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俆道覆點了點頭,“他自身也有些兵權,但那是遠遠不夠的,現在能供他瓜分的隻有一人。”“劉裕。”天錦說出那人的名字,神色微微動容,想起另一個人又是一陣心慟,“謝琰死後謝家漸漸衰敗,阿裕領兵新起,勢頭猛烈,必然是他打壓的對象。”“駙馬雖兵權在握,想要明著與司馬元顯對抗還是不成氣候,畢竟那個傀儡皇帝還在。”俆道覆思緒著,不免叮囑道,“劉裕勢單力薄,這麼拖延時間遲早是要敗的,他的能力還不足以在有司馬元顯的朝中立足。”天錦沒有反駁,俆道覆說得直言不諱,她也是心裡有算,“那依徐先生的意思,阿裕現在該如何是好。”“他現在被禁足在建康府,空有兵權也無用武之地。雖與司馬元顯周旋,可到底縛手縛腳,時間長了反而給司馬元顯機會。不如趁機就舍一塊肉,得自由身,反而好辦事。”俆道覆站起身,一邊緩步走到窗口,一邊如此說著,眼眸深邃無比。“先生說得有道理。”天錦眼底波光閃動,沉默片刻後又道,“潘鳳鸞還在宮裡,我們可以趁機安排人過去借機接近皇帝,既然司馬元顯可以控製皇帝,我們也可以。”“想要控製皇帝的人多得是,除了司馬元顯還有皇後王神愛家族。”俆道覆一點點的為天錦將思緒捋順道,“潘鳳鸞是先帝的寵妃,現在出手有很多限製,再安排人也需要時間。何況這個皇帝遲早是要廢掉的,他現在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那我差人暗中提點一下阿裕吧。”天錦如此說著。站在窗口的俆道覆微微側目,以她和劉裕的身份有什麼不能說的,需要暗中差人嗎?俆道覆搖了搖頭,他知道天錦和劉裕的感情一直不穩定,而虞美人想要複國,又不得不倚靠更加強大的力量。她到底還是兒女情長了些……未來的挫折還長著了。“若無其他事,屬下先告辭了。”俆道覆沒有再深入提點她,他堅信她隻是還需要點時間,終有一天她會成長為他想要看到的樣子。天錦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沒再挽留。要提點劉裕其實也很簡單,隻要找人上門自薦為他的客卿就可以了。劉裕也受用了,與同僚商密後,由同僚在朝中故意反打劉裕,為司馬元顯爭取了他手中三層兵馬,才讓他可以走出自己的建康府。但他活動依舊受限,沒有允許,不得離開建康城。“劉大人?”綠雲在前廳照料著茶樓,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迎了上去,有些詫異,“您來了?”“怎麼,你們這不歡迎回頭客嗎?”劉裕一身便衣跨進茶樓,姿態凜然。“當然不是。”綠雲忽而換上笑意,抬手邀請,“上樓吧,裡麵請。”這兩天劉裕也來過流年記,卻也隻是在特定的雅閣裡坐著流年記裝飾奢華不適典雅,字畫都是收集的名家文豪之手,就連喝茶用的器皿也是精挑細選,小小一套杯具都價值白金。如此這般鋪張為的就是隻接富豪貴族,一則可以刪選掉大量無用人流,可以收集到更有效的消息;二則也避免人多眼雜,方便虞美人彙聚分散情報。綠雲將劉裕帶進老地方,這件雅閣在二樓的偏角,平時一般不坐人。那裡比彆間多開了一扇窗戶,透過窗戶可以流年記的後院。除非是身份明朗的人要悄悄傳遞消息,否則不會迎客。劉裕現在就是一個比較麻煩的身份明朗之人,他雖然已經解了禁足令,但隻要一走出建康府,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給盯著。他想要見一麵自己的妻子,也隻能坐在一間茶樓裡,透過一扇窗戶,遠遠的看到院落中休養生息的佳人。“劉大人,您稍等一下。”綠雲恭敬行了一禮,便關門退下了。按照以往的慣例,她會命人沏一壺茶,然後便回報給天錦,讓天錦來到那扇窗戶的院落中,靜靜坐上片刻。不一會兒,果然見到朱瑾扶著目盲的天錦走進了院落。她一身素白輕紗,長發飄然,容顏白皙唯美,宛若畫中仙子。陽光打在她身上,令她渾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然而她走進院落卻沒有停留,而是被朱瑾攙扶著從另一扇門出去了。不一會,門被打開了,素雅如蓮的女子站在門前,目光純澈。“錦兒。”劉裕連忙起身將她扶了進來。朱瑾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將門輕輕的帶上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劉裕已經許久未和天錦好好相處過了。“錦兒,進來身子可好?”他們沒有麵對著麵坐,劉裕將天錦扶上坐墊後與她並肩坐著,說話間將她擁入懷抱。此刻正是下午陽光瀲灩時,窗外一片靜謐,清風徐徐而過,時光緩慢到幾乎戛然而止。“你不用擔心,我好得很。”天錦依偎在劉裕懷中,聽著他怦然的心跳,強而用力。劉裕凝望著眉目溫和中帶著陰鬱的臉龐,安慰她也安慰著自己,“你放心,不用多久,你很快就能重見光明的。”天錦輕笑,她並不緊張,“看不見也沒什麼不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我的心從未有過如此的寧靜。”“會嗎?”劉裕自從遇到天錦後就沒再過一天清閒的日子,他漸漸覺得那麼日子可能要等到他白發蒼蒼的時候才能到來。“會啊。”天錦隻是苦澀一笑,她知道,她自淝水之戰以後就再也沒有寧靜過了,直到謝琰走後,目不能視,日子恍惚一下子就慢了。在一片黑暗中,什麼也沒有,你不得不用心去捕捉周圍的一切。於是,聽到了風慢悠悠的在耳邊付過,感受到葉片而一片片的飄零;花兒在身邊靜靜綻放;還有從天而降的雨,下得一滴一滴。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時光包裹著生命在指縫間悄然流淌。多年來她鮮衣怒馬浴血殺敵,已經很久沒有停下來思考了。“要是一直這樣陪伴著彼此靜靜到老,那該多好。”劉裕輕輕撫摸著天錦的肩膀,凝望的窗外遼闊純澈的世界,竟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