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涼風陣陣,錦穿得單薄,靠近火堆時尚且不覺得冷。 沒一會兒魚吃完了,火堆也漸熄漸滅,風吹過來,她沒由的打了哆嗦。正打算起身告辭,不想謝石懷疑她彆有目的,反倒不想放她走了。“看著你眼生,新來的?”錦一愣,想到此人還不知道自己是誰,頓時又了然了。或許是剛才氣氛太好,兩人有了同吃烤魚之誼,她也不想破壞這片刻的安寧。若有保留道:“的確是新來的。”謝石笑道:“彆院裡擺飯一向準時,你為何不回去吃,幾尾魚能吃得飽?”他的笑容親和,仿佛就真的隻是一個尋常的垂釣長者一樣。和煦的陽光照映在他削瘦的臉上,在灩瀲蕩漾的碧中,染上了一抹柔和的光暈。可惜錦從未想過謝石會出現在彆院裡,否則定能察覺到他有意無意的試探。她看著他微微失神,他看似關切的話,莫名的讓她覺得委屈,有股想哭的念頭。“我……”謝石偏著頭,目光始終落在她臉色,當真作足了一個長者的姿態。錦眼圈泛紅,卻倔強的咬著唇瓣,好半才撇開臉,“與其回去吃冷飯喝冷湯,還如與大叔同吃烤魚來得快活。”“此話怎講……莫不是被人苛待了不成?”謝石挑眉。錦見他衣著打扮不差,一雙眼炯炯有神,與她話間雖然和藹可親,可身上不自覺地帶著一股上位者才有的睥睨氣質。想來此人在這彆院的地位不低。她想了想,覺得此人若是有心,早晚也會查到自己的身份。與其讓人懷疑她刻意接近,倒不如如實相告。她歎道:“一個被打到彆院的姨娘能是怎麼下場,不過是自生自滅罷了。”謝石心中不免驚訝,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坦誠。若是先前他還抱著試探逗弄的心思,這會兒不由得高看了她兩眼。但想到她恐怕已經猜出自己的身份,便又覺得不喜。女人邀寵的手段,他也見識了不少,此女不愧是司馬道子送來的,果然有幾分心機。錦在到“姨娘”兩字時,著實讓自己先惡心了一把。她抿唇苦笑,抬眼朝謝石看去。卻見他麵上依舊一派溫和從容,不見半點輕謾,心裡稍稍安定,“大叔不相信嗎?”謝石笑而未答。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望向水波蕩漾的湖麵,方才開口,聲音不疾不徐。“我看你還有興致在這裡放紙鳶,何來自生自滅一,分明是過得恣意瀟灑。”錦破身份,就打算離開了。僅管現在凍得都有些抖了,她還是咬著牙回了一句。“大叔覺得是怎麼樣那就怎樣吧,這裡無趣得很,我……”話未完,隻覺得眼前一黑,一件暖和的披風兜頭蓋了過來。她茫然地將披風扯下來。卻聽他淡淡道:“這披風本是我帶出來禦寒的,不過現在看來,姑娘更加需要。”錦的嘴唇已經凍得烏紫,被謝石收在眼底。他是馳騁沙場,手刃敵人從不心軟的武將,活到他這個歲數,從不知道憐香惜玉是何物。他原也沒打算把披風借出去,不過是聽她話裡有離去之意,隻得拿這個來阻止。今日時機正好,倒不如試試能否從她嘴裡撬出司馬道子的用意的。想到這裡,謝石再次朝她看過來,耐著性子溫和道:“寒風冷,貪圖一時暢快,凍壞了身子可不值得。人活著本就不易,何必把自己弄得更艱辛。”錦捧著比她人還長的披風,嘴唇蠕動了兩下,也不知道是這披風暖了她的心,還是他的話觸動了她。她的雙眼再次泛紅,眼前浮出一層水霧,差點就沒忍住破眶而出了。謝石眉頭微微擰了擰,若不是早知道她的身份,差點都要被她這嬌軟的模樣騙過去了。女人的眼淚在他這裡毫無作用。後院的三個女人沒少在他麵前哭過,每每這個時候,他都特彆不耐煩。可這個女人的樣子卻很奇怪,明明就是要哭了,卻又忍回去。偏偏這種要哭不哭,隱忍委屈的模樣,不動聲色就能讓人激起一股保護欲。錦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地眨了眨眼淚,將眼眶著的淚花生生忍了回去。再看謝石,心裡萌生了好奇,這個和藹的長者身上有一種寡淡的沉靜,能安撫人心。讓人沒由的想靠近。她裹著披風,眼也不眨地看著他,“大叔,怎麼稱呼?”謝石一怔,看著她的目光裡多了一抹複雜,“你是真不知道?”錦搖搖頭。他們一起吃了烤魚,他又把披風借給她,她挑破身份後,他還能這樣溫和的跟她話,她內心底不由自主想與他親近,自然不會懷疑他話裡的深意。她自嘲地笑道:“了您或許不相信。我並非出於自願嫁人,被迫來了壽陽,又被迫被打到這裡。這幾一直閉門不出,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她這話時,謝石一直緊盯著她的雙眼。她目光明亮清澈,足夠真誠,並不似謊。難道是他誤會了?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恰時彆院外傳來一陣悠長的牛哞聲……秋收之後,農戶們開始犁地,有牛叫聲並不奇怪。謝石收回視線,垂眸掃到那一堆要滅不滅火堆,平靜道:“我姓牛。”“牛大叔。”錦很高興,從善如流的喊了他一聲。謝石嘴角勾了勾,“把你的紙鳶拿給我看看。”錦看了眼被自己放在腳邊的燕尾紙鳶,一圈圈的線纏著一團,上麵還掛著鬆枝,繞成了數個難解的死結。她有些澀然。但她還是撿起來,遞給了他。謝石拿在手裡看了看,從容地將纏在線團裡的鬆枝慢慢取出來,亂七八糟的死結被他一點點理順。他又指著地上的線圈,“遞過來。”她連忙捧過去。他的手仿佛帶著一股神奇的魔力,片刻就將斷掉線理好了又重新接上。錦默默在一旁看著,看著他慢悠悠,從容淡定的模樣,心底那股好奇又冒了出來。“牛大叔,您不像是這彆院裡的下人。”“哦?”謝石挑了挑眉,抬眸看了她一眼,“何以見得?”“反正就是不像。”頓了頓,又:“不過,您為何能在謝石彆院裡這樣隨意?”“謝石”兩個字被她輕輕吐出來,引得他手上一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臉不紅心不跳,淡定道:“我與謝石是故友,借他的彆院暫住幾日,這個理由充足嗎?”錦心頭突地一跳,忍不住瞪大眼,“您……”“彆怕,今日之事……我不會告訴他的。”罷竟朝她眨眨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