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裡的一場火,對於整個建康城來說渺小得不值一提。靠著太守府最近的一處民居連燭火都沒有點亮,這一夜對他們來說依舊是平常而寧靜的一夜。圍繞著皇城湧動的暗流依舊繼續著,早朝進殿時,有人下意識撇了太守大人一眼。根據他們的眼線彙報,昨夜太守府走水,燒死了一位夫人。而他們的情緒大都是難得有個情報,竟然是這種無關痛癢的事。不就死了一個夫人麼,又不能當成他造反的證據。隻要皇帝欽點的公主沒燒死,他們連慰問的話都不用說。早朝上,桓玄再次進諫,要撤銷了謝家的北府兵,城防需要可由他的兵代勞。王氏哪能同意這種事了。謝家雖然凋零,但對南朝還是忠心耿耿的,何況北府兵可是在淝水之戰中凱旋而歸的精兵,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放棄。而且桓玄已經是相國了,再將城防交出去,這皇權可不是成了擺設。王氏本還想在桓玄和劉裕之中選一個拉攏,現在桓玄是不能的了。他擺明就是貪心之極,獅子大開口,加上劉敬宣帶著那點兵投靠了他,感覺站在朝堂上又狂妄的幾分。至於劉裕,對於是否撤銷北府兵的事情,一直處於中立的位置。可誰相信他會保持中立,他不過是觀望罷了。如果說權謀的暗流是圍繞著皇帝而展開的,這話聽著並沒有錯,但真正最中心的地方,恐怕還是要更靠近後宮一點。朝堂裡有許多王氏的老臣、重臣,他們不光謀略屈指一數,周璿之術更是練得如火純情。所以即便是相國這樣的人物,要進諫一件事,非常全票通過,否則幾番周旋下來,那也是好一段時間了。再加上皇帝是個心智不全的傻子,自己也拿不定個主意,逼急了,就要退潮回去休息。說什麼休息了,還不是急得沒辦法,回去問王皇後了。王神愛不需要垂簾聽政,但每日早朝她也會坐在大殿後堂默默聽著,暗自觀察著外麵的一舉一動。不利王氏的事情,自有王氏的老臣來拖延時間,下朝後她再想辦法對付他們,最後再通過德宗帝將她的意思傳遞出去。“那個混蛋,他真以為坐上了相國之位,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王神愛回到瑞祥宮後盛怒。“他得了相國之位,自然想要得到更多。”說話的是皇後身邊的侍女,她叫明悅,當然這不是她的真名。她的真名叫王明玉,是王神愛的表妹,自小也是機敏聰慧,善攻心計。也正因此,才被家人給予厚望的送到王神愛身邊,助她一臂之力。明悅立在王神愛身側,目光銳利,嘴角含笑道,“何況還有劉裕在虎視眈眈,如果他不爭取更多,說不定就被劉裕搶了去。”王神愛坐在精雕的木椅上,若有所思,“那劉裕到底怎麼想?難道他真的會允許建康城裡都布滿桓玄的兵?”“他當然不願意建康城裡布滿桓玄的兵。隻是此時是桓玄先開了口,他不信你能答應相國的要求。”明銳年齡要比王神愛略小一些,但官場的爭鬥也是從小熏陶起來的,論心機絕不遜色於那些老臣子們。“他在坐山觀虎鬥。”王神愛眼神對著窗外,手指敲在木椅的邊緣,腦海裡的思緒在快速轉動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他引出來?”“有的。”明銳目光陰鷙,轉瞬就想到一個辦法,“您隻要答應撤想北苻兵,他就會立馬跳出來,與桓玄爭奪城內布防一事。然後您隻要在此刻拉攏他,向他示好,他必然會答應。”“不行。”王神愛搖了搖頭,“就算這個計劃能成功,但北府兵撤銷容易,重建幾乎無妄。日後就算鬥敗了桓玄,他又要怎麼辦對付?”她還有更多的顧忌。她不能為了對付桓玄,解一時之快,到時騎虎難下,得不償失。明悅剛剛不過是隨意拋出一條建議,有時探探領導的睿智到了什麼程度,有沒有下降也是真重要的。她沒有接表姐的話,而是揚了揚唇提起了另一件事,“皇後娘娘,您之前讓我查的先帝之死,已經有些眉目了。”王神愛眉頭一動,“說來聽聽。”“先帝還在的時候,潘夢鸞身邊有個不足道的看門小奴。先帝逝世後,潘夢鸞和其他妃子一起移居到嘉仙苑,那小奴也就安排到了其他地方。今日我無意走訪了一下他,沒想到有意外收獲。”明悅挑了挑眉,邪性道,“那小奴說,其實當晚潘夢鸞是有安排其他人進宮的。”“是什麼人?”“那個小奴不知。”明悅也不在意,隻是繼續推斷道,“既然她偷偷摸摸的安排人進入,說明此事是見不得光的。緊接著先帝就死了,這必然與她拖不了關係。”“當時她正得寵,卻與人合謀殺了先帝……”王神愛蹙眉思索著,忽然得到一個結論,連她自己也為之一驚,“她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是為了另一個人,她真正侍奉的人。”這一點,明悅得到消息時也揣摩道了。“皇後說得對。先帝死了,我們癡呆的皇帝才了登基,有些事做起來就更加順利了。”明悅頓了頓,留意著王神愛的神色繼續說道,“而且沉寂了一段時間後,又光明正大耍弄手段的讓皇帝冊封了天錦公主,讓一切都看似巧合。”“是劉裕。不,不對。”王神愛想到了劉裕,但又立馬否定,“潘夢鸞進宮已經十多年了,那些年裡劉裕都不過是草莽,怎麼可能有能力埋下潘夢鸞這可深棋。何況,主人又怎麼會娶自己的棋子?”明悅點頭,確定道,“她處心積慮的讓那個女人做公主,恐怕不是為了公主之位,而是為了讓劉裕好娶了她。”王神愛順著對方的思路繼續思索,“這麼說,劉裕也不過是一個被監視的人,那到底誰才是她真正的主人了?”“不湊巧,皇後讓人查天錦的身份,昨天也得信了,還沒來得及彙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