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直白的戳向熙寶心頭,惹得她一陣心痛。她無能為力,卻也不服氣,“那你了?你不想自己?”“想啊。”楓凰毫無顧忌的承認了,“我經常想著過去的日子?”眼前的熙寶公主雖不滿足,但還有大把的未來在等著她。而楓凰最燦爛幸福的日子,都已經在過去了。就算未來遙不可及,那也好過回不到過去。熙寶抬手輕輕握住楓凰的手,好似安慰,也好似在強調,“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沒有人帶你回去,除非他能鬥轉星移,讓時間倒流。”楓凰輕笑,苦澀的點了點頭,淡淡道,“要麼享受當下,要麼就去完成自己的心中所想,你對鏡獨賞,又有什麼用了?”“楓凰,你不懂。”熙寶垂首歎息。“我怎麼會不懂?”楓凰眼中光澤晦暗,神色哀傷,“你忘了,在多年前我也是公主啊。”熙寶凝視對鏡,她怎麼會忘了這位公主?她在家國滅亡後,一刀捅死了被俘虜的親弟弟,既避免了他被人折磨而死的痛苦,也斬斷了複國的可能性。這樣傲氣又凶狠的女子,年幼的熙寶一眼就相中了她,讓錦想儘辦法將她收進虞美人。但真正來到熙寶身邊的時候,不過才一年前的事情,在此之前,她一直都留在虞美人執行暗殺的任務。多年的嗜血生涯裡,她換了名字,也改了容顏,沒有人再認出她來了,連她曾經火熱的眸子都變得清冷。“公主……是女兒身份裡最高的位置了。”熙寶靜靜的撫過自己的眉宇,眼眸裡蘊涵著淩厲的光華,宛如落在人間的星光,好似在等待了光芒鼎盛的那一。望著和自己同樣身份,卻早早就遭遇不測的人,熙寶有些動容,“其實成為公主也未必是好事。”“是嗎?”楓凰低笑,“我曾為此慶幸了好多年。每當我站在城樓上,那些女孩子都會用無比羨慕的眼神看向我。那時候,我的一切,都是她們可望而不可即的。”“站得高自然摔得重。”熙寶眼神微轉,輕聲道,“戰亂裡,很多公主的命運都是非常淒慘的。”“是啊。”楓凰的聲音微微顫抖,“若不是錦公主搭救,我此刻應該會躺在某個酒樓裡……”她微頓了一下,沒有出後麵的話。往事不堪回首,但細想想她也夠幸運的了,總好過其他的兄弟姐妹。他們都逐個慘死了,眼睜睜的看著,沒辦法阻止——或被殺、或自殘、或蹂躪。外麵漸漸飄起了細雨,樹枝搖曳,隱隱能聽到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宛如流浪孤鬼的哭泣。“你在虞美人一直執行暗殺的任務,一定不習慣吧。”沉默了片刻,熙寶低語,“有沒有遇到同族的人?”“遇到過。”楓凰放下木梳,輕聲歎息,“就一次,兩個人。他們聚在一起商量複國的事,看上去還很年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會。”楓凰哼笑,那是一種悲傷的自嘲,“我殺了他們。”“為什麼?”“因為他們是不會成功的,反而會帶著族人受難。”“你為何如此肯定?”熙寶反而她。楓凰沒有話,隻是在笑,容顏悲傷而絕望。他們是不可能複國的,因為那個王朝在被攻打之前,早已經腐敗不堪。她的父皇就是傀儡,她的弟弟更是懦弱。而那唯一值得驕傲的年輕將軍,早已魂歸西去。“我就是知道。”楓凰開始收拾梳妝台上的東西。屋內陷入一片靜默,窗外忽然閃過一道身影。“誰?”楓凰隨手握起一支金簪作勢待發。熙寶也戒備的看向窗外。“是我。”窗外的人探出身影,風雨濕了她的黑發和衣裳,微紫的唇明了她此刻偏低的體溫。這一路的長途跋涉,看得出的辛苦。“你先進來吧。”熙寶有意招呼她。“不用了。”阿靜站在外麵搖了搖頭,目光堅定。這樣的風雨,對她來早已習以為常。“是不是錦姐姐那邊什麼事情?”熙寶向窗台靠近。阿靜點了點頭,神色有些焦慮,“錦公主和雲殊走得太近,但是雲殊可能和南朝軍有瓜葛。”“那你們有沒有向錦姐姐彙報?”“彙報了。”阿靜的眼神明顯有些失望,“錦公主對雲殊深信不疑,無論我們什麼都聽不進去。”熙寶垂眉歎息,“錦姐姐從不曾這樣。”“錦公主……”阿靜頓了頓,“就像入魔了一樣,北國也是屢戰屢敗,被困在淝水一帶。總之那邊的情況很不樂觀。”熙寶在窗前躊躇,手指輕輕點著窗台,“那怎麼辦了?”楓凰放下金簪走上前來,向著熙寶道,“其他人到底是走不進錦公主的心裡,朱瑾又因玉笛的事失去了錦公主的信任。我看,還是勞煩熙寶公主親自走一趟吧。”“我?”“是啊。”楓凰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你不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嗎?隻要身在外麵,即便是同一個人,也不會變得不一樣。”熙寶微愣,但想想似乎也很在理,她點點頭,確定道,“好,我親自去一趟淝水之地!”熙寶公主不同於常人,和錦公主也不僅僅是簡單的姐妹關係。錦創立了虞美人,但一路都離不開熙寶的扶持,她們一貫姐妹同心,但更重要的事,她們還是一路同行相伴的人。見熙寶親自出馬,阿靜也略寬了心,“那屬下先告退了。”“等等。”熙寶突然出聲挽留,“外麵冷風斜雨,過兩和我一同去吧。”“不了。”阿靜清冷的拒絕,也沒有謝謝,“阿靜習慣了風雨為伴,熙寶公主隨後跟上吧。”完便轉身離去。一腳踩上走廊的欄杆,黑影瞬間翻上瓦梁,穿過走廊後消失在雨幕後。外麵風雨漸大,楓凰抬手半掩起窗戶,輕聲道,“風雨兼程又如何?能進虞美人的人,哪個不是在風刀雨箭上走過來的!”熙寶看著她,眼神黯然,回到了妝台前,輕歎息,“現在也該輪到我了。”“怕嗎?”楓凰遠遠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