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百雲壤外,站立一年輕人,穿著簡陋,披散著濃密毛發。他抬頭看了眼初日,舒了口氣,總算是來到了。他不是彆人,正是私自逃出外界來找子吳的照郎。來到外界後,他因為不知道子吳等人究竟在何處,隻能胡亂找。直到來到這,他才聞到有族人的氣息。他看了眼遠處的深山,他感受到會有族人在那。他深入山林,偶然間發現暈倒的野歸郎。他忙問:“野歸叔,野歸叔,醒醒!”他喊了好幾次都不見野歸郎蘇醒的跡象,想來傷得不輕。雖說野歸郎為人不好,但總歸是族人,他總不能見死不救。他想了想,便把野歸郎背到乾淨的地方,打算給野歸郎治傷。期山。肖莫娘一邊為黑狼上藥,一邊心疼它。她說:“這阿繪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和外人來傷你,你不是能控製她的嗎?怎麼會到如此地步?”提起這事,黑狼是一肚子火氣。它昨晚本想追上阿繪,誰知阿繪走得快,它趕去時,阿繪已經走沒影。它找了好大一圈都不見阿繪,加上阿繪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昏過去,它也感應不到阿繪在哪。它想著自己也有傷,便暫時先放過她。它說:“現在人人都在防備著狼,我不好再動手。何況我感受到阿繪已然恢複狼身,我等待多年的時機已到。你過幾天去給我弄來嬰孩純血,我需要作為引子。”肖莫娘一楞,“你的意思是,你能化作人身了?”她禁不住激動起來。當聽到黑狼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她便可以想象黑狼若是人,該是個雄壯威武的男子漢。“正是。”“需要把阿繪帶回來嗎?”“她現在恢複記憶了,應該不會再聽你的話。何況那群人也不會讓她回來的。”“恢複記憶了?”“是。”“那正好,紅狼可是在我們手裡,她既然恢複記憶,就會自覺回來的。”“那好。”黑狼看著外麵,目光深邃,幽幽道:“快了,就快了,下月十五月滿夜,為我準備一套衣裳。”孫家。為著阿繪的傷,滿院子充斥著藥香味。阿繪回來後足足睡夠四五天才醒來,現在的阿繪人是清醒的,就是身子太虛弱。小羽給她喂湯藥,說:“你們倆真是命大,每次遇到狼都能逃過一劫,你們上輩子該不是獵戶吧?”她輕輕一笑,“把碗給我,我自己能喝的。”“不行,看你說話都沒力氣,萬一燙到怎麼辦?還是我來喂你吧。”“那謝謝你。”小羽忽然一頓,死盯住她看,活活把她看臉紅,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問:“怎麼了?我哪裡不對勁嗎?”小羽撓撓頭,“是有點。”“哪裡不對勁?”她再看看自己,並沒有哪裡不對勁。“你,你好像變了個人,是生病的緣故嗎?”小羽說。阿繪這一病,像是脫胎換骨了般,感覺變了性子,人沉沉穩穩的,矜持了些,不像之前那般癡傻。她笑了笑,“應該是吧。”達哥跑進來說:“阿姐你醒了?你還疼不疼?”“不疼。”她拿袖子給達哥擦著額頭上的汗,“阿姐沒事的,不用擔心。瞧你出這一身汗。”偏她這個舉動,讓小羽和達哥呆住,他倆對視一眼後,喊來眾人。最先跑來的是戚宿平,見到阿繪好好的,他才問:“發生什麼事了?”高三一吃著青瓜說:“你們倆怎麼咋咋呼呼的,會影響病人休息的。”“到底何事讓你們這般大張旗鼓的?”酒老兒問。小羽指著阿繪,身子僵硬地說:“她,她……”眾人同時看向阿繪,阿繪一臉茫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怎麼會讓小羽和達哥如此吃驚?“阿繪,阿繪你怎麼了?”戚宿平問。阿繪搖搖頭,很是無辜,“我沒怎麼啊。”高三一無奈地戳了下小羽的腦袋,說:“阿繪人不是好好的,你至於一驚一乍嗎?”“她……”小羽吞了下口水,“她好像變了個人。”她推了推達哥,“不信你問他。”達哥點點頭,說:“剛才我叫她阿姐,她居然應了,而且還很奇怪。”酒老兒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之前你叫她她也應。”“不是。”達哥搖搖頭。他可以感覺到,眼前的阿繪跟往日的阿繪是不同的。他想到了什麼,歡喜地問:“阿姐,阿姐,你是不是記起我來了?”阿繪怔住,繼而笑笑,抬眸正好對向戚宿平注視的目光,她隨即躲開,摸摸達哥的腦袋,笑著點點頭,說:“是,阿姐記起我們達哥了,什麼事都記起來了。”她向眾人說道:“我不是阿繪,阿繪並非我原名。”達哥喜得忙抱住她。高三一和小羽同時發懵,怎麼以前的阿繪,是失憶的?酒老兒說:“日後再給你們解釋。”小羽問她:“你不是阿繪,那是誰啊?”“子吳。”她含笑道,“我叫子吳”現在的她,人人都可以明顯感受到她不再是之前癡傻的阿繪。聽到熟悉的名字,戚宿平身子發震,險些沒站穩。高三一扶住他說:“兄弟,彆太激動。”“那你還記得我嗎?”他愣愣走過去,問她:“子吳,你還記得我嗎?”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子吳看向他,看到他眼裡的期待,她心裡一緊,眼裡閃過異樣,仍笑著說:“戚大哥,你是戚大哥,我怎麼會忘了呢?”“不對,不對。”他握住她的手,他要是不是這個答案。“不是,川溪,你還記得在川溪發生的事嗎?”她木木地說:“什麼川溪的事,這不是在百雲壤嗎?我不是在這裡遇到戚大哥你的嗎?”說完,她抽回自己的手,身子往後退了退。他激動起來,問她:“你不是都記起來了嗎?子吳,我是宿平啊,我們是在川溪相識的……”高三一拉住他,“兄弟,彆激動,你嚇著阿繪,不是,嚇著子吳了。”“對不起,戚大哥,我實在記不起來,我就隻記得達哥是我的親人。”她說。見他難受的樣子,她有些於心不忍。酒老兒說:“彆急,能記起來一個算一個。看子吳也累了,我們大家都出去吧,讓她好好休養。”眾人離去,子吳躺下,想到方才他失落的模樣,她不禁歎息,眼角淚水落下。院子裡的眾人在討論著子吳的事,怎麼好好的又恢複記憶?酒老兒大概知曉事情經過:三年前,子吳確實和戚宿平在川溪相識,期間發生過許多事。後來子吳回到家鄉時失憶了,等來到百雲壤又失了一回憶。現在子吳應該是記起在家鄉的記憶,沒記起在川溪時的記憶。聽罷,高三一感慨說:“我的天,好複雜啊,子吳的經曆真是坎坷。”“有什麼好複雜的,不就是失了兩回憶嗎?”小羽說,“那她家鄉在哪啊?好好的怎麼會到這裡來?還有,那個肖莫娘達哥不認識,那她怎麼會認識子吳呢?還說是子吳娘。”“是啊,她不會是拐子吧?”這些事酒老兒不大清楚,達哥人小,說不清。眾人同時看向角落裡異常沉默的戚宿平,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敢再問。高三一低聲說:“依我看,戚大哥該不會是單相思吧,子吳會不會之前就沒喜歡過他。”小羽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吧。達哥,你阿姐之前是喜歡戚大哥的嗎?”誰料達哥天真地問:“什麼是喜歡啊?就像小羽姐姐喜歡和三一哥哥鬥嘴,是同個意思嗎?”這話讓小羽和高三一頓時老臉羞紅,兩個人忙假裝看向四周來化解尷尬。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的毒蜘蛛事件後,他們兩人相處時,氣氛總有些奇怪。本來他們是和從前一樣鬥嘴鬥個不停,可鬥著鬥著,笑著笑著,就感覺空氣不對頭,有道不清的微妙情愫。當然他們多少也察覺到這重氛圍,但他們沒明說,就該怎樣還是怎樣,總不會是對對方動心了吧?要真是如此,他們是打死都不願意承認的,畢竟彼此曾是對方最看不慣的人。達哥是沒留意到他們二人的小心思,還扯著高三一的袖子問:“三一哥哥,快回答我,是不是啊?”高三一直接捂住達哥的嘴,把他拖走,不然真能尷尬死。小羽瞥見他慌張的樣子,暗自偷笑,跟了上去。“宿平。”酒老兒喝了口酒,寬慰說:“想開點吧,你抿心自問,記得你和昔日的事,對她來說,真的好嗎?”戚宿平一愣,他對子吳,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而子吳呢,他把她傷得太深,害得太重。能再見到子吳,已經是上天厚待他,他還有什麼資格讓子吳記起他來呢?要是記得他,就意味著要記起那些令她痛苦的事。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他不甘心,明明他深愛子吳,卻偏要眼睜睜看著子吳把他當做生人般對待,其中滋味該是多痛苦。“順其自然吧,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