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予我千秋 行煙煙 1324 字 2個月前

次日,戚炳瑜聞訊入宮。她先去給皇帝請安,卻被文乙以皇帝昏迷未醒而擋在外麵。戚炳瑜把文乙冷冷地打量了兩遍,沒說什麼,轉頭就去了昌慶宮。……經人通稟後,戚炳靖親自降階出迎。秋風之中,戚炳瑜看著她這位足足三年未見的四弟,臉色冷若冰霜。戚炳靖的身形比當年壯碩了不少,愈顯剛健挺拔,膚色亦深了些,可見西境軍前的確煉人。……直將人煉出了一副心狠手辣。戚炳靖見她來,目光中掩不住驚喜,和煦地向她一笑,請她入殿詳敘。“皇姊該讓人來說一聲,我必派人去相台寺接皇姊入宮。”戚炳靖親手為她斟茶,笑著說,然後對身後的周懌淡淡使了個眼色。戚炳瑜來得突然,周懌與他二人本在議事。此時接到戚炳靖無聲的吩咐,周懌二話不說便把案台上攤著的東西一樣樣收入匣中,上鎖。不等周懌出去,戚炳瑜就已直接開口發難:“炳軒是你殺的?”戚炳靖收起一點笑。戚炳瑜又道:“‘昌王歸京途中不幸遇刺,皇帝大悲病篤,臨委四皇子監國’——這消息今晨都已傳遍京中了,你還要在我麵前裝什麼?”她的怒意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戚炳靖道:“既然皇姊清楚,又何必多此一問。”戚炳瑜罵他道:“晉室怎麼就養出了你這麼個心狠手辣的東西。”戚炳靖嘴角一沉,沒吭氣。戚炳瑜又繼續罵道:“你如今既殺了炳軒,這皇城之中還能太平麼,你的命你真當自己能保得住麼。”戚炳靖盯著她,回道:“皇姊怎不問問自己,這些年來是誰把皇兄的動靜一一傳與我知曉的,這次又是誰把皇兄入京的路線提前發信給我的?要是沒有皇姊的這些消息,我如何能成功下得了這狠手。”戚炳瑜厲聲喝道:“我豈知你是打算要炳軒的命!”戚炳靖冷冷道:“皇姊此來責問,是因擔心弟弟,還是因擔心自己被牽連?”戚炳瑜先是一愣,隨即大怒,眼角發紅。她抬手便朝戚炳靖的左臉扇過去。掌摑聲震耳。周懌擋在了戚炳靖身前,替他挨下了這重重一巴掌。戚炳瑜咬牙:“滾開。”周懌不為所動。戚炳瑜再次抬起手,但她的手腕被周懌一把握住。周懌沉著臉說:“當年昌王欲置四殿下於死地時,公主殿下有像今日這般怒斥掌摑過昌王麼?”周懌是什麼身份,平素又是什麼性格,眼下竟敢拿這話衝撞戚炳瑜,就連戚炳靖一時都有些詫異了。戚炳瑜拚命掙了幾下,沒能掙脫,氣得看向戚炳靖,又罵他:“你就這樣看著?!”然而戚炳靖還沒做出反應,周懌就已將戚炳瑜的手鬆開,退後兩步,垂首道:“是臣冒犯了。兩位殿下敘話,臣先退下了。”周懌就這麼步出殿外。他一走,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減弱不少。戚炳瑜消了急怒,看著戚炳靖,半晌無言,隻是眼角的紅越來越深。戚炳靖則歎了一口氣,向她走近半步,說:“皇姊必然是因擔心弟弟,是弟弟讓皇姊傷心了。”戚炳瑜眼中蓄滿了淚,說:“你們哪個死,我都不願意!”戚炳靖沒再開口。這局,不死人何以破得開。戚炳瑜不是不清楚,她隻是一時難以接受此事真的發生,亦驚怒於他將如此大的生死之事都瞞著她。須臾,戚炳瑜抬手揪住戚炳靖的襟口,將臉埋入他已非少年的寬厚胸膛,放聲大哭。她哭聲之哀,是為晉室之亂,令戚炳靖心口如被千刺。他輕輕攬了一下她的後背,說:“皇姊是否還記得,弟弟幼時讀書,不解‘當為秋霜,勿為檻羊’為何意。當時,是皇姊教會弟弟的。”……戚炳瑜走出殿外時,看見了站在殿階下等著的周懌。他的左臉被她那一巴掌摑出了明顯的指痕。戚炳瑜收回目光,冷著臉走過他。“殿下。”周懌在她走過時出聲。戚炳瑜的那一番冷意本就不夠堅定,被他這麼一叫,停下了腳步。“還請殿下不要生臣的氣。”周懌的聲音很低,但又確保了她能聽見。戚炳瑜一時冷笑:“周懌。你配讓我生你的氣麼?你配麼?”周懌就不說話了。戚炳瑜又說:“你以為你同我睡過兩回,你就能插手管我們姊弟之間的事了?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周懌倏然抬眼。他的眼底藏著一片巨浪。戚炳瑜卻撇開目光,看向遠處:“你想娶我,但你又沒那本事。你既然沒那本事,你就不配讓我生你的氣。”周懌眼底的那一片巨浪被擊碎,悄無聲息地消退。戚炳瑜則已抬腳離去,連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再留給周懌。……督士兵封街戒嚴完畢後,周懌估摸了一下時辰,然後叫人去城東卓府附近探一下戚炳靖眼下如何了。因雲麟軍換防京城各城門,城中用以戒嚴的兵力不足,戚炳靖清晨至城外調麾下人馬,回城後看了卓少炎留的字條便去了城東,走前命周懌統領兵力,協助江豫燃戒嚴全城,護送昭慶公主與其子入宮城。視野中的宮牆,令周懌憶起些許往事。那些往事不算太愉悅,他沒多久便移開目光,驅馬繼續前行。待與江豫燃會合後,周懌衝他點了一點頭,算是致意,然後簡單說了他所負責的半城中戒嚴的情況。江豫燃表示知曉,然後請周懌同他一並前往城西的昭慶公主府。二人遂並轡往西。一路上,二人沉默無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自當初晉軍以卓少炎為餌、令江豫燃舉降豫州城至今,二人之間的關係一直是無要事不言、有要事簡言之,更從未如眼下這般協力同做一件事過。周懌因性格使然,平素謹言慎行,多以冷麵示人,故而未覺得眼下有什麼不妥。江豫燃卻覺得很不自在。這不自在的感覺,不光是因眼下的情境,更因他始終覺得周懌在謝淖與卓少炎一事上,始終持有很明顯的審慎保留的態度。而那態度,更多是針對卓少炎的。江豫燃曾不止一次地親眼目睹過,周懌在看到卓少炎與謝淖在一處時不自察地皺起眉頭,就好像卓少炎全然配不上謝淖似的。每思及此,江豫燃的心內都有些不平。他想不明白,像他們卓帥這般才貌雙全、智略過人、堅勇不催的女人,究竟是哪一點讓周懌覺得她配不上謝淖。之前,江豫燃不屑計較,因他未見卓少炎對謝淖之真心。但如今,江豫燃將卓少炎之真心看得清楚明白,便再也無法不做計較。江豫燃在馬上思慮半晌,隻能想到一個原因。那便是周懌因謝淖故,亦知悉卓少炎之過往。而卓少炎之過往種種,唯親手弑兄一事能讓周懌生此疑惡。江豫燃忍不住出聲,打破沉默:“周將軍。”周懌聽見後,以目光相詢。江豫燃問:“我們卓帥之過往,周將軍知道多少?”周懌想了一想他家王爺與卓少炎眼下的關係,又想了一想卓少炎對江豫燃的信任之度,言簡意賅地如實回答:“所有。”江豫燃了然,遂又問:“周將軍對卓帥心存惡感,是因卓帥曾親手弑兄?”周懌被他問得一怔。周懌想說,他從未對卓少炎心存惡感。但他皺了皺眉,認為自己沒有必要對江豫燃作此解釋。他皺起的眉頭,落在江豫燃眼中,則是坐實了江豫燃的推測。江豫燃冷冷道:“所以周將軍以為,卓帥配不上謝將軍。”周懌轉頭,望了江豫燃一眼,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些,卻依然什麼話也沒有向江豫燃解釋。……他從未覺得卓少炎配不上他家王爺。卓少炎的確曾經親手弑兄。但是他家王爺,何止曾經親手弑兄。更曾親手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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