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劉裕邁入丹徒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隻是他身邊跟著一男二女,讓他查不出底細,故而沒有輕舉妄易,想要在觀察幾日。若非此女提到孫恩,他斷然不會輕易獻身。“錦姑娘告知劉某這些,不知是何用意?”錦似笑非笑,“劉副樓主是阿裕的叔父,浣風樓樓主又是阿裕的阿弟……我將這些據實以告,有哪裡不對嗎?”劉該五官英挺,聽了她這話,笑得微微有些不太自然了。心道:聽她的意思,莫非劉裕不曾察覺出什麼?他訕訕笑道:“不知我那不成器的侄兒去了何處?”這已經是他進屋後,第二次以“不成器的侄兒”來稱呼劉裕了。錦眉梢輕輕一挑,故作疑惑道:“咦……劉副樓主來時的路上沒有遇到阿裕嗎?他這幾,都往浣風樓裡跑,可惜回回都失望而歸。”“是嗎?”劉該眼裡微閃,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雖阿裕曾經闖了禍事,釀成了大錯。可他到底是我大哥的長子,是浣風樓曾經的少主!這些人真是豈有些理,居然隱瞞不報!”錦目光涼涼地看著他臉不紅,心不跳的睜眼瞎話,也不戳破。她並沒有告訴劉該實情,其實在他來前,劉裕是在客棧裡的。他出現後,劉裕才悄然離開。沒了此人從中作梗,她料想劉裕這回定能達成心願。就像劉該的,他倒底是前樓主的長子,是浣風樓曾經的少主。隻要亮明身份,總會有辦法進去的。聽聞劉裕又去了浣風樓,劉該心裡暗道不妙。他雖然吩咐過,浣風樓需要修整,不許放任何人進入。可一旦劉裕硬闖的話,沒了他坐鎮,勢必會驚動蕭氏。他突然明白了,不由得深深地看了錦一眼。有些不甘。“錦姑娘既然知道孫恩已然壓近,想必心裡已有應對之策,劉某願聞其詳。”錦搖搖頭,心裡卻是興災樂禍,“我同阿裕是從山陰過來的,是沿途打聽來的消息。故而才急急的想要麵見浣風樓樓主。如果知道劉副樓主今日會登門,他又何必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一番話,又將劉該給堵了回去。來去,都成了他的不是。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此女話裡話外,皆有著嘲弄之意,看著他的目光也好似憐憫一般。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即便身份再尊貴,又能有多深沉的心思,不過是故意拿捏,裝裝樣子罷子。可直覺又告訴,或許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真是見了鬼了。劉該有些坐不下去了,暗暗後悔不該親自跑這一趟。錦突然道:“劉副樓主與其在這裡問我,倒不如回浣風樓去,不定還在外麵苦苦等著……唔,不成不成,還是我親自送劉副樓主回去吧,否則阿裕該我怠慢了。”劉該剛要婉拒,就見她唰地一下站起來,“瑾,你去叫三爺備車,我要送阿裕的叔父回浣風樓。”朱瑾哪裡不知道錦是故意的,立即響亮的應了聲。轉身就去開門,高揚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弄得劉該一陣尷尬。果然是見鬼了,他居然被區區一個女子拿捏住了。回浣風樓的路上,劉該的臉色便是一路陰沉著,臉上的神情亦是飄乎不定。錦看在眼底,心中暗笑。這才不過是個開始。等到孫恩率兵壓境,她會讓這個心懷不詭之徒,知道什麼是有口難言,會讓他自實惡果的。*卻劉裕。他並不知錦表麵答應了他不去招惹孫恩,暗下裡卻已經另有主意。從客棧的後門出來之後,他快馬加鞭飛奔到浣風樓。守望台上的人認出他,自然不會放行。劉裕的耐性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隨即從身上掏出一物,甩了過去,“去告訴你們樓主,我劉裕在此等他!”那人把東西接過來一看,卻是大吃了一驚。原來,劉裕甩過的東西並非尋常之物,而是他父親的遺物。半塊前樓主的手令,而另一半則是在現任樓主的手裡。那人遲疑了一下,又附身與身側的人耳語了幾話,方才麵色複雜的重新看向劉裕,“你在這裡等著。”劉裕不耐煩地擺擺手,任由著他去。那人下了守望台,心思一轉,卻並非如劉裕所願,拿著這半塊手令,前去尋浣風樓樓主。而是轉了個彎,去了議事堂,走到一名青衣男子麵前。“範師兄,外頭有個男人,拿著此物,要麵見樓主。你看……”著便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那青衣男子不是彆人,正是範聞秋。他接過此人,待看清厲害,麵色驟然一沉,“人呢?”來人答:“還在外麵……”想了想,又多了句嘴,“他已經來了好幾回了。”“師叔呢?”範聞秋問。“師叔出去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就樓主抱恙,不見客。”那人正欲應下,突然聽到議事堂外傳來一道凜冽之聲,“樓主何時抱恙,我怎麼不知道?”未見來人,先聞其聲。堂內的兩人卻是雙雙變色。今日的蕭氏絳紅色的菱花紋長裙,看上去格外的耀眼。她從外頭走進來,身後跟著身著碧水色的衣裙的程玉瑩。兩人臉上皆有怒色。蕭氏還未開口,程玉瑩已按耐不住,“範師兄,你做什麼要詛咒阿則,他明明好端端的在書房裡處理了一個早上的事務。你他抱恙,是抱了哪門子的恙?”範聞秋啞然。他決然沒有想到,已經深居簡出蕭氏,居然會出現在議事堂外。方才的話,她又聽去了多少。手裡那半塊手令,卻跟握著半塊燙手的山芋一樣。跟在他身後的人,心中忐忑,一臉灰敗。蕭氏麵色沉沉,不怒自威,“聞秋,你師妹的話,你為何不答?”範聞秋心知劉叔師叔不在樓中,今日這個禍是躲不過去了。他心中微沉,飛快地看了一臉氣得滿臉通紅的程玉瑩,硬著頭皮答道:“外頭有人冒充裕師弟,口口聲聲要見樓主。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怕此人心懷不軌,這才稱樓主抱恙,欲婉拒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