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凰沒有回答,也沒有辯駁。“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有種想要拯救你的感覺。”熙寶回憶著過去,嘴角苦澀一笑,“你那麼倔強,性子那麼烈。你是很優秀的人,就是命運對你不公平。”透過窗穿過來的風像送彆一樣撩動起楓凰的發絲,她已被歲月沉澱,變得不愛話。她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剛烈如焰,將整個生命都燃燒出瀲灩的風采。“都過去了。”她沒有了剛烈,卻變得格外的愣愣。熙寶看向她,沒有接過話。她聽得出來,這都是騙人的,有些事,從未在她腦海中過去。又似乎,就那樣永久的停留了,然後在每個黑夜裡吞噬著她。“錦姐姐那邊又消息了嗎?”熙寶岔開了話題。楓凰搖了搖頭,“沒有。”“去南朝的姐妹也沒有消息?”“沒有。”楓凰閉了閉眼,有些難堪,“戰事連連,很多姐妹戰死,本就薄弱的路線,就徹底中斷了。”熙寶轉首看向黑幕蒼穹,眼眸微轉,好似在尋找著什麼。“要是錦姐姐知道,一定會很難過的。”楓凰沉默不語。錦,錦……那樣神采奕奕的她,也成為過去了啊。“如果再找不到錦主上的話,不如就將南朝的人撤回來吧。”“不行。”熙寶一口回絕,“沒有見到屍體,就一定有希望。”“我們已經錯過時間了,肉身早已化白骨,還要怎麼找呢?”楓凰垂目,神色傷痛又決絕,“虞美人組織裡現在也缺人缺得厲害,朱瑾、辛夷她們都是前輩了,如果能回來幫忙就更好了。”熙寶像孩子一樣輕緩的無賴道,“可我更希望錦姐姐能回來。”“我們要注重眼下的情況。”楓凰冷靜分析著。熙寶沉靜片刻道,“或許你是對的。”“……”楓凰在星辰下站起了身,腰間的長劍已蟄伏多年。熙寶第一次看到這把劍時,它正是飲血最多的時候,後來楓凰在熙寶身邊做侍女,此劍一直未能出竅。隔了一段時間後,劍上的腥血味漸漸淡化了。而如今此劍再次伴在她的腰間,血腥味又起。“我該走了。”轉過了身,緩緩走了出去。熙寶目送她離去,親眼看著她如落葉般飄零進黑夜。曾以為,一切苦難都會有出頭之日。隨著一步步的成長,世界漸漸清晰,熙寶漸漸明白,苦難就像冬季裡的風霜雨雪,不會有停歇的時候。星辰遙遠而孤寂,熙寶向著空伸出手,什麼也夠不著。“拓跋珪……”“我找不到你了……”“哪一個才是你啊……”紫琦果然在第二日如約而至,將熙寶和默默兩個人都接走了。再次踏進繁華的長安,她已不是公主,隻是一個背負著國仇家恨苟且偷生的女子。一路走去,春風吹起了河岸兩邊無數的花苞,色彩各異羞如少女。新一輪的故事,似乎已經開始了。隻是不知結局是悲還是喜!皇城內,苻忠帝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有一會當上皇帝,現在這個皇位怎麼看都是上掉的餡餅。好歹也是萬人之上了,對於子孫後代的事,自然也要重新梳理的。他親自命人設了一個學堂,請了名臣大士,專門授子孫帝王術業,一心做著位傳後世的佳夢。作為最北苻忠帝寵愛的兒子,紫琦雖然已經襲位多年,但還是被受令好好學習,向上。熙寶默默進了紫東府後,就成了紫琦身邊的侍讀。熙寶改了原來的名字,取名阿寶,她被三皇子單獨受令,隻能陪在他的身邊,且不受命於任何人。於是,整個紫東府紛紛翹首而盼,那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隻見她眉宇淩厲分明,鼻梁輪廓秀麗中又帶著英氣,雙眸深邃明亮。姿態磊落大方,見人不卑不亢,雖著一身素色長裙,卻是風采照人。好事的嬤嬤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連忙掩唇而笑,“啊呦呦,這姑娘哪像什麼婢女啊,若真打扮起來,可不是絕世佳人。得是外頭落難的丫頭,多半是哪個沒落貴族的遺孤。”猜都猜得有模有樣,隻是三皇子不明,誰又敢多問呢。雖然私下裡笑幾回,真正見了麵,還得客客氣氣的,誰讓她是三皇子看中的女人了。而熙寶退下了華服玉飾,抹掉了顯貴的胭脂水粉,一派素然,早沒了先前嬌嫩的模樣。起初在皇宮裡做公主的時候,就是個不受待見的公主,一年裡能拋頭露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露麵了,也是在人群後端,能見到她且記得她的,真是寥寥無幾。如今慕容衝血洗長安後,那能認識她的寥寥無幾中的幾個人又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所以紫琦將熙寶進進出出帶了幾圈後,竟無一人能認出她。何況她的容貌身體正是成長,似乎一美似一的,若不是從前與她接近的人,誰還認得她。至於阿寶身邊的默默,那更是沒人注意了。她看上去清秀文靜,偶爾兩句話倒也俏皮可愛,年齡不大,個頭也不高。若身在鄉村野嶺那也是個美人,隻是在長安皇權的附近看去,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丫頭。看她是三皇子的侍讀,倒經常圍著阿寶轉,眾人都一致認為默默是那遺孤身邊的丫頭,是三皇子看在阿寶的份上順道帶回來的。其實那些流言蜚語的,都是真中帶假,假中帶真的。皇權裡的事,要比他們想象中要複雜很多,他們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就好比默默吧,表麵看起來是個丫頭,可她的本領大得去了。不但會些手腳功夫,還會易容、用藥,若不是自己身陷囹圄,她早就被調去探測情報了,也不用在這裡做些婢女的活。剛剛了解情況的時候連熙寶都吃了一驚。春意濃烈後,熙寶漸漸熟悉了新的生活方式,深院裡各色花兒爭先恐後的怒放,伸展著腰姿,向世界炫耀它們的芬芳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