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勁裝手持銀槍,身形挺拔英氣勃勃,雙眸淩厲神采精華,當真是傲骨烈氣豐神如玉。更重要的是,她的容顏竟與他們的夫人長得極為相似。不,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樣,隻是那渾身散發的氣勢,竟是天壤之彆。一位雍容尊貴賢良溫和,一位意態張揚絕世風華,這兩位女子皆是世間少有的美侖美煥。可若說誰才是太守大人心頭上的女子……林敬軒忽然反應過來,太守大人口中的錦兒,恐怕就是眼前的這位了。但是……林敬軒猶豫起來,又忍不住道,“大人,那個……”他正要斟酌另一件比較尷尬的事該怎麼處理,此刻的天錦已經看到了院落裡與她相愛相恨的女子。“讓她進來。”劉裕還沒有說話,天錦已揚聲輕嗬。林敬軒點了點頭,走到門口做了請的動作。文錦紅唇微微顫抖,短暫的停頓後還是銀牙一咬,走進大堂。人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但算起來這也是太守大人的家務事,似乎從中還有些誤會不易見光。林敬軒想著便很知趣的行了一禮,退了下去。文錦長發披散,從未有光的狼狽,然而臉上依舊倔強的保持著尊貴神色,不動聲色的走進大堂。再見到這位孿生的姐姐,天錦沒有了從前的熱血。冷漠甚至帶著恨的看著她,銀槍的尖刃隨著手腕的調整緩緩停在她的額前。“為什麼?”天錦冷冷的問她,“為什麼要和司馬元顯合謀,殺是我的孩子?”劉裕起初還不明白天錦所謂何故,隻到將整句話聽聞,他心中一片駭然。雖然他從沒有真正接受過文錦,他也恨文錦當初欺騙了他,甚至也懷疑是她殺死了自己和天錦的孩子。可每當她淚水盈盈的站在自己麵前,他還是會不忍心向這苦命的公主落刀。隻是如今聽得天錦這番篤定的話,劉裕對文錦的一切都失望透頂。文錦紅唇微啟,幾番猶豫後硬冷道,“因為,我恨你。”“那你可以殺我。”亂世紛飛的年代,她隨時都可以去死,可為什麼死去的會是她無辜的孩子了。“你以為我不想你死嗎?”文錦突然失控的大喝起來,轉而又深深吸了口氣,神色苦澀而絕望,“我殺不了你,司馬元顯也不想你死。但他不喜歡你的孩子,他不希望你將阿裕的孩子生出來,我也不希望。”天錦淒切一笑,好一個人性薄涼,“好啊,你不殺我,那我今日就來殺你。讓你為我的孩子抵命。”“你殺啊。”文錦絲毫沒有懼怕之色,反而揚起嘴角略帶得意之色,“連著我腹中的孩子一起殺死,這樣你就歡喜了。”天錦和劉裕具是一驚,目光一同落在她的小腹。從時間上推算的話,文錦懷孕至少也有七個月了。不知是不是故意,她的身體不但沒有變得圓潤,反而還比從前更加清瘦了一些。也或許是人各有異,她的胎位懷得靠後,再加上用寬大的高腰裙遮擋,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注意她,確實有些微凸的肚子。何況她一直住在曾經的劉府,平日裡沒有人去探望她,裡麵的人也不許出來。或許她也擔心有人加害這個的孩子,有意隱瞞了這事。“怎麼還不動手?用兩條人命來抵你的孩子,不算吃虧吧。”文錦眉目一冷,嘴角卻勾勒出自信的弧度“你威脅我!”“我手無縛雞之力,不敢威脅錦少帥。”文錦直視著妹妹,口吻嘲諷。天錦冷哼,眼底泛起一絲陰鷙,輕視一笑。手腕再次扭動,槍刃從文錦的額頭緩緩滑到她的腹部,“我不要兩條命,一條足以。”“你想乾什麼?”文錦慌忙護住自己的腹部,側身避開槍刃的鋒芒,“這可是阿裕的孩子,我還是你的親姐姐。”“我也是啊,姐姐。你下手的時候,有想過我是你親妹妹嗎?”天錦微微斂眉,紅唇親啟,神情陰鷙恐嚇,“真巧,這兩個孩子的月份都差不多。不如你是怎麼殺死我孩子的,我就怎麼殺死你孩子。”文錦臉色瞬間蒼白,神色驚恐慌張的退了一步。天錦更加逼近,她想到那天躺在床上,挨過人生最傷痛的時刻,無儘的憤恨猶如地獄裡的邪靈藤蔓,蠕動的攀上她的心頭。天錦壓低聲音,卻是鬼魅的聲音說著,“彆怕,我不會讓你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的,我會讓你阿裕親自給你喂下墮胎藥,讓你也嘗一嘗撕心裂肺的痛苦。”“不,不要。”文錦再也招架不住連忙跪倒在地,拉住妹妹的手,懇求著,“天錦,我求你了,不要殺他,他是無辜的。我也是逼不得已,司馬元顯知道我們的父皇母後被囚禁在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救遠方還未死去的家人。”家人……天錦心頭赫然顫動,她想到司馬元顯也曾以此要挾她,讓她背叛劉裕。當時她誓死抵抗,後又有劉裕朱瑾前來救她,她才得以逃生。而眼前的這位女子,雖有著同她相似的容顏,卻沒有那份強硬的本領。她隻是亂世中的弱女子,隨波逐流,誰都可以利用她,殺死她。她隻能苟活著,使用各種各樣她不情願的方法。天錦甩開了姐姐她的手,背過身去。“天錦,求你了……”文錦依舊哭泣著,祈求著。有些感受隻有為人母後才能體會,她放下自尊、放下傲慢,跪在妹妹的麵前。即便當初她九死一生也未曾如此求過誰。劉裕看著天錦的神色裡充滿糾葛與痛恨,憤怒又無奈。她很痛苦。她想到自己遭受的折磨,想到無辜的孩子被那殘忍的奪取生命……可凶手已在眼前,她卻無法痛下殺手。“錦兒……”劉裕想要握她的手,安慰她。然而剛剛觸碰到,卻被狠狠甩開。她的心是不甘的,可是又不得不忍下。沒再說一句處置凶手話,她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了。文錦看著妹妹離去的背景,突然心痛如刀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