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日,謝琰那邊果然有了動靜。他本就是奉旨領兵前來,軍需是備足了的。即便如此,駐紮丹徒的這些時日卻也沒有閒著。除了一直在練兵,私下裡也有招兵買馬。因劉裕在軍中受罰挨了棍打,錦原想派關三爺前去送藥。又因關三爺的形象氣質太過招搖,乾脆請了程玉瑩派人代為送之。隻是劉裕卻並不知情……三十軍棍對劉裕來,不算是重刑。戰事在即,又有劉敬宣暗中照顧著,其實並未傷到根本。表麵看上去是打得慘不人睹,不過就是皮外之傷罷了。不過,躺在床上裝裝樣子還是要的。錦送去的都是良藥,三兩日的功夫,他便已經活蹦亂跳下地了。這事傳到劉牢之耳中,自然又惹得他十分不滿。可人也已經罰過了,又不好再什麼,隻得暗下裡憋著火氣。是以,王凝之上門商量合圍之計,私下裡卻刻意在劉牢之麵前提起劉裕時,劉牢之心裡雖然存疑,卻順水推舟的,就爽快答應了讓劉裕來做卒前先鋒。卻原來,浣風樓劉該之亂,雖然壓著捂著。可這消息卻還是免不了被泄漏了出去。加上王家早早就收到謝琰帶兵前來清剿孫恩之事,卻見他駐紮在丹徒遲遲沒有動作。作為謝氏長女謝道韞總要問上一問,偏偏謝琰回信裡支支吾吾,語意不清。謝道韞何時聰慧之人,立即就感覺到事情有所蹊蹺。故而暗中派人前往丹徒查探。豈料這一查,卻叫她勃然大怒。“這對狗男女居然還敢活得這般招搖過市,不殺了他們,難慰我六叔在之靈!”隔日,王凝之就收到了她的信。謝道韞給他的信中,要求他暗中設計拖動孫恩,讓謝琰,劉牢之配合他圍剿,借機除去劉裕和錦……怕王凝之不肯,又在信中言明六叔謝石的死,與這二人關甚大。請他一定要給謝石報仇。琅邪王氏和陳郡謝氏原是南朝兩大門閥,謝安任丞相之時,謝家的風頭一直是輾壓著王家。兩家雖是姻親,卻也暗中較著勁。可謝安一死,王家卻也沒有討到什麼好。沒了謝家的牽製,司馬皇氏對王家也忌憚了起來。尤其是司馬元顯取代他爹司馬道子把持朝中大權之後……王凝之想到父親王羲之的告誡他安守本份,低調行事,心裡多少是有些不服的。他父親王羲之乃會稽內史,領右將軍之銜。早年從衛夫人衛爍學書,習得是衛夫人以釧繇之法,而演練的書風法門,今來已是脫新而出,大有作為。永和九年時,更是攜同謝安等人於蘭亭修契,賦以《蘭亭序》,令人歎為觀止,聲名大作。王凝之排行老二,並非家中長子。在這樣一個出色的父親光環之下,不及兄長受重視也就罷了。偏生其它的幾個兄弟之中,他也不甚出彩,而他的妻子,謝道韞又是謝家長女,素有才女之名。嫁給他時,本就有些不太情願,若非是謝安保的謀,恐怕也不會下嫁給他。況且,妻子與幼弟王獻之之間的風言風語,也不是空穴來風。是以,王凝之從來就活得不夠自信。眼下孫恩起事,得朝廷重視並派兵來清剿,又恰恰在他的地界上,他當然是十分願意抓住這個機會,立下大功。因此,他王凝之才會這般慎重,親自跑到丹徒與謝琰商談。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前腳先來了,妻子謝道韞的信隨後也到了。細細思忖及一番,雖謝道韞在畫中指手畫腳,令他很不滿意。可她中卻也無不透露著,懇求之意。王凝之深知以謝道韞要強的性子,要她低聲下氣的求人,已是十分稀罕。他不滿的同時,又覺得自己終究要硬氣一回了,心裡得到極大的滿足,最終決定依了妻子之意,讓她得償所願,也叫她看看自己的本事。彼此,謝琰還完全不知情……當劉裕身穿鎧甲,隨著劉牢之的戰馬出城時,謝琰也高高立於戰車之上,奔往另一個方向。烈烈陽光之下士兵甲胄耀眼,鬥誌昂揚。既然是三軍合圍,王凝之自然是要打頭陣的。謝琰那邊姑且不提,自打大軍拔營,奔赴原野,一路之上,劉裕自信滿滿。他的臀上的傷已經結痂,騎著奔馬除了因無法避免的摩擦,令得有些不適,卻也無關緊要。不疾不緩走了一一夜的路程,並未讓士氣消減,反而前方浩大聲勢,已告訴足夠令他們熱血沸騰。……王凝之的兵馬已然與孫恩對上。當下,劉牢之傳達命令,士兵們不曾歇息,繼續疾速猛進,沒想到第三軍居然趕在了謝琰之前,先行抵達目的地。按照計劃,第三軍理應等謝琰率領的第二軍抵達之後,再行合圍之勢。不想,前方來報,孫恩的叛軍凶猛異常,王凝之率領的第一軍與他正麵糾纏一一夜,非但沒有討到好,反被強力反擊,生生折兵千餘。得此消息,劉牢之心裡不由嗤笑。琅邪王氏也不過如此嘛……他到是沒有想到與王凝之有約在先,目光一掃,恰好掃見席地而坐,正在擦拭兵器的劉裕。扭頭吩咐親衛,道:“去把劉司馬喊過來。”親衛應“喏”,快步朝劉裕跑過去。兩人不知了些什麼,劉裕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二話不便起朝這邊走了過來。劉牢之嘴角微微一勾,心裡甚是得意。待劉裕走近,他麵色微肅。“將軍。”劉裕到是不計前嫌,畢恭畢敬行了個禮。劉牢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劉裕,雖入營的日子雖然不長,可以你浣風樓的地位,一個的司馬,倒是委屈你了。”“將軍這是何意?”劉裕微微愣了一瞬,不解地看向他。劉牢之便指著那方正打得火熱朝的戰況,道:“眼下有個立功的好機會,不知你敢應不敢應?”“既然入了軍營,我也不過就是將軍麾下的兵,並無特殊,將軍隻管下達命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