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當街攔轎,害得新娘跳了鳳鳴湖之後,司馬元顯就沒再出府過,恰逢生母忌日,他整個人都低沉了下來。 晴梨院是他生母劉氏從前住過院子。院中種滿了梨樹,每到春季,院中清香撲鼻。如雪的花一簇一簇的掛滿枝頭,素潔淡雅,風吹來時花瓣抖動,就像是飄來的漫白雪,宛如仙境。琅邪王府裡的每座院子,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精致的不像話,這晴梨院自然也不例外。的時候,他隨著生母劉氏在這裡住過一陣子,對每個角落都很熟悉。眼下他就坐在屋前的石階上,手邊擺著一個火盆,火盆裡的錢紙已經燃成了灰燼。黑在光禿禿的梨樹下跑了兩圈,嗚咽著叫了幾聲,乖巧地又趴回了他的腳下。司馬元顯臉色鬱沉,手在它頭上輕撫著,喃喃道:“你一個畜生也懂悲痛?”神色低落的他,並未現,在不遠處的牆頭上突然冒出了兩顆黑漆漆的腦袋。“公主,果然是元顯世子呢。”采桑聲道。今夜滿月,月下樹影斑斑。司馬元顯腳踩著黑靴,身上一襲玄色的長袍,坐在暗青色的石階上,幾乎都要與黑夜融為一體了。看清院中的人,錦便朝采桑示意了一眼,“先下去再。”先前有玉兒在,她不好一探究竟,現在終於弄清楚為何總能聽到狗叫了。並非是她聽錯,然是隔壁院子真的有人。“公主,元顯世子好像是在祭拜什麼人。”采桑好似現了什麼,一雙眼澄亮。錦也看到了那個火盆,心裡有些意外。看著司馬元顯鬱鬱的臉色,冷哼道:“還能祭拜誰,那日當街逼著人家新娘子跳湖,他這是良心不安呢。”否則怎麼可能跑到這麼偏冷的院子裡來。“不會吧。”采桑臉色微微一變。聽著她的語氣不對,錦不由:“怎麼不會?”“那新娘子並沒有死啊。”“……此話當真?”錦微怔,不由又朝著院中看過去。恰時,趴在司馬元顯腳邊的黑狗察覺到什麼,身體猛地彈起來,凶狠地吼叫。兩人趕緊將腦袋縮了回去。錦握著采桑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低聲道:“先下去再。”著,她便縱身一跳。然而落地之後,她就愣住了。心中似有所覺地回頭朝著身後那顆大樹看去……兩人剛才踩著距地麵約摸有七尺高的樹杆之上,她居然就這樣跳下來了?采桑緊隨她身後躍下,因心裡還想著事,倒是沒有注意到錦的不妥。錦抿抿嘴唇,急走了兩步,很快進了屋。采桑緊隨其後。門關上之後,才隱隱聽到司馬元顯低沉的嗬斥聲。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采桑道:“義父之前讓我去查查新娘子家的情況。我現新娘落水後被人救起,並無性命之憂。不過因著元顯世子攪事,婚期隻得延後了。”“竟沒死……”錦十分意外。那日,她是親眼目睹了新娘子跳湖的,湖岸邊圍滿人,哭聲喊聲不斷,他們從仁和堂出來,人都還沒有散去。她還以為一條人命當真消香玉殞了。“沒事就好。”錦不由得為那新娘子幸慶起來,“色也不早了,早點歇著吧。”采桑依言點頭,去下人房喊了兩個粗使丫鬟打水,伺候錦清洗。錦很不習慣,她在歸香苑的時候,都是自己打理的。進王府後,玉兒最先的態度也還是挺好的,可她也沒有讓她近身伺候。現在,采桑卻要執意如此,她的推拒,也被采桑以公主本該就是讓人伺候為由給無視了。一番清洗,水也涼了。采桑仔細給她鋪好床榻,又放下帳幔,待她躺下後才吹了燈退出去。夜已經深了。錦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了。司馬道子讓她假扮北國錦公主,徐道覆可謂是儘心又儘力,不必采桑也一定是被刻意囑咐過的,才會這般心翼翼。白的時候,錦克製得很好,心裡不安都被她用力壓下去。隻有在夜靜人深的時候,她才會想起,當她在河邊醒來,一身鎧甲,傷痕累累的樣子……失憶之後,她儘可能的不願意去觸及這一幕。那仿佛會打破她現有的平靜一般,猶如猛獸,讓她心避恐不及。如果不是阿裕……她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去深想。錦輾轉反側,心底那個猜測越來越明晰了。這世上,不可能會有無緣無故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她真的就是錦公主……不不,這不可能!錦猛地搖頭,伸手在臉上用力拍了兩下,甩走那令人慌的不安。阿裕是被錦公主的舊部給害死的,如果她真是錦公主,那些人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又怎麼可能朝著他們刀劍相向!她不是錦公主,那她倒底是誰?隔壁院子裡狗叫聲再次傳來,叫聲聒躁,卻在瞬間將她拉回了現實。阿裕的仇,是一定要報的,她不能動搖。所以隻能將心裡那份迷茫再次被壓下了去。狗叫聲漸漸轉成嗚咽,在這深寂的夜裡顯得分外的清晰。錦煩躁的睡不著,乾脆起身披了件衣裳出了屋。兩個院子相鄰,她摸著黑轉到了隔壁。今夜月光朦朧不怎麼明亮,她站在院前望著頭頂上的匾額認了好半,才認出是“晴梨院”三個字。院子未上鎖,錦輕輕一推就開了。她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義無反顧地邁了進步。僅管她的步履輕緩,那隻黑狗還是銳敏地現了她。“汪汪汪……”黑狗全身戒備擋在司馬元顯身前,全身都的毛都豎了起來,一副隨時都要撲上來的樣子。伴隨著一陣凶狠的狗叫聲,司馬元顯緩緩地將頭抬了起來。看到錦時,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眉頭一皺,不悅道:“沒規矩的東西,誰讓你進來的!”錦:“……”這是把他當成王府裡的下人了?她眉梢輕挑,想要邁上前去,卻又忌諱那隻叫得凶狠的惡犬。看著司馬元顯那傲慢無禮的模樣,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她沒事管他做什麼!讓他自責去死!打定主意,錦二話不轉身就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