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原心情大好,給施穎買了一大杯熱巧克力又張羅再來一大盤沙拉,施穎忙說喝點東西就行,不想吃什麼。大杯熱巧克力快要喝完的時候,期待已久的人物終於出現。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士從寫字樓大堂朝星巴克氣宇軒昂地走來,身後跟著剛才和曹原說話的那個人。走到近前,高大男士笑著伸出手,見曹原正要起身就用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不好意思,被幾批人纏住脫不開身,讓你們久等了。”身後那人忙上前擺好椅子服侍他坐下,介紹說:“這位是我們喬總。”曹原和施穎再次欠身致意。喬總等那人給他買來一杯卡布奇諾,吩咐說:“你去忙吧,我這邊好了給你打電話,估計得挺長時間。”那人唯唯諾諾地走了。喬總的眼睛炯炯有神,先盯著曹原端詳一陣又看看施穎,不住微微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忙從西裝口袋裡取出名片雙手遞過來,曹原誠惶誠恐地接在手裡捧讀:“嘉理德投資控股有限公司,怎麼聽著像家拍賣行似的?”話剛出口,施穎的腳就在桌底踢了曹原一下,曹原也有些後悔,正窘著卻聽見喬總爽朗地笑道:“說得沒錯,你可以把我們理解為一家拍賣行,我們就是要像沙裡淘金似的找到具有巨大升值潛力的公司,然後當寶貝一樣推向國際資本市場賣個大價錢。”這話讓曹原為之一振。喬總呷了口咖啡,接著說:“你今天跳上台說的那些話,對我很有啟發,像你們這樣正處於起步期的創業者,需要的不僅是資金扶持、政策優惠,更需要生存空間,其實就是話語權。當今圍繞話語權的爭奪無處不在,互聯網如此、其他行業也如此,商場如此、社會政治也如此,值得重視啊。你的舉動直接證明你是既有思想也有行動的人,你能獨辟蹊徑奪得話語權就預示在將來的競爭中你也會脫穎而出,所以直言不諱地講,我很看好你。”曹原剛要有所表示,喬總又說:“不過,你的話並不全對喲。你把這個會說得一無是處,可是如果沒有這個會,我又怎麼能遇到你呢?可見,凡事都要一分為二,關鍵看我們如何利用、如何把握。”曹原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除了由衷地信服還有幾分感動。喬總捋一捋頭發,說:“言歸正傳,聊聊你們的項目吧。”曹原便把九幫網、九幫卡、新型團購模式等等介紹一番,喬總不時插問,所問及的都是數字,比如持卡會員數、特約商戶數、月均團購次數、人均團購金額、人均返點金額、服務費金額、季度收入和支出金額、網站流量及排名,既關心現狀更關心趨勢,曹原既無隱瞞也無虛誇,全部如實回答,然後還略帶歉意地說:“要是我的搭檔在就好了,他肯定講得比我清楚。”喬總來了興趣:“噢,那你就說說他的情況。”聽曹原介紹過許克之後喬總連聲說:“相得益彰,相得益彰,你們兩位的搭配真的很難得。最重要的是人、是團隊,其次才是項目,是人決定項目能否成功,而不是反過來。”曹原立刻聯想到杜姐,耳邊回響起杜姐說過的“沒有不掙錢的生意,隻有不掙錢的老板”,腦海裡又浮現出與杜姐和好愛好家的恩怨糾葛,便主動發問:“喬總,您看能不能也讓我們了解一下您和您的公司?”“那太沒問題了,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信任,我先大致把老底和家底都向你亮一亮,你還想知道什麼隨時可以問。”根據喬總的自述,他確是一位經曆豐富的成功人士,在海南圈過地、在深圳操過盤、在上海炒過金、在東北打過劫。曹原對前幾項炒作房地產、股票、黃金期貨都還理解,但對打過劫就無論如何想象不出指的是什麼,難道真有前科?喬總笑道:“我們當時在東北抓住國有企業重組的機會,低買高賣國有資產,造成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真像趁火打劫一樣。”喬總雙眼迷離地望著遠處,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總結似的說:“我這一輩子,財富有多少,原罪就有多少。過去這二十年我一心賺錢,賺到後來都已經自覺有愧於人民了,就打算用後麵這二十年一心回饋社會,但不是簡單地撒錢做慈善,我信奉一句老話——救急不救窮,我不扶貧,個人的錢再多也是有限的,我要把有限的錢投入到我認為最有意義的地方去,扶持有誌向的青年創業者就是其中之一。通過今天的接觸,我就很有興趣幫助你們走向成功,具體地講,就是幫你們找到投資方,初步解決資金問題,把你們的業務推上高速成長的軌道。”“以您的人脈資源幫我們,這真是求之不得。”曹原的興奮溢於言表,“喬總,雖然我的搭檔不在,但我可以代表他一起向您做個承諾,如果您能幫我們融資成功,我們可以把融資總額的一部分付給您作為酬謝,具體比例您可以提出來咱們商量,當然您肯定不會看得上那點小錢,但對於我們來說就是表達誠意和感謝的最好方式。”剛說完曹原就感覺施穎在桌底又輕輕踢了他一下,正想不出又哪裡說錯就發現喬總的臉色陡變,他一下子慌了。漸漸的,喬總的神情舒緩下來,平和地問:“你是把嘉理德公司當作投資中介了?或者說,你認為我就是個掮客?”曹原急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喬總終於露出點笑意,用手勢止住曹原的辯解,發自肺腑地說:“你剛才那幾句話真像是在和我談生意,不過也沒什麼錯,資本運作也屬於商業行為,就應該遵循商業規律,要以利益回報最大化為目的,剛才我說過不搞扶貧,你們也不是在搞希望工程,在商言商是對的,但你把我的角色、我的價值定位搞錯了,我和嘉理德公司都不做中介、不做掮客,我給我本人的定位是——天使投資人。我不懂互聯網,但我懂人、懂商業、懂資本,我看人很少看走眼,如果我看好一個創業團隊就希望能投資給他們,和他們一道成功。”“您願意投資我們當然歡迎啊,可您剛才也說要幫我們找到投資方……”曹原有些不解。“當然!不能投了錢就萬事大吉,而是要幫你們最終成功並和你們一起分享成功的果實,我不懂互聯網,不可能參與你們的日常運營,我近期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幫助你們完成第一期融資。你想想看,當我把你們推薦給未來投資人的時候,對他們最有說服力的是什麼?”喬總很期待地望著曹原,見曹原遲遲答不上來,隻好公布答案,“就是我已經把自己的錢拍給了你們,這是我對你們有信心的最好證明,而我有信心,他們才會有信心。否則把你們吹得天花亂墜我自己卻一分錢都不肯投,對那些精明到家的投資人能有吸引力嗎?推薦東西讓人家用,我自己要先用;推薦公司讓人家投,我自己要先投,是不是這個道理?”施穎虛心求教道:“喬總,聽您的話真讓我長了很多見識。我剛才還擔心您推薦自己有股份的公司請彆人投資,彆人會不會懷疑您不客觀呢?”喬總笑著眨眨眼睛:“其實,我根本不需要用言辭去說服彆人,隻要我投了你們公司,很快就會有不少機構搶著也要投你們,我的眼光和判斷在圈子裡還是有些人認的,很多人沒有信心自己去找項目投,都是跟在我後麵,看我投什麼他們就投什麼,你們以後就知道了。”施穎和曹原都不由得對喬總更為歎服、更為崇敬。曹原興奮得又近乎得意忘形,一條腿從桌下蜷上來,剛要提起這隻腳蹬在椅麵上,另一隻腳再次被施穎踢了一下,這下比前兩次都要重,令他瞬間猛醒過來,連忙肅然坐正,說道:“喬總您考慮得真是太周到了,有您這筆天使投資,我們的燃眉之急就可以大大緩解;有您這位天使幫我們,我們下一期融資也就指日可待了。我是應該好好感謝今天這個會,讓我遇到了您這位大貴人。”“是啊,這種心態很重要,就是每時每刻都要有一顆感恩的心。彆誤會啊,不是要你感我的恩,我又不是發善心無償捐助你,咱們是平等的合作關係。我指的是咱們都應該感這個時代的恩,感那些無意中幫助我們的人的恩,感那些隨時出現的機會的恩。比方說今天沒下雪,不然我很可能來不了咱們就碰不上,所以應該感老天的恩;咱們還應該感那位主持人的恩,因為人家讓你把話說完;咱們每天都還好好地活著,這本身就應該感恩。這種心態對創業者尤其重要,你不停地感恩,就會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幸運兒,所有的人都在幫你,所有的門都向你敞開,所有的機緣都來眷顧你,天時地利人和你怎麼可能不成功呢?相反,如果你總是牢騷滿腹、怨天尤人,就會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倒黴的倒黴蛋,所有的人都和你過不去,所有的門都被堵死,所有的路都被彆人占了,連天地都不容你你還想成功?早該一頭碰死算了。”喬總說到此處笑起來,“老有人問我成功有沒有秘訣?我總答不上來,剛才這麼一聊我忽然覺得,如果真有秘訣的話恐怕就是一顆感恩的心,成功源於自信,自信源於感恩。你看,和你聊天讓我找到了一個問題的答案,這就要感你的恩呐。”兩位聽眾本已完全沉浸在喬總的話語裡,最後這句才讓曹原回過神來,忙說:“喬總,您簡直是位哲學家。”施穎也癡癡地說:“我覺得您特像牧師,總能啟迪我們的心靈。”喬總開懷大笑,翹著二郎腿愜意地擠在略顯窄小的椅子上,說道:“先不說我自己,就說那些經常和我打交道的在商界打拚很多年的人,凡是事業能做到比較大、比較久的,誰沒有一整套人生哲學?可以說,各個圈子裡的佼佼者都是哲學家。你說牧師也對,從某種意義上講,領導者都是牧師。”隨後,喬牧師又和兩位虔誠的信徒海闊天空地聊了一陣,忽而打住說:“扯遠了扯遠了。咱們今天聊的還隻是意向,我的團隊會對你們做詳儘的調查,會計師、審計師、律師都會參與,全部相關費用都由我們公司承擔,你們隻需要提供資料配合調查,怎麼樣沒問題吧?接下來要確定的就是你們公司當前的估值,依我看先不要估得過高,否則會加大後續融資的難度,最後的事就痛快了,我投多少錢、占多少股份,這個最好商量,對不對?有一位創業者曾經半開玩笑地對我說,‘我們創始人富得很,手裡全是大把的股份;你們投資人窮得很,手裡隻剩大把的鈔票’,你不會也這麼認為吧?”一直在不住點頭的曹原剛習慣性地點下去忙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股份對你們創始人而言確實是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一定不要隨便許諾、輕易出讓,這是我對你的忠告。我還了解不少創始人都有種擔心,就是股份讓出去了投資卻遲遲進不來怎麼辦,今天我先給你吃顆定心丸,在咱們的股權協議中肯定會專門加上一句話——無論出現何種情況,隻有當我的投資全部到位後,股權轉讓才生效,這下踏實了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套我不做,我總是先履行我這方的義務,我以誠待你,你也一定會以誠待我,對吧?”喬總說著,探過長長的胳膊用厚大的手拍了拍曹原的肩膀,曹原頓時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讓他感動得無以複加。喬總又笑道:“後半句話也要寫上喲,就是無論出現何種情況,隻要我的投資全部到位了,股權轉讓就必須立即生效,這個誠意你有吧?”談到這個地步曹原的大腦早已放棄思考,身上最活躍的部位就是那顆激動不已的心,他想都沒想就鄭重地點點頭,伸出手和喬總溫暖而有力的大手緊緊握在一起。曹原和施穎走出嘉裡中心寫字樓,一縷冬日難得一見的明媚陽光透過樓宇間的縫隙投射過來,曹原摟著施穎的腰,哆嗦著問:“冷嗎?”施穎打了個寒顫,仰頭笑著說:“不冷。”“那就往前走走。”兩個衣著光鮮而單薄的人便沿著光華路緩緩地走,反正那一帶有眾多或美麗或瀟灑的“凍人”出沒,他倆並不惹人注目。“今天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曹原感慨道,“喬總真是我命中的大貴人。”“你一直有貴人陪伴呀,你一直也挺幸福呀。”施穎用胳膊肘拱了曹原一下。“是啊,比如說你,比如說老郝,比如說許克……”“還有你的杜姐。”“呃——,她也可以算一個。不過,他們都比不上你和喬總,你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喬總是我物質上的靠山。”“哈,這就開始學著感恩啦?不錯,居然能把我排進前兩名,真受寵若驚啊。”曹原停住腳步,和施穎麵對麵站在人行道當中,一臉肅穆地說:“為了慶祝我今天最新遇到一位貴人,我要好好感謝一下我最早遇到的那位貴人。”“你打算怎麼感謝她呀?”施穎歪頭看著他。“非禮她!”話音剛落曹原就猛地抱住施穎吻起來,全身的力道仿佛都集中在嘴上,簡直像是發狠地吻,壓迫得施穎頭向後仰、腰向後彎,雙手緊緊抓住曹原的衣袖以防摔倒,這下他倆頓成路人注目的焦點,幾輛駛過的出租車都狂按喇叭為這一幕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