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盤算,卻不多言,反倒是愈發往裡藏了藏身影,生怕被人察覺。趙林和劉浩軒已經和四平打起來,劉裕傷了公子玄,敵營中,號角聲乍起,全麵作戰發動了。二十萬人相互屠戮,實在是驚天地泣鬼神。想必,白鹿穀自此後便要揚名立萬,永載史冊了。她躲在親衛們身後,遠遠瞧著白衣的公子玄和黑衣的劉裕,目光中漸漸就升起來無儘的殺氣。為家國為孩子,這仇是一定要報的。隻有殺了公子玄,殺了沐傾城,才能報仇。她冷冷出聲,“沐傾城有消息了嗎?”月姬站在跟前,也是親衛的打扮,低聲道:“不曾。不過,今日一過,她的消息便算不得消息了。”錦公主冷哼一聲,“未必。”冷眼瞧著公子玄失魂落魄的焦急模樣,她道:“帶人跟我走,先去九龍山。”月姬一怔,“怎麼又要去?沐傾城和王七爺定是死了,就是不死……咱們也不必費心去那裡啊。”白鹿原距離九龍山很遠。但她心中的想法一旦起了,就不能改變,她退的愈發迅速,“圍殲公子玄和沐傾城,隻怕還是落在九龍山。”好像是一場魔魘,那麼便讓這魔魘終結吧。十萬大軍還在白鹿穀跟謝琰糾纏,錦公主卻帶著她的八千人,往九龍山去。明明知道,跟劉裕在白鹿穀才是最安全的,至少,劉裕是安全的。她總歸是個頂好的助力。可她心中就是覺得,要去九龍山,要去那裡才能終結這一切。八千人飛奔,關三爺和朱槿被留在白鹿穀幫助劉裕。她隻帶了阿若和月姬跟隨。縱馬飛奔,一路去,風寒夜冷。可她渾不在意。然而,不過才走了三日,後方就傳來消息。公子玄趁夜起兵,往九龍山去了。丟下了他的十萬兵馬,隻帶了區區萬人,往九龍山營救沐傾城。那沐傾城於他而言,當是太過重要。天色漸晚,驛道上並無車馬。錦公主坐在無人的客棧中,瞧著阿若端過來的熱水,微微一笑。阿若道:“公主,公子玄竟然不顧性命也要救沐傾城。”她勾唇一笑,“沐傾城是他的妻子,他當然要不顧一切的去救。”阿若一怔,“可屬下一直以為,公子玄並不甚在意沐傾城的。”這話若是虞美人其他人說出來,大約還會牽扯出一些從前的老話。但阿若加入不久,自然也就不知道從前的事情。從前,所有人都以為公子玄喜歡的人是錦公主,所有人都以為沐傾城不過是一廂情願。隻有她知道,公子玄愛的人必定是錦公主,雖然曾經,公子玄曾拿著她的畫像,在北國帝都的宮門前求親。那種求親,傻子都知道,政治的原因更多過愛情的作用。隻有沐傾城才會那麼傻,以為公子玄愛著錦公主。錦公主接了熱水,輕輕洗著纖白的雙手,這一雙手沾惹了太多的血腥,可依舊纖白,好像隻懂得繡花,不懂得殺人。“有些人的喜歡放在嘴上,有些人的喜歡擱在心裡。不管是放在嘴上的,還是擱在心裡的,那都是喜歡。尤其是擱在心裡,很多時候比放在嘴上的喜歡更深更久更穩妥。”她的嗓音很淡,緩慢地解釋著。-阿若聽得明白,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她細致的洗乾淨雙手,拿過阿若遞來的白帕子,擦著水漬,“通知駙馬,速速往九龍山。一舉殲滅沐傾城和公子玄。”阿若蹙眉,“沐傾城不是還沒有下落嗎?”她轉頭,笑著,“很快就會有的。”九龍山一戰,七日之後。公子玄果然棄了兵馬,飛快往九龍山救人。劉裕緊隨其後,都沒有帶大批的人馬,隻將心腹帶在身邊。便是這些心腹,也有萬人。而錦公主,早在三日前就做好了準備。好戲等著公子玄,她竟隱隱有了期待。山陰城中碰頭,劉裕穿著便裝,豐神俊朗。恍惚一下,好像九峰寨那個寨主猶在。錦公主坐在軒窗前,仔細瞧著園中的景色。這裡是劉裕從前的密宅。因為實在是隱秘,並沒有任何的人知曉。倒是有個老仆帶著個小丫鬟住著,打掃庭院,順帶著守著家裡。此刻,老仆便掃著院中的落葉,小丫鬟正在洗著床單被罩。兩個人身影遲緩,悄無聲息,對於她的到來竟也隻是親近,並沒有懼怕。隻怕,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劉裕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微微笑了笑,“你倒是平靜,看他們爺孫打掃庭院也能看這麼久。”他坐在她身旁,伸手捉了她的小手在大手中,緩緩拿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低聲道:“倒不像是我,竟然有些緊張了。”成敗在此一舉,公子玄的人馬即刻就要來到。劉裕早在公子玄動身之前,就追隨她來了九龍山,所以,竟然比公子玄還快了兩日。早的兩日,那就是戰機,也是先機。謝石墓地,早已被布置妥當,她留的後手全都用上。那些可以殺人的火器,此刻正安靜的躺在墓地中,被枝丫蒿草覆蓋,偽裝的像是根本沒有它們的存在。而錦公主和劉裕的人馬,已經使了八千人做伏兵,剩了一萬人,在公子玄身後攆,。好似,劉裕尚在公子玄後頭,尚且還不能追到。其實呢?院子裡平靜,這一場戰役卻十分重要。她轉頭,“你緊張什麼?”他神色微微嚴肅,“問鼎天下,此戰後便可見分曉。”當然,就有些緊張。如果勝了,天下唾手可得,如果輸了……性命也要不保。每個人都有殺手鐧,他們有,公子玄未必沒有。能夠住進皇宮,險些稱帝登基之人,難道就是蠢笨的嗎?誰知道,這萬無一失中,會不會藏著一失?他的神色不假,昂揚鬥誌中的確也藏著小心。她忽然就笑了。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劉裕目光一閃,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你這般緊張,我倒是放心了。須知月滿則虧,盛極必衰,樂極生悲看,得意便要忘形。你能緊張戒備,不敢小覷敵人。我知道,今日一戰,咱們大概是要勝利了。”他臉上浮現出不自在,“你這樣變著花樣誇讚為夫,真的好嗎?”“嗬嗬……”她輕聲一笑,指著院子裡的老人和小丫鬟,“當年你初來山陰,自己給自己找了這一處宅子,自己給自己安頓下兩個下人。自此,你飛黃騰達,權傾天下。可你看,經年過去,世事變遷,你的宅子還是你的宅子,你的下人還是你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