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馬車裡劉裕的麵色是如何難看,錦和朱瑾挨在一起身著,卻是麵麵相覷。今日這竟是要鬨出一樁狗血不成?因沐傾城故意誘引,叫張鶴認錯了人,錦也隻能硬著頭皮,刻意壓低著聲音模仿著謝二話的語氣。好在她與謝二的聲音,倒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卻也多虧了,她在謝府時,與謝二走得親近,否則遇到現下這種境況,還真是棘手。須臾之間,她心裡已經了有主意。“想既然張大人如此,想來也已經知道陛下準允我謝家請旨和離之事了。既已和離,我如今與王家,與王大人已無任何關係,從前如何,往後如何,都各不相乾。誠然,張大人也知道是逾矩了,又何必攔著車駕?”“什麼……陛下竟已經允了?”張鶴目瞪口呆。他得來的消息,是謝家要請旨和離,所以寶爺才匆匆回建康,為了見她一麵,甚至還被謝玄狠揍了一頓。原來竟已經和離了嗎?張鶴僵直的身子抖了抖,一時之間,左右為難。若真和離了,他這般攔著謝二的車駕,的確是有些不過去。隻是,若就這樣把人放走了,心裡又有幾分不甘。想了想,他突然一笑,麵色狡猾道:“張某奉命在外辦事,還真沒聽過陛下下的這道旨意。”聞言,錦心裡一沉。“不過,張某倒是有句話想要替寶爺問一問夫人,夫人你為何非要和離,難道寶爺他待你不好嗎?”馬車裡發出一聲冷嗤,似乎是沒了耐心,“張大人未免管得太寬了吧?”張鶴:“……”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話到了這個份上,他也就收起了麵上虛假的和善。冷哼一聲,“張某的確是管不了寶爺的私事,隻是張某早得了寶爺的吩咐,既然這般湊巧的遇見了夫人,少不得要請夫人與張某一塊兒,去見見他。”他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將人扣下的。今日這般並不是偶然。就在昨日,他還收到了王國寶的信。王國寶與謝玄大大出手,又被罰了一頓杖刑,身上委實傷得不輕。因而在查清楚謝二果然不在建康時,就想到了壽陽,身上的傷將他的行程拖慢了不少,隻得吩咐張鶴找機會去壽陽查一查,看看謝二是不是在謝石府上。恰時,琅邪王密探傳來消息,得知當日那個被他們送去謝石府上的假公主,竟被北朝的虞美人舊部給救了出來。琅邪王司馬道子很是吃驚。謝石突然薨了,半點征兆都沒有,實在是玄妙得很。琅邪王心知事情不簡單,便派張鶴帶人去壽陽暗查,想辦法將這假公主帶回去問一問。張鶴趕去壽陽時,連那假公主的半片袖影子都沒有摸到,謝石府上也被捂得密密實實,隻查到謝家正派人倒處抓捕逃妾。他無功而返,半道又得了琅邪王新的指令,令他帶人在前往北朝的路上,沿途設下伏兵,不管那公主是真是假,將那虞美人一網打儘才是最正緊的事情。隻是張鶴帶著人苦守許多日,依舊是半點風吹草動也不見,他悻悻的無功而返,這才遠遠就瞧見錦一行人。他被誤導,又真真切切聽到了“謝二”的聲音,不疑心有他。明知王國寶正想方設法欲見謝二一麵,縱然張鶴知道自己不占道理,卻也不想白白浪費了這等大好良機。他想……今日,他若是放謝二離去,以謝家與王家目前緊張的關係,往後謝二有謝琰兄長護著,恐怕寶爺再想見她,就是難上加難了。想清楚這其間厲害,張鶴立即把心一橫,當下還真就耍起橫來。便是不講道理,又怎的!誰叫她剛好落單,又剛好讓他撞上的!若就這樣把人放走了,日後寶爺那裡豈不是不好交待?“來人,把馬車圍起來!”張鶴突然冷起臉來下令。錦臉色一變,眾人的心都隨之而沉了下來。看來,一場惡戰怕是免不了。此時,色已然大亮。隨行在馬車外的人,均是一麵的凝重。沐傾城悄悄地朝打扮成車夫的關三爺使了個眼色。這一路,關三爺都斂著氣息,不曾言語。此時,他抬起頭朝那遠處的城門看了一眼。他們顯然是無法進城了,唯今之計,唯有殺出一片血路,速回北朝。“坐穩了。”他低低了一句,抬起馬鞭,狠狠抽下去。膘肥體健的俊馬,揚起蹄腳,瘋也似的狂奔起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塵灰卷起來時,張鶴連忙抬起擋住眼,以至於錯過了絕佳阻擋的機會。等他反應過來,沐傾城、辛夷早已揚起手中的長鞭和利劍,與那群黑衣侍衛纏鬥了起來。張鶴啐了一口,惱得直心裡罵娘。駕車是件技術活,關三爺的技術顯然很是不錯。馬車火燒火撩朝著城門飛奔,眼看著就要撞上城牆了,那飛馳的俊馬驟然急轉,拐了彎,一路朝著西北的方向狂奔而去。“我給追!”張鶴大怒。……就在這兩波人兵戎相見時,西北方向,遙遙獵狩場裡,司馬元顯一騎絕塵,挽弓搭箭朝著綿延的林中“嗖嗖嗖”連發了三箭。太陽已經出來了,晨光融融。一頭公鹿,正埋頭在溪流喝水,頭頂的茸冠在水裡倒映出來了。利箭射過來,劃破了風聲。公鹿十分機警,不及抬起頭,猛地往前一躍,竟是跳過了溪,倉皇而去。三箭落空,紮在枯草地落入水中……司馬元顯興致大減,懨懨的將手裡弓扔給隨行的侍從,“回府!”隨行的侍從見他臉色不虞,自然不敢有異疑,忙著收拾獵捕工具準備歸府,唯恐慢了就會被責罰一通。要知道這琅邪世子,平日裡雖然乖張任性,卻也不是狠辣之人。可近日來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陰晴不定,難以捉磨得很。就在前幾日,還將一位失手打碎花瓶的婢女,發賣了出去。這在從前,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