你呢,哎呀,有這麼個大哥也是福氣啊。”聽到“你們於家出人才”的時候,於揚驚呆了。什麼?大哥?難道是於士傑?他去了那邊怎麼卻不吱聲?一時心裡疑惑,但又不能不答:“大哥那是自家妹子自中意,彆理他,哪有那麼好的。”於揚知道於士傑是多麼的會說話,估計劉局昨天收到花還是其次,不知被他灌進了多少迷魂湯,聽她電話就聽得出,她異常高興,一直很爽朗開心地說話:“還要怎麼樣?小揚啊,你們周總春節前要過來,你也一起來吧,讓大姐儘儘地主之宜,咱姐倆好好說說話。好,聽得出你在外麵,你忙吧,大姐邀請你,回頭你一定要來。”合上手機,於揚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在這兒替於士傑消災,於士傑卻躲出去替她鋪路去了,但是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是他送花過去了?而且他送了卻又沒告訴她於揚,這裡麵有什麼原因在?於揚隱隱覺得一定是於士傑看出什麼來了,所以他才大包大攬地幫她做這事。方誌軍,看來他終於還是對她於揚失望了,韓誌軍說得沒錯,人們還會給她一段時間看她會不會爬起來,如果不會,以後大家就都繞著她走了。隻是沒想到方誌軍會是第一個。但是那天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還很熱情的,沒有拒絕啊。於揚飛快把那天的話想了一遍,忽然明白,問題就出在自己居然這麼晚還不知道於士傑離婚這件事上。誰都知道於總和她交好,而她對於總如此重大的切身相關的消息如此閉塞,說明什麼?說明她於揚已經被拋離於士傑的社交圈了,那麼也就說明於士傑已經看輕於揚了。方誌軍,他也太心急了吧。於揚想到這兒,心裡又氣又難過,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叫人喘不過氣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方誌軍是第一個,然後是誰呢?於揚想到“兵敗如山倒”之說,不知道過了春節,她於揚將會被多少人看不起。天,時不我待了。忽然想起這是跟曹玉笙吃飯呢,忙收住野馬般奔馳的思緒,硬生生拉回到桌邊,果然看見曹玉笙雙目炯炯地關注著她,忙賠個笑臉,道:“不好意思,曹總,想到一些家裡的煩心事。”曹玉笙隻是若無其事地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於揚隻覺得心裡很煩,忍不住道:“一直聽說曹總好酒量,今天不喝點嗎?”曹玉笙驚訝於於揚忽然似乎有了說話的興致,一時奇怪,揮手叫小姐過來要了瓶紅酒。剛才見她打電話時候臉色一變再變,聲音裡全聽不出來,要換了彆人,也未必看得出於揚的變化,但是曹玉笙也是個久經江湖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一時對之有了興趣。室外冰天雪地,為此室內必須討好地打上空調,但是人心不足,喝酒卻又貪圖那股涼意,非要人造冰塊加入紅酒,叫地球不產生溫室效應都難。但是,那一點清涼流入喉嚨,人卻是神清氣爽起來,於揚剛才一團亂麻的腦子終於停止繼續製造無謂的混亂,開始麵對現實,麵對為什麼會要求喝酒這個問題。但既來之則安之,管住自己,閉嘴就是。曹玉笙心裡想著今天剛聽到的傳言,說於揚背景複雜,被男人包養過,所以穿的衣服尋常人是穿不起的。這個曹玉笙以前倒是沒在意過,隻是覺得於揚的服裝大方得體得很,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中間一點不會遜色,可能這就是名牌的魅力了。忍不住看了看於揚現在的穿著,一件黑色圓領毛衣,彆無其他裝飾,簡單,但是看上去服帖順眼,那應該是麵料使然吧。果然不是普通價格可以達到的效果。曹玉笙雖然不太清楚女孩子的衣服,但是順不順眼還是知道的。於揚見曹玉笙沒有開口的意思,隻有自己開口,因為前麵的談話是被她的事破壞的,回想一下前麵說了什麼,才道:“我才進公司半年,曹總那麼看重我,真是我的榮幸。不過我膽小,好不容易才戰戰兢兢坐熱秘書這個位置,真怕嘗試其他的工作,沒這個野心。”曹玉笙看她一口一個膽小,但是臉上毫無戰戰兢兢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托詞,也根本就沒把他曹玉笙的話放在心上,這就是曹玉笙一直以來最強烈的感覺,於揚這人底子太深,摸不到她的想法,所以也抓不住這個人。而一個抓不住的人放在身邊,做他的總經理秘書,是一件危險的事,讓他有種無法掌控的危機感覺。作為一個管理者,秘書一定得是自己人,否則難保哪天後院失火。而這個於揚似乎永遠成不了他的自己人,雖然於揚總是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完成工作,和照顧他時時忘記的飲食。但也或許是她生性疏淡呢?也不是沒可能,或者真如傳言所說,於揚是個經曆過的人,物質生活的大起大落和精神生活的創傷後,很多聰明人都會因此與世界保持一段距離,安安靜靜過自己獨立尊嚴的生活。如果是這樣,用於揚做秘書反而叫人省心,這種人見多識廣,反而容易合作,不會出什麼意外,而且可以向周建成表明自己的態度,沒任人唯親,沒打算藏私。但自己要調整對於揚的態度了,那將不是管,而是理。聰明人管緊了反而事多。誰知人家曹玉笙總經理的手機不響,於揚的手機又響起,曹玉笙揶揄地笑道:“年輕人事兒多。”於揚不好意思,接起一看,是範凱的,便道:“乾什麼?”兩人吼來吼去早已習慣,範凱理都不理她的態度,懶懶道:“你和陳星一起在吃飯?”於揚摸不著頭腦,道:“陳星是誰?悟空,你又來嚇為師了。”範凱聽了大笑,他也一樣是周星星迷:“那怎麼陳星說是與你在吃飯,叫我過來一起喝酒呢?”於揚這才反應過來:“對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陳星是不是澍說的老誌願者?我都一直忘了問他的名字。對,在一個飯店,沒一桌吃飯,我和總經理有點事在談。你還有力氣過來?”範凱有氣沒力道:“我在單位呢,哪裡有時間,不過你抓住這個機會與陳星說幾句話啊。”於揚知道他的意思,不過是想要點澍的消息,笑道:“什麼好處?”範凱道:“老揚,你太功利了吧?咱倆的友誼你就那麼不看重嗎?”於揚立刻把他以前說過的話扔回去:“你跟我這奸人談友誼?範凱你摸摸腦袋有沒有發熱,建議在玻璃窗上貼3分鐘。”範凱大笑,也回了一句:“悟空,你嚇到師父了。老揚,你看著辦。我明天淩晨回來敲你門。”於揚隻得道:“不要威脅,要講理。好吧,我看看有沒有時間。”範凱長長地唱了一句“ONLY YOU”,大笑著掛斷。估計他這麼一頓說笑,工作效率可以好上百倍。於揚放下手機,卻見陳星那一桌在與隔壁桌吵架,大概是酒都有點上頭了,興奮沒地方使。見此曹玉笙笑道:“我們那時候是在電影院裡打架,一個不合,就說聲‘出去做體操’,打個你死我活。後來我一個同學給打死了,大家這才收斂著點。”於揚笑道:“曹總才比我們大幾年呢。”曹玉笙笑笑:“這幾年沒白大,我才進小學,就一會兒周總理逝世,一會兒唐山大地震,一會兒毛主席逝世,一會兒粉碎‘四人幫’,哪一件不是天翻地覆?那時候沒電視看,看電影是時髦,你說時髦場合年輕人能不做鬥雞嗎?和那兩桌一樣。但彆看你朋友那一桌人多,那三個人不好惹。”於揚一看,果然那三個人一副腔調與以前見過的阿毛類似,不由讚賞曹玉笙的眼光,果然是有閱曆的人。“我這朋友也算是見多識廣的,怎麼會跟著他們起哄,荷爾蒙分泌過剩。”從看見那張素描時,這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名詞就和陳星連在一起了,所以現在自然而然衝口而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曹玉笙不知就裡,見於揚麵對朋友吵架也是淡淡的不管,心想原來她還真是那種性格,那就放心了。“都是喝了點酒,要真吵大了,那三個人會動真格的。”曹玉笙還沒說完,隻見那三人中有人“砰”的一聲敲掉啤酒瓶底,驀地站起來朝陳星那一桌走去。另外兩個忙抱住那人,在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這才不甘不願地回到座位。兩桌人就那麼黑著臉僵持著,但再沒人吭聲了。於揚看著那邊道:“飯店裡動手,警察一會兒就到。但是出了門就不知道了。這幫人還在這兒呆坐著乾什麼?還不快走了。”但卻是沒知會陳星,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後手,自己多什麼嘴。曹玉笙見於揚分析得頭頭是道,卻又是局外人一般,心裡真是好奇到了極點,一向隻見過女人好管閒事的,這麼冷漠的倒是不多見。卻又見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匆匆過來找那三個人,四人湊著頭說了一會兒,新來的搖搖頭站起來要走,卻看到這邊桌上來,曹玉笙明顯看出,此人認識於揚。於揚也看見了阿毛,見他看過來,禮節性地衝他點點頭,不想阿毛卻是走了過來,於揚心裡奇怪,這人找上門一般不是好事。但還是笑臉相迎。這回阿毛倒沒有什麼亮相動作,隻是到於揚身邊坐下,臉上很是尷尬地道:“於大嫂,你也在啊。”這一下曹玉笙更是對風言風語確信無疑,履曆上不是寫著於揚單身嗎?怎麼成了大嫂,而且還是與這麼個明顯看著不是善類的人認識。看來背景真是複雜。於揚笑道:“又來了,我們大嫂真的要打上門來了。你好像有什麼事?”於揚知道曹玉笙一定會誤會,但是再說了。阿毛猶豫了一下,這才很輕很輕地道:“一個朋友打架進去需要取保,大家湊來湊去,保證金還差了一點,韓總又出差,一時回不來,這晚上還真取不到錢。”於揚知道他想要她幫忙,但是一時說不出口,兩人之間太過陌生,但他都已經找上來了,不可能不幫他想辦法,不如大方一點,想想自己卡裡的數目,便道:“我可以去取兩萬給你。”阿毛一聽,一拍桌子,道:“夠朋友。這下夠了。我那邊桌等你。”等阿毛一走,於揚微笑著對曹玉笙解釋道:“我大哥的朋友,第一次見麵時候誤會我是大哥的女友,鬨了笑話,這就擰著勁不肯改口了。曹總,他們的事比較緊,想請曹總原諒我,我要和他們出去了。”曹玉笙雖然有被手下冷落的感覺,但是人家真有事,也沒辦法,不過這頓飯吃的,雖然與於揚說話沒什麼意思,但是作為旁觀者來說卻像是看戲一樣,這於揚究竟是什麼精彩人物?平時在辦公室裡不聲不響,還真看不出來。於揚一邊看著曹玉笙結賬,並意思意思送他出門,一邊想著,怪不得胖胖的韓誌軍可以做阿毛的大哥,原來都是錢在墊著,恐怕阿毛在江湖上這麼吃得開,也是與韓誌軍的支持分不開的,看來千好萬好,不如錢好。既然幫了阿毛的忙,順便就幫了陳星吧。穿上衣服先過去陳星那桌,陳星見她正要站起,於揚微笑著按住他,揚高了聲音道:“吵架也要看人,那麼大人,還看不出誰不是好惹的嗎?亂七八糟。”說完也不說再見,就去阿毛那裡。知道這話陳星他們聽了一定反感,但是不得不說,那是說給阿毛的兄弟聽的,給足他們麵子,這樣也不用再相求於阿毛,他們自然看得出都是朋友,既然麵子在了,那也就放手了。果然他們與阿毛一起結賬出門,護著於揚取錢,都對於揚的義氣大翹拇指。陳星他們那一劫是過去了,但不知他們知不知道,或許一眾人把火氣都轉移到她頭上了都難說,隻是對不起範凱了,沒法完成範凱交代的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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