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巴永吉甚是機警,“鏘啷”一下,抽繡春刀在手。隻見“得見青天”四字之下的牆上,竟開啟出一扇小門來,這牆本就是木牆,在此布置一道暗門,倒是嚴絲合縫,不易被人發覺。“哈哈,施主莫驚,還認得貧尼嗎?”伴著話音,一老尼提著個包袱從暗門中走出。郭丹鶴見她頭戴法冠,足登雲履,身著一件黃緞子僧衣,麵目慈和,法相莊嚴,不禁為她的氣度所折服。誇巴永吉一見,麵露喜色,忙收刀回鞘,一拱手道:“在下見過師太,多年不見,師太神采依然。丹鶴,快來拜見寂真師太。”郭丹鶴雖不明就裡,但誇巴山長既然吩咐,同時又看這老尼清靜脫俗,如仙人一般,於是伏地叩頭,道:“郭丹鶴給師太磕頭了!”寂真見郭丹鶴上來就行此大禮,又喜又憐,忙上前將她扶起,道:“這就是丹鶴了?好孩子,好孩子!一切皆是注定,這孩子看來命中與我有緣。”誇巴永吉一聽,觸動心事,心中一陣酸楚,摸摸郭丹鶴的頭,道:“丹鶴,我有事情要辦,不便帶你同行,你在師太這裡寄宿幾日,我完事便會來接你。”寂真聽誇巴永吉這麼一說,立馬會意,道:“好孩子,這裡山明水秀,最是避暑的好地當兒,住上幾日你便連家都不想回了。趁這時光,貧尼再教你些好玩的法術如何?”郭丹鶴莫名其妙地被帶到這裡,莫名其妙地被留下盤桓幾日,心裡老大不爽利。成年人總覺小孩子蒙昧無知,豈不知即便是幾歲孩童,心中也早已懵懵懂懂了。郭丹鶴明知事情有異,但自己卻被蒙在鼓裡,哄來哄去,一路上的鬱氣這回終於爆發,氣惱道:“我不乾!誇巴山長,你騙人!陽明院裡一班同年好友,獨獨帶我千裡迢迢趕到這裡,現下又找個由頭將我撇在這裡,是不是你們不想要我了?你說,你說!”孝陵衛治理森嚴,軍令如山,平日裡在陽明院,彆說如此公然抗命,就是對師長言語間稍有不恭,即刻便會受到責罰,但此時此刻,誇巴永吉怎麼也惱怒不起來,一臉尷尬地對寂真解釋道:“這孩子從小舞槍弄棒的,性情頑劣,不知禮數,師太不要見笑。”看郭丹鶴鼓著兩個腮幫子,一張粉臉漲得通紅,寂真仿佛見到年輕時那個性烈如火的自己,心中更是認定與她緣分不淺,於是道:“哪裡,哪裡,這姑娘頗有男兒氣概,我倒是喜歡得緊呢!”誇巴永吉扭頭望望郭丹鶴,輕輕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道:“唉,這是指揮大人的手書,本想等你上山之後,由師太親手交予你看,現下你還是先看看吧。”陸子淵在手書中將郭山雲之事和她上山學藝的安排皆詳說一番,郭丹鶴讀罷,一張小臉陡然變得灰黃,如同死了似的,大顆的淚珠從她稚氣的雙眸中滾落,進而變成一雙水線。看郭丹鶴淚珠盈盈,淒楚不勝,寂真心中也難過異常,上前扶住郭丹鶴的雙肩道:“孩子,你娘親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隨我來吧,莫要負了她一番囑托。”誇巴永吉也道:“賢侄女,你娘親與我有手足之誼,就算拚得這身性命不要,我也要將她救出來。你要聽你娘親的安排,好好學藝,切莫讓郭氏絕學從此絕跡。”陡逢人生之大變故,一個十餘歲的少女哪裡還能做彆個思量,郭丹鶴含淚點了點頭,跪倒在地,分彆向誇巴永吉和寂真各磕了三個響頭。兩人心中難過不已,忙將郭丹鶴扶起,又言語寬慰一番。少頃,寂真從包袱中取出一套破衣爛衫,道:“時候不早,還要趕路,丹鶴,你換上這套行頭,隨我回去。你的身份,不可為外人所知,靈山寺中也就隻有寂遠大師和我知曉,現下你穿這個上山,若有人問起,你就是我在化緣路上度來的花子。還得委屈你,在我靈山寺出家幾年。”郭丹鶴咬著嘴唇,點點頭。誇巴永吉道:“師太心思細密,安排妥帖,丹鶴交給你,那合該是她的造化,哪能說委屈二字。”寂真道:“誇巴施主,你們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貧尼本當請你們去靈山寺一敘,但事有特殊,多多怠慢。今晚你們在此歇息,我訂了兩間上房,並讓宋老板安排下酒菜,恕貧尼不能奉陪之罪。”誇巴永吉心中更讚寂真,早知道她一副大丈夫性格,但沒想到竟然是粗中有細,將一切事情,安排得如此妥當,忙客氣道:“已是多有叨擾,我等也即刻動身,在途中驛站歇息,不再煩勞師太。”寂真道:“我曉得你們行事小心,不知底細的地方,絕不肯輕易落腳。這悅來客棧是宋士傑宋老板所開,他為人正直,又與靈山寺多有來往,知根知底,不妨事的,大可放心休息。”誇巴永吉心裡一驚,道:“哦?難道是那個人稱狀王的宋士傑?”寂真點點頭道:“不是他還有誰個?你看這機關暗門,尋常客店中怎生會有?還不是這宋士傑屢次替人打抱不平,恐仇家報複,才專門設置的。我這次選這裡,一則是因此地可靠,二來便是想借他的暗道,避人耳目,將丹鶴帶走。”誇巴永吉喜道:“這般說來,這店我還是非住不可了。早聽說宋士傑之名,無奈未有機會一敘。”寂真道:“阿彌陀佛,誇巴施主與宋老板文俠武義,妙哉妙哉。那貧尼就先行告辭,待丹鶴學成之日,我定會有信告知。”誇巴永吉起身將一隨身包裹雙手奉到寂真麵前,道:“丹鶴在師太那裡,多有叨擾,陸大人命我奉上些許束金,望師太收下。”寂真推辭不過,隻好收下,包袱入手沉重,心知必然不菲。誇巴永吉親手將郭丹鶴的行囊負於她的身上,並命軍士從車中取來滅靈鐧,郭丹鶴見到雌鐧,不禁又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