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倉糧的帳篷裡,霍離被綁在一根柱子上,發絲有些淩亂,麵色蒼白。忽然,他聽到外麵一陣騷動,裡麵還夾雜著熟悉的聲音。怎麼可能?雲殊那家夥,怎麼可能會再為他冒死跑一趟敵營?霍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帳簾被人掀開時,出現的人居然真的是他。雲殊一把利劍架在謝玄的脖子上,將他拖進帳篷,見到霍離後一劍砍斷他身上的粗繩。“快走吧。”雲殊低喝一聲。霍離隨即拿過自己的長槍逼開壓上來的士兵。“你們不許過來,不許跟上,不許叫人,不然就殺了你們的將軍。”雲殊也學著亡徒之士的樣子,惡狠狠的上幾句凶殘的話。霍離在前麵拿著長槍開路,雲殊一直壓著謝玄緊跟其後,兩人如此一路出了軍營,並將謝玄壓到山丘上。兩匹黑馬安然無恙的等著主人的到來,霍離一手抓上馬韁,從臂膀處傳來的撕裂般的痛一直遊遍全身,令他一腳踩滑了馬鞍。“怎麼了,快上馬啊。”雲殊催促著一聲。霍離咬了咬牙翻身上馬。謝玄看著也差不多了,一把打開雲殊的劍。霍離在旁瞬間提槍逼退了謝玄,雲殊也趁此機會翻身上馬。兩人拉緊韁繩,一路狂奔而去。這出劫囚的戲碼被演得完美無瑕,但是謝玄的內心還是拒絕被俘的,哪怕對方是自己從就庇護的堂弟。“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把你扔河裡喝水。”謝玄就記得他這個弱點了,狠狠碎了一口,慢慢向大營裡走去。不遠處,莎兒立身月輝下,身姿瘦弱蕭條。在她還很的時候,無論可愛的謝琰向哪邊跑,隻要她願意,就能跟上他的腳步。可現在,他們之間隔了一段無法挽回的歲月,於是她隻能望著他的背景,目送著他離去。他是旭日下的佳公子,俊逸之才,清雅高潔。而她是黑夜裡暗行的惡鬼,刀口舔血,見不得光。他們過上了完全背道而馳的生活,所以,他就成了她遙不可及的幻影,連爭取一下的資格也沒有。“莎兒……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博從後麵遷出馬,走上前來。莎兒垂下眼簾點點頭,沉默的翻身上馬。夜空茫茫,這樣的日子在可稱之為年少的莎兒眼裡,將會遙望無期的貫穿她的終身。這日的夜似乎有些漫長,錦一路狂奔,心神不寧。忽然暗處一道身影停在不遠處,似乎在等她過去。錦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按住了利劍,放緩了速度。等到靠近時,錦有些詫異的叫出那人的名字,“阿靜?”“你怎麼不在熙寶身邊?”“錦公主。”阿靜翻身下馬,走向錦行了一禮,“熙寶公主很擔心您,讓我看看您。”“我沒事,你快回去。”錦拉著馬韁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遠方,急著趕路。“錦公主。”阿靜有意攔在前麵,問道,“您不打算讓朱瑾回到身邊嗎?”“她還有其他任務要執行,暫時不會回來。”錦抬起眼眸,微見凜冽。“她跟了您那麼多年,其心日月可鑒。”“我知道。”“就為了那個叫雲殊的男人?”阿靜歎息的搖了搖頭,提醒道,“他和一個叫莎莎的女人走得很近,兩人還在北國軍營出現過。”“那又怎樣?”錦麵不改色。“公主,你難道一點都不懷疑他?”“我為什麼要懷疑他?”錦冷哼,目視遠方清傲不屑,“那醜丫頭本來就喜歡他,又有點本事,自然一有機會就纏著他。”阿靜深深吸了口氣,她心裡睿智靈敏的公主,竟然會暈迷到連這點判斷能力都沒有。她這才明白,朱瑾為何會如此擔憂。“公主,雲殊公子不是什麼善類,我勸你最好離她遠點。”錦豁然回過頭來盯向她,眸中淩厲之色大放,陰鷙的神色宛如風雷席卷,嗬斥道,“阿靜,你若再出言不遜,休怪我不留情麵。”阿靜也激動起來,“錦公主,雲殊公子很可能是個奸細,他會將整個大錦軍拖入火海的。”錦揚手揮鞭,阿靜躲閃不及抬手去擋,馬鞭狠狠抽在她的右臂,發出清脆的聲音。阿靜顧不得疼痛,詫異的看向錦。錦眸中的凶狠之色不是作假,阿靜覺得事態可能比想象中嚴重,她們曾經無比冷靜理智的虞美人創立者,現在竟有種癲狂之勢。“得罪了。”阿靜冷冷丟下一句,調轉馬頭一路遠去。留下錦獨立在曠原之地,她揮鞭的手有些脫力,平複情緒後,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但是,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再浪費了,雲殊還在等著她。一支單騎橫穿荒野,一路向地獄之門奔波而去,摒棄了所有世人的愛,隻為了將她從上接下的男人。萬星為證,此情此愛,粉骨碎身至死不渝。“雲殊。”錦終於看到黑暗深處迎來兩道黑影,她僅憑著輪廓就一眼認出了雲殊。“雲殊!”錦揚鞭一揮,加快了速度,奔馳而去。“錦?”雲殊看著對麵急來的禦馬人,心中一股暖流而至,“你怎麼過來?”兩人拉近了距離,錦抬起馬鞭就要揮去,但見到那張蒼白清明的臉,她終究難以下手,隻得狠狠的抽向虛空。“我許你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嗎?”雲殊坐在馬上,想著解釋的詞,“你休息了,我不想打擾你。”“全都是借口。”“……”雲殊看著怒不可解的錦,心頭莫名的添了份甜蜜感,那是在苦澀的亂世裡難得的滋味。“我不是回來了嗎?”“……”錦清秀的眉宇緩緩收斂,雙眸的光澤漸漸溫和柔軟起來,輕聲著,“可是,你受了傷。”“沒事,皮外傷而已。”雲殊看了看自己的肩頭,那是莎兒情急之下刺的,並不深。也許,這一劍也是在提醒自己,莫忘了本分。“你不該獨自做這種冒險的事情,更不該拒絕我的幫助。”“……”雲殊一時不知如何解釋,若是換做真正的敵營,他確實做了件非常愚蠢的事。“公主。”霍離在一旁行了一禮,慚愧道,“是我拖累了大家。”錦看著他兩邊臂膀都有著大麵積的血漬,問道,“怎麼樣,可好?”霍離隻覺抬起手臂行禮都有些虛脫,更不揮槍弄棒,但他還是要緊了牙關,搖了搖頭,“我沒事。”“還是先回營裡給隨軍大夫看一下吧。”雲殊看那傷勢心覺不妙,北軍裡的一些逼供方式他是知道的,表麵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實質內裡都是傷筋動骨的。錦又看了看雲殊,點點頭,“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