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是在三後進府的。果然如徐道覆的那樣十分順利。眼下他正教著錦一些王廷禮儀,“恰巧”讓他撞見了婢女玉兒對錦怠慢的態度,借機就將采桑塞進存菊堂。一個是徒弟,一個是義女,他嘴上兩個女子年齡差不多,讓她們作個伴,實際上是對婢女的態度很不滿意。這事很快就傳到了王妃王氏耳中,玉兒被召進金軒院問話。不多時,王氏便親自帶著人來找錦賠罪。彼時,已經黑了,錦正在用餐。王氏一行人行勢浩大,婢女玉兒被粗使的婆子擰著過來時,頭衣衫淩亂不堪,臉頰又紅又腫。她“撲通”一下就對著錦跪了下來,“錦姑娘恕罪,都是婢子的錯,婢子再也不敢了。”“這……王妃,您這是?”錦不由朝著端坐在主座上的王氏看過去。王氏雖然年輕貌美,臉上的妝容卻十分恰當,一身莊肅得體的衣裳在昏暈的燈下,也襯出幾分威嚴來了。她手裡端著茶,送到嘴角輕呷了一口,目光越過錦,在采桑身上打量一番,才緩緩道:“錦姑娘是府上嬌客,這賤婢不知好歹,多有輕慢。也是我治府不嚴,還請錦姑娘多多擔待,至於這殘婢,就交給你處隨意處置了。”“不不不,我一介孤女,哪值得王妃如此用心……”錦被王氏的態度嚇了一跳,還以為她隻是將玉兒叫過去訓個話,此事就算掀過去了,實在沒料到了她竟是這個態度。這是要將事情鬨大?她下意識朝采桑看了一眼,采桑好歹也在歸香苑待了半年之久,見慣了吳問和秦媽媽整治那些個不聽話的人時的手段。她鎮定自若,向錦投了個靜觀其變的眼神。錦立即又補充道:“玉兒姐姐待我挺好的,並無輕慢一,王妃是不是弄錯了?”一聲“玉兒姐姐”,叫得婢女玉兒身體猛地一縮。王氏看在眼裡,麵上不動聲色,嘴角卻微微勾了勾,“錦姑娘心地善良,看來是不忍責罰了。也罷,稍後讓管家再挑兩個伶俐的送過來放外院吧。”錦連忙又:“不用不用,其實玉兒姐姐挺好的。”王氏扯扯嘴,眼裡終於閃顯出一抹不屑,“錦姑娘是殿下請進府的嬌客,怎能與這等賤婢姐妹相稱?也是……畢竟你的出身擺在那裡,沒人教導又怎會明白尊卑有彆。”話間,她雙眼微微眯起,嘴角邊也勾起一彎似嘲似諷的弧度,“呀……瞧我,實在是失言。殿下既然請了徐道長來做你的教習先生,這本該是由他來提醒才是,是我多嘴了。”錦:“……”好話歹話都讓王氏給了,她還能什麼。她垂下頭,一副謙卑的樣子,“是錦愚笨,時常有不妥之處惹得先生不悅。聽了王妃這席話,如醍醐灌頂,能得王妃教誨是錦的福氣。”太原王氏是個世族,王氏身來就高人一等,心裡所有的不悅,都被她這恭敬的態度給熨平了。她放下茶杯,朝著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將這賤婢關進柴房好好反省。”婢女玉兒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婆子捂著嘴拖了下去。王氏起身,雙眼不經意地越過錦,不動聲色的將站在她身側的采桑打量了一番。然後慢騰騰地將右手微微一抬,隻見從外麵走進來兩名捧著托盤的奴婢。她目光深深地:“錦姑娘受委屈了,這些飾和綢緞就送與你,算是補償。”錦正要拒絕,一直不出聲的采桑卻此時輕輕推了她一下,聲道:“收下,謝賞。”“多謝王妃賞賜。”錦反應很快,立即微微躬身,態度越謙卑。王氏擺完譜,自然不會再留下,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錦看看桌麵的飾和綢緞,又看看采桑,不解道:“王妃的反應是不是大了點?”采桑不以為然地笑道:“義父這次越矩,將手伸到王府後院,她若沒反應那才是不妥呢。”“什麼?”錦一臉迷茫,沒聽懂。采桑搖頭歎氣,看來公主從前的記憶是忘得太徹底了。她不由解釋道:“這普通人家婦人嫁人之後,都會協助婆母管理府上的中饋。可王府裡不比尋常,王妃的婆婆乃是後宮娘娘,自然不會管王府後院。是以,這府中上上下下,事無巨細都由王妃一手掌管著。”錦恍然大悟。采桑又:“義父不過是府上的一個門客,若非我身份特殊,得了殿下準允進府,恐怕也要經王妃之手的。無論有沒有玉兒這一出,王妃也一定會尋個名目過來試探一番。”“可她剛才並沒有找你問話啊?”錦更迷惑了。“這正是她的高明之處。”饒是沉靜如采桑也不由感歎,“不過公主放心,您是殿下請進府的。縱然王妃再不滿,也不會怎樣的。”很顯然,采桑有注意到王氏剛才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淩厲暗含著警告和防備,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跟普通的後院婦人一樣,就算身為王妃,王氏也要時刻警惕丈夫身邊的風吹草動,隨時都準備著掐滅會突然跳出來與她爭寵的那些個妖豔貨色。但她入府是為了錦,並沒有旁的心思,所以對王氏隱晦的警告並未放在心上。“公主,飯菜都涼了,不如我讓廚房熱熱吧。”“算了,不必折騰了。”錦搖搖頭,已經沒了味口。“不過采桑,私下裡你就不必叫我公主了吧,我又不是真的公主。”采桑眼中微閃,“不可!義父虞美人組織裡的人物都十分聰明狡猾,萬一哪碰到他們,不心讓他們察覺不對就不妙了,所以一時一刻都不能懈怠。”錦隻得笑笑。這時,院外又傳來一陣清脆的狗叫聲。她眉頭一皺,“也不知道隔壁院子裡倒底住著什麼人,神神秘秘的,總是聽到狗叫。”“據我所知,這王府裡僅有的一條狗,是元顯世子養的吧。”話落,兩人不由麵麵相覷。“你確定王府裡隻有一條狗?”“可是這裡住的是女眷啊……”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臉色雙雙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