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儉接到曹原的邀請有些意外,等他走進那套兩室一廳時更是驚訝,大聲問道:“人呢?你們散攤子啦?”廳裡原有的桌椅和設備都沒了,隻剩下原本屬於邱儉的沙發茶幾和書櫃。曹原把邱儉讓到沙發上坐下,頹唐地說:“公司半年前就搬出去了,許克一直嫌這兒不像是正經辦公場所。”邱儉問搬到哪兒了,曹原大致描述一下方位又重點講了公司新址從走廊到儲藏室再到588室的演變曆程,然後說:“許克對那兒也不滿意,沒準兒不久還得搬,不過再往哪兒搬就是他的事兒了。”“怎麼?你不乾啦?我前一陣瞎忙,沒顧上關心你們,沒想到發生這麼大變化。”邱儉發現今天真是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合作起來太累。算了,說這些沒意思,”曹原更加沮喪地搖搖頭,“就算能合作也乾不下去了,我沒錢再往裡投。”“不至於吧,我前一陣還上Alexa查過,你們的排名挺穩定的,人氣不是一直很旺的嗎?”“那點兒人氣算什麼呀,再說了,就算有人場也沒錢場,不敢向網民收會員費不然非一下子全跑光不可;也不敢向那些商戶收錢,客大欺店啊;你到九幫網上看看,能見到像樣的商業廣告嗎?什麼收入都沒有,成了純粹為人民服務,而且融資的前景越來越渺茫,到現在也沒有一家VC肯和我們實質性接觸,單憑我們倆怎麼撐得下去?!更嚴重的是,許克卻偏偏不這麼看,他還覺得曙光就在前頭,非要繼續投入。你說,對形勢最根本的判斷都不同,還怎麼合作下去?”嘴上這麼說,曹原心裡卻在佩服許克的遠見卓識。當初曹原曾想把對特約商戶收取服務費的事公布在網頁上甚至放幾個用戶案例,許克堅決反對,說那是咱們在線下和商戶一家家商談、一家家討要的,放到網上乾什麼,曹原說對外宣傳呀,許克不以為然地說沒有哪家公司會把自己真正的賺錢方式大肆宣揚,這讓曹原隱約記起杜姐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便沒再堅持。邱儉蕩悠著二郎腿說:“他要投就讓他投,他要做就讓他做,反正賠得再多也是他的,一旦成了卻少不了你的,有什麼合作不下去的?”曹原一聽就來氣,想當初第一次辦公司邱儉正是這麼對待他的,心裡冒火表麵上卻裝作脫口而出:“不行啊,現在撤出來多少還能收回點兒錢來,再晚等網站徹底黃了就什麼也沒了。”話到此處突然打住,好像剛發現說漏了嘴的樣子,一臉的悔之晚矣卻又竭力想裝得若無其事。邱儉倒好像未加留意,岔開話題問:“九幫網不弄了你打算乾點兒什麼新鮮的?”“哎,我約你來就是想打聽打聽,”曹原著臉湊上來,“你們搞的那個什麼社交網絡,不是火得一塌糊塗嘛,我能不能過去摻和摻和?”這又是一個意料之外,邱儉正眼打量一下曹原,馬上苦了臉說:“搞互聯網的都是同病相憐啊,你剛才說的問題我那兒也同樣存在,乍一聽我還以為你是在說我們網站呢,廣告費、會員費、交易費都掙不到,真成了把免費進行到底了。咱們兩家隻有一點不同,你們是為人民服務,我們是為淫民服務!”這回輪到曹原大感意外:“做網站的多少都得沾點兒黃,但不至於像你說的這麼突出吧?”“網站和網站不一樣,社交網絡其實比早先的交友網站高級不到哪兒去,我們網站的特色就是特‘色’,什麼新興媒體呀,說穿了就是個‘淫媒’,社交網絡簡直成了性交網絡,連我都實在有點兒看不下去。”“啊?!那你們怎麼還沒被封掉?小心啊,明天我就去舉報你們。”曹原笑道。“已經被警告過不少次,可我們也沒辦法。但凡那些明顯就是招嫖、招妓的,我們來一個刪一個,可刪一個又來一個,好在監管部門也明白,他們要的就是個態度,隻要我們永遠不停地在刪,哪怕永遠刪不乾淨,他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職業乾這個的雖然絕對數量不少但按比例而言相對仍是少數,業餘玩兒一把的就人山人海了,尋刺激的、找慰籍的、圖新鮮的、解悶兒的,我們網站上淨是這些人。有句話你沒聽說過?網絡年代的特點就是:朋友很多,基本沒握過手;情人不少,基本沒上過床。要是沒這幫喜歡玩兒虛擬的人撐著,網站流量從哪兒來?還有一部分人隻是在網上結識然後一切都轉到線下進行,有沒有金錢交易誰也不知道,依我看,恐怕兩廂情願誰也不花錢的一夜情或多夜情更多。你說,這是我們該管的嗎?就算該管我們也管不了啊。”曹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好陪著邱儉唉聲歎氣,邱儉卻不動聲色地把話題繞了回來:“你說想去我們那兒摻和,是想出錢還是想出力?打工出力可不像是你曹原肯乾的事,如果想出錢,你剛才不是還說沒錢往九幫網投嘛,怎麼投我們就有錢了?”“嗯——,我想辦法吧,總可以湊出來。”曹原支吾道。“你剛才說想從九幫網撤出點錢來,這就是你要想的辦法吧?”邱儉咬住不放,“曹原,這你可就不夠朋友了,你沒忘了我在九幫網也是有股份的吧?你要想撤資也得等我先撤了再說!”“不是我想撤資,是許克想占大股,他肯定也瞧我越來越不順眼,更不滿意我和他持股一樣多,已經好幾次勸我轉讓一些股份給他,起初我還不乾,現在想明白了,趁他自我膨脹頭腦發熱收回一點投資也好。他呀,一心想過大老板說一不二的癮,心比天高,不知道公司已經命比紙薄,外企出來的都這樣,再加上他是典型的海歸。”曹原忽然想起邱儉也留過洋,忙又笑著說,“彆對號入座啊,你和他不一樣,他是學成歸來,烏龜殼已經背上了,你是逃學歸來,半成品,所以中毒不深還有救。”邱儉顧不上理會曹原的調侃,手敲著茶幾說:“咱們可是簽過文件的,我有優先撤資退出的權利,許克想要股份也應該先要我那百分之五,拿到我的股份他自然就超過你了。”“你彆唬我,文件裡指的是有投資進來或者我和許克增資的時候,現在隻是我和他之間的股份轉讓,那份文件不適用。再說,許克也不會滿足於隻比我多五個點的股份,你名下那些他瞧不上,他希望我至少轉給他百分之十五,裡外裡他就能比我多持股百分之三十,就是名副其實的大股東了。”邱儉素來自認為比曹原腦筋好使,便再次采用迂回戰術,說:“算了,懶得再摻和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撤資了,那點股份就權當爛了吧。哎,你不是想加盟我們的團隊嗎?大概能投多少錢?”曹原咕噥著說:“我以前聽你說社交網絡是什麼熱點中的熱點,心想湊湊熱鬨、長長見識也好,可聽你剛才那麼一說,我看還是算了吧,彆剛進去就陪你們一塊兒被掃了黃。”邱儉也意識到剛才把自家情況說得過於不堪,如今再想把話圓回來已經不可能,隨機應變信口就來:“其實我也已經在尋找新項目,前些天剛和幾個朋友聊起過一個,利用互聯網提供一對一家教服務的,都覺得有戲,我想再找一兩個知根知底的partner儘快啟動,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有啊,什麼時候你們再商量項目的時候叫上我,我也去聽聽。”“彆光聽啊,你也得動真格的。如果能做創始股東,你打算投多少錢?”“嗯——三萬,”曹原觀察著邱儉的臉色,又說,“最多五萬,行嗎?”“行嗎?當然不行啊!你以為現在還是幾年以前呐,幾萬、十幾萬就能玩兒互聯網?!”邱儉是真失望。“可我拿不出更多啊,我那點家底兒你還不清楚嗎?就這三、五萬的還要看許克答不答應呢。”曹原又馬上頓住,隨即便開始一連串地追問那個新項目的細節,顯然是恨不得把最後那句話從邱儉的記憶中刷新掉,邱儉也很配合,兩人一個亂問一個胡答,東拉西扯一陣之後曹原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說:“你可不能找許克談轉讓股份的事,我當初投了十五萬,如今能回來多少算多少,你就彆添亂了,就當是成全我一回。再說,不管我拿回多少錢也都是和你一起投到新項目上,我的就是你的,誰的錢投進去不都一樣花嘛。”邱儉不耐煩地擺手說:“我哪兒有那麼多閒心琢磨這點事。”話雖如此,事實上邱儉還真花了一番心思,他回去就到九幫網上研究了半天,沒看出有什麼需要花大錢才能搞出來的新東西,雖然網站確實比大半年前像樣了很多,但都是量的積累而沒有質的飛躍。他仍不放心,又假冒是家商戶給九幫網打電話問詢合作事宜,接電話的碰巧是一位新來的業務員,又是曹原剛從街上收容來的社會閒雜,正處於鬥誌最昂揚而技能最低劣的階段,抓住一位送上門的潛在客戶便不肯撒手(具體到接電話時的表現就是不肯撒嘴),問一答十,口若懸河,害得邱儉仿佛都感覺到有唾沫星子從聽筒裡直噴到他臉上。正煩得要掛斷電話,卻聽業務員提及商戶要向九幫網交納服務費,邱儉便警覺起來,要求業務員詳細說說,結果業務員頓時更加亢奮,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歸結起來卻隻有一個意思,就是我們九幫網的服務好極了您交了服務費肯定一本萬利我什麼時候去找您簽協議啊,邱儉被氣樂了,心想曹原你們真是想錢想瘋了,隨便安個名目就想從商戶兜裡掏出錢來,你們要能有收入才怪呢。他打斷業務員的話又問你們九幫網實力究竟怎麼樣啊,不會我們剛交了錢你們就倒閉了吧。業務員又抖擻精神,大吹一通九幫網資金和技術實力如何之雄厚,還說已受到眾多風投之追捧,爭相要給我們投資我們正挑呢。邱儉忙問細節,業務員當然無從知曉隻好說反正投資額會非常之大,是近些年互聯網行業獲得的最大幾筆風投之一而且馬上就會到賬,九幫網會隨即展開一連串的並購以實現跨越式發展,打造中國最大的新型網上零售社區。邱儉聽了笑得想刹都刹不住隨手掛了電話。曹原當時正在辦公室,滿屋子的人也都不得不旁聽那位無知而無畏的業務員胡吹亂侃,曹原氣不打一處來,恨自己有眼無珠怎麼招來這麼一位活寶,真是便宜沒好貨。業務員正納悶客戶怎麼突然掛斷電話,曹原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教訓他,說有本事的銷售能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你倒好,真話從你嘴裡吐出來也沒人信了,我敢說這個客戶絕對不會再打電話來,一筆生意已經被你這張破嘴弄黃了,你信不信?!曹原卻根本不知道,正是這張破嘴讓他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邱儉的探查。邱儉當然不會再來電話,使得該業務員大為歎服曹原料事如神。邱儉馬不停蹄地聯絡許克,他覺得沒必要再搞什麼查帳之類的動作,他相信查也查不出名堂,反而隻會引起許克的反感。邱儉把許克約到一家咖啡館,這還是兩人頭一次見麵,總要寒暄一下:“久聞大名啊,可惜直到今天才有機會認識你。”許克也挺熱情,說:“總聽曹原提起你,你們是老同學、鐵哥們兒、好搭檔嘛。”邱儉一聽立刻有些尷尬,紅著臉乾笑道:“你和我也是好搭檔,我也是九幫網的股東之一嘛,你是大股東我是小股東。”兩人接著便外鬆內緊地閒聊,話題總離不開探詢對方網站的情況。邱儉發覺許克並不像曹原說的那般看好九幫網的前景,反而是毫不掩飾對現狀的悲觀與對未來的迷茫,令他不禁生疑,但很快他便悟出了其中的奧秘,想必許克已猜到他要轉讓股份,作為買家當然要把東西儘量說得一無是處,如此一琢磨他便釋然了。果然,隨著交流漸趨深入邱儉就發現其中端倪,雖然表麵看來許克似乎和曹原一樣鬱悶,但他並不像曹原那樣認為症結在於九幫網的模式和方向有問題,而是九幫網目前的決策機製。許克說:“合作當然重要,團隊應該是一個真正的整體,這都沒錯,但前提是要有分工,隻有分工才談得上合作嘛,不然就是小孩子打架——一窩蜂。古時候打仗還講究步騎聯合、水陸並進,現在講究的是陸海空協同,不僅兵種要有分工,決策、參謀、執行幾個層麵更要分工,否則還不亂套?我和曹原本來各有所長,完全可以優勢互補,可到現在也沒有明確的分工,搞得我們各自的特長都發揮不出來。”邱儉連連點頭稱是,暗笑依你許克的分工肯定是你做決策曹原執行,頂多混個參謀乾乾,難怪兩人不對付。許克的牢騷越發越盛,言語間矛頭不時直指曹原:“互聯網畢竟屬於新經濟,依靠智慧密集換取資本密集,小打小鬨、苦熬硬拚的層次太低級。但問題在於,眼界決定觀念,觀念決定層次,沒到國外看過最新的互聯網應用是什麼樣子,沒親身體驗過那些優秀的大公司有什麼成功之處,像這樣見識太少的人做決策肯定力不從心。”邱儉的各種疑慮到此已全部打消,便再也不耐煩聽許克囉嗦,挑明了說:“許克你看我理解得對不對,九幫網應該儘快對股權結構做出調整,然後在決策機製和經營管理上實現規範化,一切應該以股權說話。我雖然也是股東,但畢竟還有另一攤事,確實兼顧不過來,一直想把股份轉給你或曹原,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不能再拖了。許克,你應該趕緊把我手裡的股份拿過去,彆看隻有百分之五,但卻是質的變化,你就是第一大股東了。”許克淡淡地說:“我的確希望持股多一些,已經和曹原談過,想讓他把一些股份轉給我,畢竟這樣效率更高。我拿了你的,隻是比曹原多出百分之五,但這百分之五如果出自曹原,我就比他多百分之十了。”邱儉一再強調哪怕隻多一股也是第一大股東啊,何況五個點呢,許克卻執拗得很,說自己看重的不僅是絕對持股數量更是和曹原的相對比例關係。邱儉恨得牙癢,卻隻好說:“轉讓的成本你不會不考慮吧?我的要價可以比曹原低一些,畢竟我投入的沒曹原多。”“我還沒和曹原仔細商量,按我的想法他最好能轉讓給我十到十五個百分點,原先他總共投了十五萬的現金,如今總不至於又拿回十五萬吧。”邱儉故作驚訝:“啊?!照你這麼說,不僅沒有溢價,一股連一塊錢都不值啦。”“那當然,要真想溢價就應該和我一直堅持到融資進來,中途退出難道還指望賺錢?”“你覺得曹原會答應?”許克想了想:“聽他的意思,幾萬塊錢也還可以吧。”“那……到底是幾萬?一萬和九萬可差遠了。”“這要看他到底轉讓給我多少股份,十五個點大概七、八萬,十個點大概就五萬吧,我也不好意思壓曹原的價,畢竟是兄弟。”邱儉難掩失望,可憐兮兮地問:“那咱們算不算兄弟?你不會好意思壓我的價吧?”許克笑了:“放心,咱們不熟,我就是想壓你的價也拉不下臉來。沒關係,你要是覺得不滿意就以後再說,反正股份也黃不了。”邱儉心想算你狠,這就已經開始壓了,臉上卻堆著笑,說:“每股六毛錢,怎麼樣?我名下的是五萬股,合三萬塊,可以吧?”許克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又笑了笑:“我還是更傾向先和曹原談妥,如果他不肯至少轉讓給我百分之十,我再來收購你手裡這百分之五,你看好不好?”邱儉已經徹底認識到他手上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籌碼,隻好再退一步:“每股折價一半,五毛,總共兩萬五,就這麼定了吧。”許克不為所動:“我相信曹原會接受五萬塊出讓百分之十的條件,你看……”邱儉一聽這言下之意自己非得比曹原價更低才行,狠下心說道:“那好,兩萬,每股才四毛錢,如果曹原肯接受這個價格那你就買他的股份吧。”許克說:“我沒意見,不過還應該告訴曹原一聲,萬一他肯出更高的價錢收購你的股份呢,你不就吃虧了,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程序總還是要走一下。”邱儉直氣得哭笑不得,心想真沒見過如此迂腐的人,曹原自己正打算脫手怎麼可能還買我的股份呢?他真想勸許克彆再多事,自己吃虧也認了,隻費幾次唇舌就撈到兩萬塊,值了。好在也沒費多少事,沒幾天股東協議之類的該簽的就都簽了,該公證該備案的也都辦了,許克痛快地拍給邱儉兩遝人民幣,把邱儉寫的收條往兜裡一揣,這樁曆史遺留問題就此解決。曹原正要和許克擊掌相慶,許克卻又拿出一張紙塞到他眼前,說:“這個也簽了吧,邱儉的百分之五我可不能獨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曹原一愣:“就放在你名下唄,何必還費勁轉來轉去?”“你想假戲真做真讓我當大股東啊,那可不行,再說這五個點本來全都應該是你的,我隻是替你從邱儉手裡收回來,留一半已經多了。”“咱倆誰跟誰呀,你就比我多點股份有什麼關係?而且,眼下我也沒錢給你。”“連一萬都沒有?”“沒有。”曹原毫不臉紅地說,“融資要是真吹了,我就又得想辦法過冬,哪兒有閒錢給你。”許克無聲地罵一句,說:“那我認了,無償也要轉讓給你一半。”曹原拿著許克擬的協議剛看一眼就開心地笑起來:“股東列表裡總算隻剩下你我兩個人的名字了,噩夢醒來是早晨呐。”一直冷眼旁觀的施穎輕蔑地哼了一聲:“我看你們倆純粹是窮折騰、窮開心,如果凱蒙決定不給咱們投資,姓喬的那筆錢也就根本不會進來,咱們才是傳說中的一夜回到解放前,真搞不懂你們怎麼還有這麼多閒工夫算計邱儉,大事都愁不過來呢。”這話立刻讓倆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手機驟響,是許克的,他看眼號碼就緊張地說:“戈衛星!”原本坐著的施穎登時站了起來,原本站著的曹原卻一屁股坐下,都緊張地盯著許克。許克清清嗓子接通電話,戈衛星拿腔作調地說:“斯大林同誌講過,勝利者是不應該受責備的。我要講的是,受害者也是不應該受責備的。許先生,我代表凱蒙公司向你通報一下,我們最終決定不受嘉理德事件的乾擾,繼續按計劃和你們洽商投資事宜,希望後續工作能在雙方的通力合作下順利開展。對了,你們最好準備一下,有些核心內容需要你們到我們的總部談一次,到時我也會親自去總部……”聽許克磕磕絆絆地把這段意思複述完畢,曹原悶頭坐了半天才忽然冒出一句:“我得趕緊回趟老家。”許克莫名其妙,施穎笑道:“真沒出息,就算是天大的好消息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嘛,還非要跑回去報喜呀?”“我得回老家辦護照!”曹原嘟囔一句。許克忽然猛拍一下曹原的肩膀:“悔死我了,邱儉那百分之五我不該和你平分,更不該白給你一半,不行不行,剛才說的不算,這可是一大筆錢啊。”曹原倒挺痛快:“那你就都留著。”“Just kidding,說了怎麼能不算?一人一半。”許克已經走回自己的座位,仍搖頭自語,“那真是一大筆錢啊。”曹原頗為自得地對施穎說:“現在你明白了吧,如果不及時把邱儉的股份拿回來,那小子可就要發橫財了。怎麼樣見識了吧?這就叫神機妙算!”施穎盯著曹原問:“你真覺得這麼得意嗎?雖然邱儉很不地道,可他畢竟曾經是你的朋友和搭檔,就算你做不到以德報怨,搞了這麼多陰謀詭計算計人家,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吧?曹原,我發現你學壞了。”曹原很不以為然:“對付壞人用點兒手段就算學壞了?不至於吧。我不認為做的有什麼不對,也沒覺得我這樣算學壞,充其量我隻是對好壞的判斷標準發生了點變化。”“這才更可怕!”施穎扔下一句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