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原又要上鏡了,這回是去上海在一個什麼創業與創意電視大獎賽上當評委,來替他收拾行裝的施穎把兩套西服分彆掛在衣櫃敞開的兩扇門上,又把幾件襯衫、幾條領帶逐次舉到西服前比量,一邊審視搭配效果一邊對曹原說:“再提醒你一次啊,彆一興奮就管不住自己,又滿嘴臟話出來了。”“我什麼時候滿嘴臟話了,都是偶爾冒出來一兩個詞,畫龍點睛用的。”“那也不行,你就沒有其他畫龍點睛的方法?比如手勢、動作之類的?”“傻不傻啊那樣?”曹原靠在床頭笑著說,“其實剛開始我也特緊張,生怕一不留神漏出個臟字什麼的,後來發現說了也就說了沒什麼大不了,反而彆有一番奇效,我說完就感覺特爽,主持人、嘉賓還有現場觀眾聽了也都感覺特爽,這不是共贏是什麼?”“要真那麼好,為什麼播出的時候都給刪了?可見你那些臟話很不文明,你不嫌有損自己形象,人家還怕影響電視台的形象呢。”“那我就更可以肆無忌憚地說了,反正有電視台把關,該刪的他們自然會刪的。”“那直播怎麼辦?”“你怎麼總覺得我那樣是丟人現眼似的,我那叫風格!風格,明白嗎?當初不是你一再要我塑造自己的風格嗎?葉公好龍!”“言辭犀利不等於說臟話呀,性情中人也不能隨便罵人呀,你啊彆太牛了,小心激起民憤被人家集體封殺,到時候看你還怎麼牛!”“我怎麼就不能牛啊?彆人牛,要麼是因為他有個有權有勢的爹,要麼是因為他上過一所有名的大學,要麼是因為他進了一家有名的大公司;我牛,就因為我是我!”曹原又來了牛脾氣。施穎並不睬他,倒像個鬥牛士抖開鬥篷一樣展示兩套西裝:“哎,這樣配好看吧?你記住哪件襯衫配哪條領帶,彆弄混了。”“不好看。”曹原把臉扭向一旁,“領帶太素了,老氣橫秋的,就算不能太花哨,條紋的總可以吧?”施穎一屁股坐在床上:“曹原,你現在怎麼總和我較勁啊?!我說什麼你都偏要反著來。”曹原也來了氣:“說反了吧?是無論我怎麼樣你都看不順眼,私下就咱倆的時候還無所謂,當著外人的麵你也對我說三道四的,不這樣顯不出你水平特高是吧?還是想顯示你和我的關係特殊?”施穎很委屈:“許克是外人嗎?郝哥是外人嗎?九幫網的員工也都是外人嗎?”“當然!天底下除了你和我,其他人全都是外人!”這話讓施穎頓時感到一股久違了的暖意,她低下頭,不想讓曹原發現她眼圈紅了,柔聲說:“現在就我們倆,可你照樣和我吵。”曹原也軟下來,用腳尖輕輕觸碰施穎,說:“是你先挑起來的吧?這叫官逼民反,我是正當防衛。”施穎狠狠撓了曹原腳心一把:“哎,我還是和你一起去上海吧。你上電視都是我安排的,PR和Marketing本來就是我的職責範圍。”曹原歎口氣:“還是避避嫌吧,戈衛星和另幾家投資人都對咱倆的關係挺敏感,就彆老出雙入對的了。”說完就湊過來摟住施穎的肩說,“行啦彆收拾了,抓緊時間,明後天我可都不在。”施穎捂住鼻子眉頭也皺起來:“唔好臭,你有沒有漱口呀?!”曹原把手心貼在鼻尖上哈一口氣聞了聞:“正常啊。你以前從來沒嫌過我,現在不僅看我樣子不順眼、聽我說話不順耳,就連聞我都不順鼻子了。”施穎還是頭一回聽到“不順鼻子”這種說法,笑了,但馬上就感覺有些沉重,難道情感真可以通過大腦中的某個開關來控製這些感官?看來愛情不僅讓人盲目還能讓嗅覺選擇性地失靈,但此刻自己的嗅覺怎麼又突然恢複正常了呢?曹原拱一下施穎:“哎,彆找借口,是你本來就不想要吧?”施穎僵著沒動:“本來挺想的,但你老和我吵,鬨得都沒情緒了。”曹原著臉笑:“這你就不懂了,告訴你一個真理,男女之間的一切矛盾和爭吵都是在床上解決的,隻要一上床就任何問題都不存在了。”施穎盯著曹原的眼睛問:“你可以先把任何問題都當作不存在,隻要能上床。對不對?”航班又晚點了,曹原進到酒店房間時已經十一點多,施穎在電話裡得知他終於安抵上海便放心地睡了,他雖已身心俱疲但清楚自己每到一處新環境是肯定不能輕易入睡的,便打開電視又打開電腦,想把自己耗得實在撐不住再上床。他正拿著遙控器把所有頻道掃一遍,MSN已經自動登錄成功,他瞟一眼聯係人列表,已經沒幾個人在線,但其中有個名字讓他心頭一震——艾琳。他點開艾琳的對話窗口,看到了那張頭像,這幾個月來他已經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在盯著這個頭像,但也僅僅是盯著而已。盯了一會兒,曹原又把電視頻道一通亂換,但找不出任何內容可以轉移他的心思,他瞟一眼MSN,艾琳還在,他就改在網上閒逛,先看九幫網再看新浪新聞,再瞟一眼MSN,艾琳還在。“這樣下去不行,非成毛病不可,被她冷淡一下就能下狠心刪除她了。”這麼想著,曹原的手指伸向了鍵盤。離離原上草:你好!這麼晚還沒休息?Aileen:您好!我還以為您永遠不會和我打招呼呢。離離原上草:嗬嗬,好像凡是主動加我的人也都會主動和我打招呼。Aileen:沒錯,是我主動加的您,但好像是您主動給我留MSN的吧?我以為您希望我加您。離離原上草:嗬嗬,這麼晚還沒休息?Aileen:您不是也沒休息嗎?離離原上草:嗬嗬,你好像經常熬到很晚?Aileen:您不是也經常熬到很晚嗎?不然怎麼會知道我經常熬到很晚。離離原上草:嗬嗬。Aileen:您怎麼老嗬嗬,您的口才不是一向很了得嗎?離離原上草:沒有吧,咱們好像隻見過一麵,那次我好像說了不到三句話。Aileen:沒錯,您好像對我特彆優待,從來惜字如金,無論是當麵還是在網上,您對他人卻從來都是侃侃而談、字字珠璣。離離原上草:沒有吧,咱們還在什麼場合見過嗎?Aileen:應該說是我見到您但您沒有見到我。那次在東方廣場的九幫網融資發布會,我也去了,不過您不可能留意到我。離離原上草:哦,難怪,那次我確實大放了一通厥詞。Aileen:我還在網上看了所有媒體對您的訪談,還有您參與的所有節目,看了不止一遍,確切地說,是無數遍。離離原上草:嗬嗬,無數還確切?不僅不確切而且很誇張。Aileen:信不信由您,反正是很多很多遍。離離原上草:彆老您啊您的,我沒比你大多少。Aileen:您比我大三歲,確切地說,是三歲五個月。離離原上草:呃,你是克格勃還是中央情報局的?還是摩薩德?Aileen:您忘了我是做獵頭的?搜集背景資料是我天天乾的事,每天都要看很多份resume,寫很多份didate profile。雖然我沒看過您的resume,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替您起草一份,保證內容翔實、準確無誤。離離原上草:呃,我有點發毛,你好像已經把我了解得底兒掉了。Aileen:沒錯,我對您了如指掌。離離原上草:這可不好,你想如果有個人躲在暗處把你了解得一清二楚,會不會很不舒服?Aileen:那要看這個人是誰,如果是您,我會非常樂意。離離原上草:您啊您的讓我很不自在,不就才比你大三歲嘛。Aileen:尊稱您不是因為您歲數大,而是因為您歲數這麼小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當然也因為您是我們的客戶。離離原上草:哦,那請問對美女有沒有什麼特定的尊稱?這樣我也可以讓你不自在。Aileen:您已經讓我不自在了,如果我隻是因為容貌才贏得您的尊重,還不如不要您的尊重。離離原上草:那是因為你不讓我了解你,我隻能以貌取人。Aileen:是您不願意或者不屑於了解。離離原上草:事物都是一分為二的,美貌既可以使人趨之若鶩,也會拒人於千裡之外。我不敢和你說話更不敢和你見麵,連正視你的眼睛都不敢,怎麼可能了解你呢?Aileen:所以,是您不敢了解我,而不是我不讓您了解。而且,我也沒有和您見麵也沒有和您說話,怎麼就對您非常了解了呢?離離原上草:你不可能已經對我非常了解,更談不上了如指掌,那些訪談節目上的我都是麵對媒體和公眾的我,隻是一些表象,並非真正的我。Aileen:那怎樣才能了解到真正的您呢?您有什麼建議嗎?隻要您提出來,我一定會不遺餘力去爭取,我真的非常希望能了解真正的您,當然也希望您能了解我,了解內在的我。離離原上草:你忽悠我呢,我有自知之明,以你的條件,肯定有數不清的人巴不得在你麵前展示自己,也巴不得了解你呢。Aileen:您是在委婉地提醒我應該有自知之明對吧?以您的條件,肯定有數不清的女孩兒巴不得在您麵前展示自己,也巴不得了解您,怎麼可能輪得到我。離離原上草:這麼說你和我倒有些相像,都很善於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在忽悠我,看著你的頭像我就自慚形穢,你怎麼可能關注我?Aileen:對於隻看重我的容貌的人,您覺得我會動心嗎?就像對於隻看重您的財富的人,您會動心嗎?離離原上草:聽你這麼說我已經動心了,不過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Aileen:怎樣才能讓您相信呢?如果您現在指定一個地點,無論多晚多遠我都會趕過去,這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嗎?離離原上草:哈哈,如果我在北京肯定就上你的套了,傻乎乎跑到什麼地方等你等到天亮,哈哈,幸虧我現在不在北京。Aileen:您現在在哪兒?離離原上草:不是剛說你的美貌可以拒人於千裡之外嘛,我已經被你拒到千裡之外了——上海。Aileen:那您哪天回到北京?離離原上草:哈哈,還非要騙我一次不成?這樣吧,如果你明天能出現在我麵前,我就相信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Aileen:明天?我去上海見您?您住在哪個酒店?方便說嗎?離離原上草:新錦江。哈哈,你大概想找一個離我的酒店越遠越好的地方,讓我白跑一趟吧?Aileen:新錦江,是在長樂路上吧,從酒店出來往左手走沒多遠路對麵有一家真鍋咖啡館,不知道還在不在?離離原上草:我不知道,還沒在附近溜達過。Aileen:您明天什麼時間有空?離離原上草:我當然不能說隻有早晨有空,那就讓你有借口不來了,我也不能說很晚才有空,那樣隻會害得我自己深更半夜在外頭等你。我明天下午在電視台當評委,大概傍晚結束吧。Aileen:好,我現在就查一下機票情況,明天晚上六點或七點和您在新錦江旁邊的真鍋咖啡館見麵,如果您有什麼變化請隨時打我手機,您有我手機號嗎?離離原上草:我得查一下。Aileen:行了不難為您了,我告訴您吧。我相信您肯定不會隨身帶著我的名片,也肯定沒把我的號碼存到手機裡。曹原徹夜無眠,倒不是因為擇床,這時候他無論躺在哪兒恐怕都睡不著。他圍繞著前因後果思來想去但毫無頭緒,首先是前因,他想不通天仙一般的艾琳怎麼會對他動心,看上他一千多萬美元的身價?但那是虛的,一時半會兒變不了現;傾慕他的成就、名聲和才氣?那些更都是虛的,永遠變不了現;相中他未來的前途?那可真成了拿青春做風險投資,若論及在這方麵的膽識和眼光,恐怕沒人能和施穎相比。想到施穎就自然想到了後果,而“後果”與“不堪設想”似乎已成固定搭配,也就注定設想不出什麼。到後來曹原就很希望這隻是個玩笑而已,玩笑自然不需要前因也談不上後果,就看誰沉不住氣當了真,對,隻是一個善意的玩笑,一場美麗的夢境,這樣念叨著曹原總算打了個盹兒。俗話說噩夢醒來是早晨,曹原美夢醒來已是中午,他忙裡偷閒仍登錄上MSN,艾琳果然像往常一樣掛在上麵,顯示狀態是“外出就餐”,曹原立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既有些慶幸也有些失落,關上電腦便出了門。下午在錄影棚裡曹原始終如同夢遊,主持人一再把焦點引到他身上指望他的點評能一掃節目的沉悶氣氛,但曹原實在有負眾望,一反常態隻說些無關痛癢、不著邊際的話,既無揮斥方遒的霸氣也無指桑罵槐的匪氣,一旁觀看的製片人忍不住對欄目主編抱怨說這期節目的設計有問題,至少在嘉賓的遴選上考慮不周。這樣不溫不火地錄下來倒也順利,沒有任何場麵失控或需要重錄、補錄的地方,所以結束得挺早。主辦單位有口無心地要留眾嘉賓吃飯,眾嘉賓都真心實意地謝絕,曹原更是隻說了句有約在先抽身便走。回到酒店房間曹原馬上打開電腦,正如他預料的那樣,艾琳依然像往常一樣掛在上麵,顯示狀態是“忙碌”,曹原立刻生出一股無名火,咬牙切齒地要把艾琳從MSN的聯係人名單上刪除掉,他正在考慮是否要在刪除之前痛痛快快地衝艾琳撂下幾句話,忽然彈出一個對話窗,艾琳的消息來了。Aileen:你在哪兒?回到酒店了?離離原上草:請問,你在哪兒?Aileen:在真鍋咖啡呀,剛到一會兒。離離原上草:哈哈,巧了,我也在真鍋咖啡,怎麼沒看到你?Aileen:真的?讓我找一下……Aileen:沒看見呀,你在哪個位置?我打你手機吧。離離原上草:你是在長樂路上的真鍋嗎?不會是在亞運村那家吧,或者你去的是假鍋?哈哈。Aileen:當然啦。你以為我沒到上海?你以為我在騙你呀?離離原上草:還裝,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嗎?哈哈。Aileen:好,我證明給你看,現在上海正下毛毛雨,長樂路上堵車,剛才來時淮海路上已經開始堵了。離離原上草:哈哈,浦西這些地方一年到頭堵車,梅雨季節當然總在下雨,網上一查天氣也能知道。Aileen:氣死我了。還有,剛才路過新錦江門口時看到好幾輛旅遊大巴,正在卸行李,好像剛從機場接的什麼旅遊團,全是日本人吧大概,也可能是韓國人,不知道你回來時還在不在,要是還在你就死定了。Aileen:?Aileen:你在嗎?下樓找大巴去啦?Aileen:你到底在不在呀?就算剛才下樓了現在也該回來了吧?慚愧得無地自容了?好啦我不跟你計較,快快現身說話。Aileen:你這樣很不禮貌知道嗎?Aileen:太不像話了,怎麼連手機都不接呀?難道是在洗澡?見我之前還要沐浴更衣呀?Aileen:沒想到你是這麼無聊的人,把我從北京騙到上海來能證明你什麼呢?證明你有魅力?除了證明你的無聊,還證明我一直是癡心妄想。Aileen:好了,我要去虹橋了,你要是改變主意想見我就打我手機吧。艾琳沒去成虹橋機場,她剛發出這條消息曹原已經氣喘籲籲地站在了她的麵前。合上筆記本,艾琳衝曹原一笑:“現在相信了?”見曹原還是一副恍然如夢的樣子就又說,“先喝點東西吧。”曹原看一眼艾琳麵前攤著的杯子碟子,問:“你點的什麼?”“藍山咖啡,要在平時我會喝茶,可今天太辛苦了,昨晚也沒睡好,所以隻能靠咖啡振作精神麵對你的考驗。”也同樣要了藍山咖啡之後曹原便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琳:“你怎麼改口了?不再‘您’啊‘您’的了。”艾琳又是一笑:“昨天說‘你’不自在,今天說‘您’不自在。”“是嗎?一夜之間這麼大變化啊。”“對呀,昨天和你隔得很遠,今天已經和你很近了。”艾琳瞟一眼曹原,低頭抿了口咖啡,又說,“我指的不隻是空間上的距離。”曹原“哦”了一聲。艾琳揚起眉毛迎視著曹原的目光,說:“你也變了呀,昨天還聲稱不敢正視我的眼睛呢,現在倒死盯著不放。”曹原忙把視線移開,同時轉移話題:“你好像對上海很熟悉。”“我在這兒念了四年書。”“哦,哪所大學念的?”“這麼刨根問底呀,我又不打算到你們九幫網混飯吃,不需要向你提供簡曆吧?”“你不是希望我了解你嗎?”“我說的是希望你能了解內在的我。”“不說就不說,想必也不是什麼名校。我也不是名校出來的,但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可告人。”“華師大!滿意了?”艾琳擺弄著手機上的裝飾鏈,說,“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另一麵,彆看你比我大三歲,你的心理年齡卻比我小三歲都不止,男人不管多大都還是小孩。”“是嗎?看來你不僅了解我,還了解很多男人。”話已出口曹原又覺得有些唐突,轉而問,“你真的一點都沒懷疑我是在和你開玩笑?你沒給新錦江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我真住在那兒?”艾琳搖頭:“為什麼要打?無論得到什麼答案反正我也都會飛過來,坐在這裡等你。”“你就這麼信任我?”曹原很是感動。“和是否信任你無關,我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艾琳又瞟一眼曹原,歎口氣,“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曹原剛要說什麼手機響了,一看是施穎打來的立刻有些緊張,想起身走遠一點手指卻已經不聽使喚地按了通話鍵。施穎問:“你在哪兒呢?我在MSN上給你發了好多消息怎麼都不回啊?”曹原側身坐在一小半椅子上,竭力裝作自然地說:“哦,我在外麵,忘了關MSN。”“吃飯呢?和什麼人啊?”“幾個朋友。”“都誰呀?”曹原犯愁了,他的朋友施穎都認識,更不能說是媒體,急中生智說:“也都是做網站的,剛才節目上認識的。”“哦。節目錄得怎麼樣?順利嗎?沒罵人也沒說臟話吧?”“到時候你看了就知道了。沒什麼事吧?那我先掛了。”曹原收起手機衝艾琳很勉強地笑了一下,說:“是同事。”“我知道她,上次在東方廣場的活動是她主持的,口才很好,很能乾。”艾琳一臉平靜,“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好像很默契的樣子。”曹原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就勢喝口咖啡才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什麼都瞞不過她,她從一開始就把我看得透透的。”艾琳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說:“我不想看透你,我隻想看著你。”“真的?”曹原笑了,“想看我還不容易,可都好幾個月了咱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麵。”“我每天都在看著你!”曹原又笑笑,滿臉的不以為然。“覺得我言過其實?以為我在信口胡說?”艾琳從電腦包裡拿出幾張紙,遞給曹原說,“看完你就知道了。”紙上打印的乍一看像是份表格,仔細一看隻有不規則的兩欄,左側的窄一些,是由遠及近按順序排列的日期,右側是或長或短的語句,有的是一個日期包含多條語句,有的是一連幾個日期對應的語句都相同,最早的日期是今年1月22日,隻有一條語句——“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天鵝”,第二天就有好幾條,而第一條是“最長的一日”,曹原忽然明白了,他接著往下看,越看心裡越熱,直到翻完幾張紙看到最後的日期是昨天,最後一條語句是“禍從口出,病由心生”,他抬頭驚愕地望著艾琳,感動得說不出話,手指摩挲著那幾張紙,好不容易才開口問道:“是你整理的?”“嗯,你可以仔細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我沒記下來的,不過我相信即使有也不會很多,漏掉的隻可能是我不在線的時候你改了又改的簽名。”“其實我在MSN上的簽名大都是隨便寫的,信手拈來,有感而發,寫完也就忘了。”艾琳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半杯咖啡,輕聲說:“五個多月了,我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你的MSN簽名,周末、春節、五一長假也都隻要有空就掛在MSN上,起初還盼著哪一天你會忽然和我說話,後來就隻是看你的頭像、看你的簽名,我把你的每一個簽名都當作是專門寫給我看的,我就這樣每天看著你,看著你寫給我的話。”“你準備一直記錄到什麼時候?有沒有打算哪一天要讓我看到你記的這些?”曹原問完就後悔了,覺得自己確實不是東西。“這是留給我自己看的,從你MSN的簽名上我可以知道你的喜怒哀樂,知道你每天都在乾什麼,又有什麼進展,是否順利,每當你開心我也一起開心,每當你煩躁我也跟著煩躁,你提到有什麼新聞我都會馬上去關注,你在看什麼書我也會馬上找來看,你在聽什麼歌我也會陪你一起聽。我每次記下你最新的簽名都會從頭再看一遍,每看一遍就把各種感受重溫一遍。而你呢,頂多是在窮極無聊的時候,偶爾想起來才會對著我的照片盯兩眼,沒錯吧?”曹原很是汗顏,嘟囔說:“你的簽名從來不變,我想盯也沒的盯啊,更沒的可記。”“我是怕改了簽名你再也找不到我,用不了幾天就徹底把我忘了。”“那這份可以留給我吧?你反正有電子版。”曹原說著就粗拉拉地把幾張紙折疊起來揣進兜裡。“哼,那要看你的表現。”艾琳的臉紅了,“你不會是為了讓自己更得意吧?是不是還要拿給彆人炫耀?看你令一個女孩兒癡迷到什麼程度以致對你如此用心。”曹原恨不能指天發誓,憋了半天卻隻憋出一句:“怎麼會呢。”艾琳很大度地換了話題,問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曹原嘿嘿一笑:“那句成語簡直太精辟了,我隻要看著你就已經飽了。”“呃,原來我這麼讓你倒胃口。”“非讓我拿那句成語誇你?我偏不滿足你。你午飯也沒吃吧?想吃什麼儘管說,上海你熟啊。”“吃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我現在愁的是住,這兒倒是有不少同學,可我來之前根本顧不上打招呼,突然跑去她們該以為我出什麼大事了。”曹原的心跳立刻加速,他原以為這事已經水到渠成不是問題了,經艾琳點破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疏漏,有些程序哪怕是表麵文章也是絕對不可以跳過的,本該主動表示關心並做出安排卻逼得艾琳提出來,自己實在是嫩啊。他忙說:“大晚上的你殺過去投宿沒準兒會把人家嚇死,在浦西條件好些的酒店不提前預訂恐怕要不到房間,那些經濟型的我看就算了,住那種地方還不如在外灘溜達一宿呢。去新錦江碰碰運氣吧,不過看剛才那幾個旅遊團的架勢估計夠嗆,不成你就住我那兒吧。”艾琳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手指在杯沿上轉著圈,說:“新錦江上麵有個旋轉餐廳,以前上學的時候總想要是能在那兒吃頓飯簡直美死了,現在看起來就算不上什麼。”“算不上什麼也可以去湊合吃一次,就當我陪你圓個學生時代的夢,走吧,先到新錦江再說。”“我已經在圓夢了。”艾琳用很細小的聲音說。曹原正張羅買單,沒留意艾琳的話,他又看看艾琳的行李,隻有一個很小的衣箱和一個電腦包,便問:“我幫你拿哪個?”“當然是電腦呀,箱子裡都是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不要你拿。”兩人沿著長樂路緩緩地走,曹原冷不丁問:“你是不是早都習以為常了?”“什麼?”“誰都盯著你看,無論男女老少。”“他們也都看你了呀,又不是隻看我。”“那可大不一樣,看你是賞心悅目,看我是橫眉立目。”曹原輕輕碰一下艾琳的胳膊,衝著剛從旁邊快步超過去的一個男人的背影說,“我數一二三,他肯定回頭。”果然,還沒等曹原數到三,那個男人便回過頭故意把目光遠遠地投向曹原他們的身後,好像是在眺望出租車的樣子,但隨即把目光收回來定在艾琳的身上,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地掃一遍,然後又從曹原的臉上掠過,才轉過去朝前走了。艾琳抿著嘴不出聲地笑,曹原問:“你特得意吧?”艾琳反問:“你不得意嗎?”曹原也笑了,心裡美滋滋的。迎麵走過來一對青年男女,也都是先看幾眼艾琳再看一眼曹原,然後男人又看艾琳而女人卻側臉看著男人,男人忙把視線挪向他處。等他們走過去艾琳問道:“他怎麼挎著自己的女人卻還要盯著我看,男人是不是都這樣?”“這不奇怪,就像我開著路虎,如果對麵是一輛保時捷或者邁巴赫,我也會盯著看,但隻是看看而已。”“哦,那我現在暫時充當你的路虎,等你回到北京有那位真正的路虎陪你,就算我是保時捷或者邁巴赫,你也隻會看看而已,對吧?”曹原咽了口唾沫,說:“有個說法你聽過嗎?為什麼做情人比做老婆好,因為老婆要吃所有女人的醋,而情人隻要吃一個女人的醋……”艾琳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不是你的老婆,我更不是你的情人。”“哎呀我不是說我,也不是說你,”曹原急赤白臉地忙著解釋,“我是說剛才那個女的,你看到她瞥自己男人的眼神了嗎?她吃你醋了,如果是情人才不會滿大街逮誰吃誰的醋,她要麼是老婆要麼是正宗的女朋友。”艾琳又是一聲冷笑:“正宗,說得真好。”曹原徹底沒了方寸,惶急間卻想到自己在MSN上的簽名——“禍從口出,病由心生”,那本來是提醒自己上電視不能口無遮攔,不料卻在艾琳麵前不幸應驗,他歎口氣說:“我的簽名又得改了,加三個字——悔不該禍從口出。”艾琳聽了沒說話,把左手的衣箱騰到右手,左手伸過來摸到曹原的右手,輕輕握了一下,然後十指相扣,兩人的肩膀緊緊貼在一起,走進了新錦江大酒店。施穎的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曹原剛把艾琳讓進房間正要挨著在床邊坐下,手機就響了,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接,艾琳已經扭身走進洗手間關上了門。曹原接起來就說:“我剛吃完,才回到酒店。”“我又沒問,你乾嗎這麼著急彙報?”施穎笑道,“今天你還沒check E-mail吧?戈衛星又在催著交作業了,看他的意思好像還嫌咱們力度不夠,張口閉口就是執行力,許克提了一些他的想法,我也回了幾條,你抽空看一下,我覺得還是由許克給他們正式答複比較好,你從來就不懂什麼叫委婉。”“嗯,我儘量吧,現在挺累的。”“都怎麼腐敗了搞得這麼累?上海的同誌真熱情。”“就是聊天,你還不知道說話最累了,勞神。”“你明天換一班早點兒的飛機回來吧,也沒什麼事在上海耗著乾嗎。”“當然有事,我要見好幾撥人呢。”“你真忙,就是不想早點兒回來見我。哎,想我沒有?”“嗯。”“你旁邊有人呀?說話不方便?”“沒有,房間裡哪兒來的什麼人。”“我總覺得你的話不像是隻說給我一個人聽的。”“行啦你,彆神經兮兮的了,我洗個澡就睡了。”“才九點多,你什麼時候這麼早睡過呀,看來上海不是個好地方,人一去連習性都改了。”“剛才吃了香辣蟹,還有毛蚶什麼的,大概把肚子吃壞了。”“哦,肚子壞了不要緊,良心沒壞就行。好了你睡吧,拜拜。”曹原關了手機坐在床沿等著,洗手間裡一點響動也沒有,他真想喊一聲電話打完了出來吧,又過許久才聽到一聲門響,艾琳走了出來,進去時什麼樣這時還什麼樣,沒半點變化,曹原正琢磨艾琳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裡這麼長時間是怎麼打發的,艾琳已經走過他麵前,徑直走到窗前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來。曹原搜腸刮肚也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最後居然問了句:“看電視嗎?”艾琳毫無表情地搖搖頭。曹原站起身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說:“樓層高就是好,這房間正好是朝東的,你看,景色多棒,都能看到陸家嘴。”艾琳也站起來,挨著曹原向遠處遙望,剛說了句“夜色闌珊”就感到曹原的一隻胳膊已經繞在她的腰間,便靜靜地等待著,等了半天卻不見任何動靜,曹原既不下手也無下文,又過一會兒艾琳忽然問:“你在發抖?”曹原哆嗦著說:“我特緊張。”“怎麼了?”“你太美了,讓我有壓力。”“誰讓你看我了,看外麵。”“你這麼好看,我乾嗎舍近求遠。”“不是你說景色好,要我看陸家嘴嗎?”“那是調虎離山,不想讓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讓你挨著我。”艾琳笑了:“那你把眼睛閉上。”“我可舍不得,那不虧死了。”艾琳轉過臉正對著曹原,說:“我也緊張,生怕亂說亂動就把夢驚醒了。”曹原和艾琳麵對麵站著更覺得壓力陡增,艾琳雖然已經脫掉高跟鞋仍不能讓曹原在高度上取得多大優勢,他把艾琳轉過去讓她背對自己,雙手摟住艾琳的腰,下巴將將能放在艾琳的肩頭,這讓他瞬間想到了施穎,同樣的姿勢他不僅可以自如地輕輕咬住施穎的耳朵還需要稍微低一下頭。艾琳輕聲說:“我真希望自己小巧玲瓏一些。”曹原一聽不禁渾身抖了一下,這次倒不是因為緊張而是驚愕,莫非女人的洞察力都是與生俱來的?正詫異著就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先是輕輕地撫摸,隨即這雙手慢慢加力,顯然是渴望他能摟得更緊,曹原的潛能立刻被激發出來,他雙臂用勁把艾琳箍得緊緊的,艾琳的手也拚命抓住他的手腕,好像恨不能讓手指嵌進肉裡,曹原正擔心艾琳會透不過氣就感覺那雙手忽然鬆開,懷裡的身體也軟了,他忙把艾琳扳過來,艾琳的頭無力地垂在曹原的肩上,呢喃道:“我站不住了……”第二天兩人到餐廳的時候自助早餐已經快要撤了,曹原趕緊抄了滿滿一大盤一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咽,艾琳隻端來一碗湯,氣定神閒地喝幾口便問曹原:“現在怎麼不提秀色可餐了?這麼快就膩了?我還是比不上蛋炒飯實惠吧?”曹原嘴裡過於充實隻好擺擺手以示否認,艾琳笑著搖搖頭,接著喝湯。曹原把嘴裡這口咽下去,也覺得自己不像話,便沒話找話地問:“你幾點的航班?”“放心,我不會和你一起回北京。”“為什麼?”“從現在開始我算出差,既然到了上海就順便見幾個didate,明天再回去,來回機票和今晚的酒店讓老板報銷。”“你老板真聽你的話,長得漂亮無論在哪兒都會被老板器重。”“切,你怎麼知道不是因為我能乾?”“人都約好了?今天的酒店也訂了?可見你不是專程來見我,屬於耬草打兔子。”“我看你連兔子都不如,一點良心都沒有。”“看來你事先已經打算好隻和我見一麵。”“你真會倒打一耙!你又沒告訴我你今天就要回去,我又不能無故跑出來好幾天,當然得給自己找個差使啦,如果你想多和我在一起,為什麼不能晚點回北京?”艾琳說著臉色就有些黯然。曹原很是尷尬,猶豫了一會兒才支吾著說:“嗯——公司裡……還有不少事等著我呢。”艾琳甩一下頭發,強顏歡笑地說:“好啦,我知道你必須回北京,也知道是什麼在等著你。”“你在北京住哪兒?”曹原問。“跟同事合租的房子,自己買的還沒封頂呢。”艾琳隨即一笑,“所以,我們沒有條件繼續在一起,我住的地方你不方便去,你住的地方我更不方便去。好啦,所有客觀條件都擺出來了,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麵,完全如你所願嘍。”“怎麼是如我所願?”“有個說法你沒聽過嗎?男人對女人的心思,有三分用在怎麼得到她,有六分用在怎麼擺脫她。”“哦,那還一分呢?”“哈哈,當然留在老婆或正宗的女朋友身上啦。”“我不是這樣的。”“呃,那你就是把九分都留在正宗的女朋友身上了。”“不是,我是說,我根本沒想過要擺脫你。”“反正我已經都替你想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曹原有些煩躁,皺著眉說:“怎麼感覺是你要擺脫我啊。”艾琳也揚起眉毛,針鋒相對地回應:“怎麼?不可以嗎?你心裡不平衡了?”曹原無話可說,連塞幾勺吃的把嘴填滿,艾琳伸筷子從曹原的盤子裡夾過一個西蘭花放進嘴裡,吃完說:“我想把我的姓改了,這個姓不好,命中注定就要自怨自艾的,剛才其實是我自己覺得不平衡,但現在又想開了。我有幾句話想講給你聽,希望你能記在心裡。——哎呀你能不能先彆吃呀!……好,我要說了,你聽好。我來見你,把我自己給你,是要對我自己有一個交代,現在你已經得到了我,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已經心滿意足。但我知道我並沒有得到你,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想,當然我決不會接受和任何人分享你……”服務員已經開始把台上的自助餐撤掉,不鏽鋼餐具和各式杯盤碗碟叮當作響,旁邊的客人也都紛紛起身離座,艾琳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曹原把脖子儘量往前探過去仍然聽得時斷時續,隻好說:“你剛才最後說的什麼,沒聽清。”“總而言之,”艾琳說,“你已經得到了我,我很滿足……”曹原笑道:“我得到了你應該是我很滿足才對。”“彆打岔!你以為我這些話很容易說出來的嗎?”艾琳柳眉倒豎,眼眶忽然有些紅,“在你真正願意全身心地把你給我之前,我不會再和你見麵!”曹原愕然了,含著半口飯的嘴僵住不動,死死瞪著艾琳仿佛想從她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某種真相或原因,伸出手去拿桌上的半杯橙汁卻連摸兩下都摸空了。虹橋機場的候機區又在裝修,曹原百無聊賴地圍著一個書報攤轉悠,一本財經類的雜誌封麵上有他和許克的照片,倆人都靠著一麵白牆懶散地站著,許克雙臂抱在胸前而他則雙手插兜,典型的互聯網新貴的德性。他沒碰那本雜誌,而是拿起旁邊的一本翻看,這時艾琳的電話來了。“要登機了吧?……我是算好你已經che了才給你打電話的。你猜我現在在哪兒?”曹原下意識地向四周巡視,卻聽艾琳又說:“昨天的這個時候我剛從機場出來,今天的這個時候我在新錦江的房間裡,我們倆正好交叉換位。可惜沒要到昨晚那個房間,不過現在這個也不錯,還高出三層,也是朝東的,晚上我可以站在窗前好好欣賞夜色了,獨自欣賞,獨自回味……”曹原掛了電話就衝向登機口旁邊的值機櫃台,一男一女正站在櫃台裡說笑,他急急地問:“現在能退票嗎?”矮胖的女孩兒看他一眼,說:“已經換過登機牌還怎麼退票?人都進來了。”“改明天的航班可以嗎?”曹原見女孩兒麵無表情地搖頭便又問,“那我現在能走嗎?”“走?去哪裡?”“回市區,我不去北京了。”矮胖女孩兒輕蔑地撇撇嘴:“你要是不心疼錢,要走就走好咧。”旁邊的瘦高男人問道:“你有沒有托運行李?”“有個拉杆箱。”“你搞什麼搞?!行李都上飛機了,誰還能把你的找出來拿給你?”瘦高男人訓斥道。“那……我能不能請人在北京幫我取行李?或者,我乾脆不要了!”矮胖女孩兒和瘦高男人都盯著曹原,瘦高男人沉下臉說:“你開什麼玩笑?!人不飛行李也不能飛,誰知道你的行李有什麼問題沒有,得把所有乘客的行李從飛機上卸下來一件一件地找,直到把你的行李挑出來,然後再重新裝行李,不晚點兩、三個小時才怪,這麼多乘客非把你罵死不可。”曹原不自覺地拿著登機牌在櫃台上一下下地敲,瘦高男人把登機牌抓過去,在終端上查了一通,然後握著對講機對曹原說:“你到底有什麼事?如果你真不打算登機,我現在就要向上麵報告。”曹原要過登機牌無奈地搖搖頭,轉身走到幾排座椅中間找了個位置頹唐地坐下,矮胖女孩兒和瘦高男人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不時交頭接耳嘀咕幾句。曹原曾想過是否該給艾琳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真想回去找她而且已儘了力,但最終還是沒打,在他的意識裡感情和事業一樣,都是隻看結果而不問過程,何況他向來不喜歡表白什麼。曹原不知道其實艾琳恰恰隻是在等他的這個電話而不是在等他,否則就不會特意拖到他即將登機才打電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