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位置,在沙特首都利雅得附近的荒廢之地。接送程牧陽的私人飛機,會在次日清晨抵達利雅得機場,在這之前,他似乎想要一直待在這裡,畢竟沙漠對於城市來說,更適合他這種人。萬一迫不得已有流血衝突,也比較容易掩蓋,屍骨和鮮血,都將被流沙掩埋。而這裡,距離全球最大的駱駝買賣市場,非常近。午後,程牧陽帶她去看那裡的駱駝買賣。不止有駱駝的販賣,還有駱駝奶,甚至是駱駝肉的漢堡。程牧陽把一個駱駝肉的漢堡遞給她,南北神情怪異地拿過來,聞了聞:“這個真的好吃嗎?像什麼味道?雞肉?羊肉?還是牛肉?”“都不太像,”他笑一笑,說,“不過肯定不會讓你變肥胖。他們沙特人總是認為駱駝肉味道非常鮮美,而且脂肪含量會非常低。因為大多數脂肪,都在駝峰裡。”南北“哦”了聲,咬了小半口。這個味道怎麼說呢,沒覺得好吃。她看程牧陽並沒有買自己的那份,就把手裡的遞到他嘴邊,示意他嘗一口。豈料,程牧陽隻是搖了搖頭,她又把駱駝奶遞給他。程牧陽又搖搖頭,輕聲告訴她:“忘了告訴你,在阿拉伯男人眼裡,駱駝奶就是天然的壯陽藥,非常有效。”南北“啊”了聲,頓時也不想喝了。她想起昨晚,程牧陽不止自己喝,還用嘴巴喂自己駱駝奶,忽然覺得非常臉熱。因為是販賣大型牲畜的市場,這裡非常雜亂,還有現場的宰殺,血腥的氣味混雜在空氣裡,讓人非常不舒服。南北很奇怪,程牧陽為什麼特意帶她來這裡,直到他們走進一個很大的帳篷,看到了非常多的美麗的石頭。有大有小,擺放在帳篷裡。主人正在笑吟吟地看著他們。這些石頭都是黃棕色的,表麵像有著沙礫,被人工雕刻出兩三朵玫瑰花。帳篷中最大的玻璃罩內的那個,甚至有近百朵的樣子。花的形態各異,但都有層疊的花瓣。“沙漠玫瑰,”程牧陽攬住她的肩膀,告訴她,“最大的那個,我已經預訂下來,準備送到莫斯科我們的家裡。”“沙漠玫瑰?”他頷首:“挖出這塊石頭的地方是紅沙漠,所以結出的玫瑰石和澳大利亞的沙漠玫瑰一樣,是偏橘紅色的,觀賞價值更高。”南北摸著臨近的那塊,能感覺到沙礫的觸感。程牧陽低聲給她解釋。告訴她,在沙特這裡的某個特定地點,很容易挖出這些沙漠玫瑰。用鐵鍬挖地三四米後,如果碰到濕地層,就會有石塊,幸運的話,就是這種沙漠玫瑰。“流沙長不出真實的玫瑰花,但可以用幾百、幾千年結出沙漠玫瑰,永不凋謝。”程牧陽從身後環住她的腰,用旁人都聽不懂的中文低聲說,“情人節快樂。”“情人節快樂。”南北回答他。這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禮物,但真是足夠浪漫。他笑:“釋迦牟尼在歲時,感歎人有生老病死的苦難,索性舍了王族身份,夜彆妻兒,出家修行。”他的聲音很清晰,“我一直以為,他做得很有道理。昨晚仔細想了想,怎麼會有人能舍棄妻兒,隻為脫離生老病死的苦海?真是傻透了。”南北笑起來:“釋迦牟尼,從生下來就是七步生蓮,可不是你這個凡人的境界能比的。”她握住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玩笑著說,“程牧陽,你這種動不動就說佛家典故,手握屠刀的男人,絕對是所有女人的克星。”程牧陽笑了聲,沒繼續說下去。這個帳篷的主人,並不懂這兩個東方人說的是什麼。他隻是禮貌含笑著,在一旁陪著兩個人看形態各異的沙漠玫瑰,甚至還用臨時學的中國話,一直在說“永不凋謝”。南北聽得笑死了,料定肯定是有人事先授意,讓這個生意人要討好程牧陽。程牧陽反倒表現得很正常。兩個人從帳篷出來,看到遠處有一群出乎意料漂亮的品種,大多是盛產在阿拉伯地區的單峰駱駝。隻是這一批很醒目,皮膚光滑,眼睛也是大大的,倒更像是用來觀賞的駱駝。她看得有趣,程牧陽在身邊告訴她,沙特貴族特彆喜歡賽駱駝,所以這是當地人專門培育出來的精品跑駝:“有時候碰到上等駱駝,單匹最低五十萬美元,高的可以有百萬。”“這些?”她好奇地看著那些駱駝。“名貴的跑駝,都不是在這裡交易。”程牧陽笑起來。他說的時候,有一些穿著講究、麵相貴氣的阿拉伯人,在為他們的主人購買精品跑駝。他們在大聲交談著,程牧陽仔細聽了會兒,然後翻譯給她聽:“下午,會有一場小型的賽駱駝,我們可以跟著去看一看。”她毫無異議。這是在這裡的最後一天。然後她就會和程牧陽回莫斯科,和寶寶,還有他住在一起。大概一個小時後,賽駱駝終於開始。就是在距離駱駝交易市場幾公裡的地方,有個簇新的賽場。很多穿著白袍的沙特男人坐在看台上,南北和程牧陽挑了個角落,看著場上坐在駱駝身上的小騎手。照程牧陽所說,騎手年紀越小,駱駝負擔就會越輕,自然奔跑迅速。所以看上去,那些坐在駱駝臀部,緊緊抱著駝峰的男孩子,都差不多十二三歲模樣。比賽開始後,看台上群情激昂,不斷有人站起來,大聲喊著。南北也被叫得熱血沸騰,忍不住握住程牧陽的手,卻發現他在看著不遠處的地方。她有些奇怪,剛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程牧陽卻已經悄悄地搭住她的肩膀,輕聲說:“不要回頭,他們來了。”“誰?”“我們現在的敵人,未來的朋友。”中情局的特工?聽程牧陽的語氣,他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南北散漫了大半天的心情,也終於再次打散,繃緊了心弦。她其實猜到了,在他們送走核科學家,又綁架了他們的特工人員後,中情局遲早是要追過來的。這次他們不會有所顧忌。如果說昨天之前,他們的首要任務是要從沙特帶走核科學家,那麼現在,他們的任務更簡單直接,在這裡,暗殺這個記錄在中情局名單上的頭號通緝犯。程牧陽大概知道,肯定會有這一次交手。所以才選擇停留在利雅得的城外,在沙漠的腹地,和他們來一場遊戲。駱駝的奔跑,飛塵滾滾。程牧陽忽然就握了下她的手,跳下看台,對她伸出手臂,南北緊跟著他跳下來。程牧陽穩穩扶住她的腰,兩個人轉過身時,大批的駱駝已經迎麵跑過來。而不遠處的幾個白袍人,也明顯站起來,沿著看台往這裡跑。歡呼的人群太多,沒人會留意這幾個白袍人的特彆。倒是程牧陽和南北,以非常快的速度橫穿過賽場,讓看台上的人噓聲四起。騎手們已經在衝刺,紛紛跳上駝峰,手握著韁繩,不斷鞭打駱駝。這種速度,根本不可能避開兩個人。幸虧是程牧陽,也幸虧是南北。兩個人在滾滾塵土中,飛快穿過賽場,在程牧陽踏出賽道的那一步時,身後飛奔的駱駝蹄,已經踏上了剛才穿過的地方。兩個人在工作人員目瞪口呆時,搶過了他們手裡即將上場的駱駝,程牧陽把南北抱上去,自己也跨上去,迅速騎著它,離開了賽場。身後是觀眾席的歡呼和掌聲,還有工作人員聲嘶力竭的叫喊。“他在喊什麼?”南北側頭,問臉貼著自己的程牧陽。“他說這是冠軍駱駝,”程牧陽的聲音帶笑,“潛台詞就是,非常值錢。”“最少要百萬美元?”“不止。”“強盜,”南北笑,“你不隻是流氓,還是強盜。”兩個人的對話,被風撕裂開來。不愧是冠軍駱駝,雖然身後有人追著,卻完全把那些人甩得遠遠的。大片的沙漠,望不到邊界,南北把黑色麵紗戴上,擋住越來越強的風沙。程牧陽顯然在往沙漠腹地走,避開多餘的人群。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絕不擔心。如果說菲律賓的旅程是意外,這次完全就是精心部署的行程。細沙如粉,在日光下,呈現出刺眼的橘紅色。不同於馬,駱駝的跳躍式奔跑,絕對是折磨人的。好在他用雙臂把她箍得很緊,不讓她顛簸得太厲害。程牧陽怕她被細沙吹得難過,竟還很細心地在“逃難”中把她的黑色麵紗拉上來,裹住她的整張臉,連眼睛都遮了起來。南北的視線,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不至於讓她的眼睛受烈日和流沙的摧殘。隻是有些不透氣。“前麵會有陰陽山。”程牧陽低頭,抵在她耳邊說,“跳下駱駝,阿曼會接應我們。”南北“嗯”了一聲,很快就模糊地看到遠處的沙丘和沙石山。真狡猾,這是早就安排好的陷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