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亦軒變招攻來,那光棍非但不緊抱雙臂護住麵門,反倒將兩個胳膊儘力張開,如大鵬展翅一般。然後雙臂急收,兩隻手掌猛的合拍,爆出“嘭”的一聲巨響。陸亦軒隻覺一股熱浪撲麵,力道之強,世間罕有,打出的五雷咒如同一枚雞蛋擊中鵝卵石,瞬間消弭得無影無蹤,那紅紙傘也隨陸亦軒本人,被震出兩丈開外。旁邊那個逸夫,也未能幸免,橫著飛出了丈把遠。陸亦軒重重摔在地上,背部劇痛,口鼻流血,腦袋之中猶如壘了蜂窩,嗡嗡作響。模模糊糊聽那光棍笑道:“哈哈,臭小子,有點想法。”陸亦軒頭暈目眩,但心中大震。這人剛才那招,絕無可能是普通功夫,不知是哪門法術,竟未見他念咒用符,甚至手訣都沒有一個。這法術,威力之大,令人咂舌,而看他如此輕鬆,怕是還留了九成功力未發。“呸呸,善泳溺水,平地覆車。老弟,小孩子也能把你騙住?你受他兩招又如何,就當罰自己妄自托大,觸犯武學大忌。你爆哪門子內丹,害得我跟著吃掛落!”逸夫啐著口中的灰土走了過來,嘴裡罵罵咧咧。那光棍咧嘴一笑,道:“哈哈,長久沒有動手,一時技癢。師召兄,回頭我教你點兒法術,免得一代劍術名家,總落得個屁滾尿流,委實不雅。”逸夫搖搖頭道:“廢話太多,廢話太多,我魏某人曲醫劍三絕,豈在乎你那點微末法術。”光棍一聽,笑道:“師召兄,又瞧不起我的法術,那你今晚請我作甚,搭了兩壺好酒不說,也糟蹋了華林班的銀子。罷了罷了,我去矣!”說罷轉身便欲離開。那逸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好好好,算我失言,來日我再請你喝酒賠罪。不要玩啦,正事要緊!”光棍一聽喝酒,忙正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定了!先讓我料理了那臭小子。”陸亦軒的五雷咒雖無大成,可也能斷木碎石,但聽這光棍言談之中,絲毫不以為意,仿佛即便沒有剛才那法術,硬受他這一擊,也不會傷著分毫。想自己的道行與這人簡直是天壤之彆,心中一陣絕望,方才滿腔怒火登時變成了一汪苦水。那光棍走到近旁,見陸亦軒失魂落魄的躺著,上前踢了踢他,道:“臭小子,不殺你,彆裝死了。”說著拿出剛才逸夫用來爬城牆的繩子,手中用力,拽斷兩截下來,分彆捆了陸亦軒的雙手雙腳。這繩子有兩根拇指加起來粗細,看樣子能經住幾百斤的重量,而這光棍用手斷繩如扯斷麵條一般容易,著實令人駭然。他把陸亦軒捆了個結實,伸一隻腳踏住,然後指著那墳頭道:“師召兄,你看老顧墳頭上那個洞,他娘的,咱們來晚了,屍首已經被弄走了。還好我留了一手,我讓你撒在屍首上的東西撒了沒有?”逸夫點頭道:“撒了,當然撒了,老顧的屍首是我親自去驗的,驗完我就將你給我的東西撒在他懷中。”光棍從懷中摸出一個木盒,道:“嗯,這就好辦,我們跟著它走,定能找回屍首。”逸夫湊上一看,這盒子有巴掌大小,四麵鏤空,雕工頗為精致,待他見到盒中物事,更是驚奇:“咦?大冬天還有夏蟬?”光棍笑道:“哈哈哈,這是青蚨,有人叫它魚伯,看樣子像蟬,但比蟬稍大。這東西極其罕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不是因你師召兄,我決計不肯用。青蚨有一門絕技,如果把青蚨的幼蟲捉住,母青蚨必然會尋來,無論藏在哪裡,也不管路程遠近,都能找到幼蚨所在。傳說古時有高人懂一種法術,取用母青蚨和幼蚨的汁液分彆塗在錢上,然後施以咒語。買東西時,隻用塗了母青蚨汁液的母錢,而把子錢留在兜中,當天晚上,母錢便會自動返回子錢處。如此輪流返回,不知停止,那錢永遠花銷不儘。”逸夫搖頭稱奇,道:“小小蟲蝥,卻母子情深,可歎可歎。看來老弟深諳此法術了?”光棍訕笑道:“說笑說笑,這是上古傳說罷了,我要懂這種千金散去還複還的法門,哪用得著天天如此辛苦地討生活?不過母蚨尋子的特性我還是略通一二,我讓你撒的就是幼蚨曬乾後研磨出的粉末,待會兒我將這盒裡的母蚨放開,咱們隨它而去,定會找到老顧屍首。”逸夫點頭道:“甚好甚好。包袱繩索給我吧,你將這小子一並帶著,彆跑脫了他,壞了大事。”光棍應了一聲,扣開盒中機關,隻見那隻母青蚨緩緩飛出,在空中轉了幾轉,然後猛的向西飛去。彆看此蟲個頭不大,去勢卻快得驚人,若不是其後腿有條長長的細棉線與木盒相連,恐怕早已隱沒在黑暗之中,沒了蹤影。光棍一手執木盒,一手拎起陸亦軒,領頭奔去,那逸夫也運起輕功,緊隨其後。大約行了半個時辰,翻過一道小嶺,下到平處,隻見一座小廟,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母青蚨飛到廟門前,來回盤旋,再也不肯離開。“就在這裡!”那光棍喊了一聲,收青蚨入盒。兩人晃亮火折,推門進廟。這是一座廢廟,以前大概也曾香火鼎盛,但不知何時破落,廟中人物恐怕早已遊走四方。泥胎的塑像塌了大半,上麵的彩漆早已剝落,隻剩一個人形,再也辨不出供奉的是何方神聖。神像前的帷幔早已爛成條縷,上麵布滿了蛛網灰塵。供桌的腳缺了半隻,不知是誰用石塊撐著,才勉強立住。奇怪的是,桌上雖沒了香爐、燭台,但卻放了一大塊蘿卜,上麵還插了一隻帶棍的蠟燭。“咦?此廟廢棄已久,但看這蘿卜並未腐敗,分明有人在此。”那逸夫邊用火折引燃蠟燭,邊奇道。光棍把陸亦軒扔在地上,借著燭光在廟中看了一圈,隻見這裡鍋碗瓢勺,扁擔水桶,被褥鋪蓋等生活物事一應俱全。他皺皺眉頭,順手操起門後的水桶,道:“此處定有玄機,剛才來時我就覺得門口那塊土地不同尋常。走,一道去看看。”逸夫拔劍在手,衝陸亦軒晃了晃,道:“小子,切莫打歪主意,否則……”說罷掩門出去。陸亦軒剛剛被光棍一摔,迎頭撞上後牆,碰得個眼冒金星,喝了一嘴灰塵。方才被抓之時,他稍覺恐懼,但一路走來,身上疼痛漸消,反倒少了幾分懼意。雖手腳被縛,動彈不得,但見到光棍和逸夫離開,還是掙紮著靠牆坐起,四下打量起周圍環境,看有沒有機會逃出生天。正在這時,陸亦軒感到有人輕拍肩頭,扭頭一看,不禁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