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司馬元顯,望著那初展的晨曦,年輕的麵孔上略帶著一絲冷沉。自從錦被他父親強嫁給了謝石,縱然他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錦走後他的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整個人都沉穩了,漸漸得了司馬道子的信任,著手處理一些要政。仿佛已忘記了當初寄居在王府的那個,總會時時令他側目的假公主,是何許人也。隻是,前些日子采桑突然來辭行,卻叫他心裡,又生出了幾分怨懟。到如今乍然聽聞謝石薨了,他心中微動,竟是隱隱竊喜。明知是不可為的,卻管控不了那齷齪的心思暗中滋生,隻得煩躁的跑到這北邊的獵場來狩獵。眼下,騎坐在白馬上,折騰回府,心中不禁又想到:倘若當初他不曾被父親誆騙出門,是不是就能將她留在府中。此後的光景,是否又不一樣了?司馬元顯沉著臉,心裡正想得出神,冷不妨聽到身側的侍從大喝一聲,“前方何人,速速停下!”他心不在焉,緩緩抬起頭來,就看到一輛黑色馬車橫衝直撞,飛速的朝這邊衝過來。隨行的侍從,一看這陣勢,個個如臨大敵,齊唰唰將他圍在中央護起來。那失控似的馬車眼看著就要撞上來,關鍵時刻卻是被人用力勒住了僵繩,馬蹄生生止住,車輪在地麵上的摩擦的聲音分外的刺耳。司馬元顯將將蹙起眉宇,卻聽一道驚喜的聲音,自那馬車的方向傳了過來。“元顯世子!”司馬元顯一頓,方才看清坐於那車駕之上,正雙手齊力止住瘋馬的竟是一張熟悉的麵孔。“采桑?”他似乎十分意外,“你不是……你怎會在這裡?”話落,目光瞥見那被強行遏止,卻依舊不甚安份的烈馬,倒是有了幾分了然,故而淺淺一笑,“看來你是遇上麻煩了。”他邊著,邊朝身側的侍從示意了一眼。那侍從會意,立即收勢跳下馬車,快速上前,從采桑手裡接過韁繩,抱著馬脖子仔細安撫著。原本躁動的烈馬,漸漸平腹了下來。采桑長長的鬆了口氣,突而又想起了什麼,急急轉身,一把推開車門,“公……姑娘,您可有事?”卻不知她這一推,叫好端端坐在馬車上的司馬元顯渾身一震,一個沒坐穩從馬背上給摔了下來,卻猶不死心的仰著脖子,愣愣地望著那半開著的車門內歪坐著的一道纖影。隨行的一乾等侍從,見他這突然的變故給嚇了一跳,紛紛跳下馬背,去摻扶他,卻被他冷聲喝住。“走開!”“那是……錦?”馬車內,錦並未聽見他這聲不敢相信的低喃,抬手扶了扶被癲亂的發鬢,“我沒事。”遂一扭頭,關切地看向身側,被她壓了半邊身子的劉裕,“你沒事吧?”劉裕低頭細細將她打量了一番,確認她身上完好無傷,這才道:“無礙。”話音落下,便掙紮著想扶她坐穩,哪知才剛剛一動,卻倏地擰眉,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麼了?”這抽氣聲就在耳邊,引得錦急急側目。目光一掃,卻見他左臂以一種怪奇的姿式無力垂在一邊。她慌忙起身,將他扶起來,“你的手臂……”劉裕垂目檢查一番,忍痛強笑道:“丫頭,你竟是胖了這麼多,我這一條手臂怕是被你給壓折了。”“我……”錦微愣了愣,臉頰上瞬間爬上飛霞,狠瞪了他一眼,“你這嘴忒壞,活該被壓折手臂。”劉裕悶聲一笑,“無妨,也隻是折了,接上去就是。你且看看窗外,是否有人追上來了?”他們與張鶴對上,慌不擇路逃竄,奈何張鶴咬緊不放,情急之下關三爺和朱瑾為保她能安全脫險,都在中途躍下車去阻截。然而,張黑漢對王國寶的忠心,倒是無人能及,就算是被纏住,也排除了萬難,將手中暗器打在了馬脖子上。倘若他能再加上幾分力道將這馬打死,她倒也是很服氣的。偏偏他卻又似有所顧及沒有下死手,導致了這馬失了瘋,一路狂奔不止。若非劉裕及時墊在她身下,恐怕這會兒折了手臂的就是她了。錦本擔心著他的手臂,眼瞅著他臉色尚好,還能出言調侃他,便是信了他話裡的輕鬆。眼下被他這一提醒,下意識偏頭朝窗外望去,還未看出個大概,耳側卻倏地傳來一記悶哼。再回頭,劉裕已經若無其事的將手從左臂上放下,並撫了撫衣袖,衝她蒼白一笑。錦微微一曬,他這樣強行將手臂接回去,腦門的細汗以眼見的速度一點點冒出來,可見也並不似他方才的那般輕鬆。他既有心不讓她看,她不看就是,心裡卻還是很心疼。歎道:“痛嗎?”劉裕正要回答,眼角卻瞥見一道暗影自窗邊撲了過來。他臉色微微一變,急急將錦往懷裡一拽,“心。”一看防備朝窗口看去。窗口邊攀上來的,卻是又驚又喜的司馬元顯。他目光定定地望著錦那張妍麗的臉容,好似依舊難以置信,眼都瞪圓了。“錦,真的是你!”錦被劉裕一拽一抱,還以為是張鶴追上來,心裡正緊張著。聽到熟悉的聲音,才驚覺不對,遂抬眼看過去……是了,方才瘋馬亂竄險及之時,倒是聽到采桑在外麵喊了聲“元顯世子。”原來,真是他。故人這般相遇,她又落在旁人懷中,司馬元顯臉色幾番變幻,眼裡光芒從驚喜化作愕然,眼神裡也凝出敵意。“你是何人,放開她!”著,便探出的手來,欲將錦奪過來。劉裕眼裡亦是一變,銳利難擋,自然是不放手的。這番變故雖令人猝不及防,可錦心裡卻記著劉裕折了手臂才剛接回去。她深知司馬元顯的乖張任性,生怕兩人動起手來,會叫劉裕吃了悶虧去。不待兩人動手,便已主動從劉裕懷裡坐直,一把拍開了司馬元顯探過來的手,挑眉道:“元顯世子怎會在此?”司馬元顯尚不及回答,卻見劉裕麵沉如水地看向她,“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