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戚宿平有兩天沒來山裡看望自己,子吳有些放心不下,便悄悄出來找他。去到戚家時,家裡沒個人。她正要出去時,碰見提著藥箱的陳登。陳登說戚宿平在鎮上有要事要辦,托他把藥拿到家裡來。聽罷,她才放心。兩人在院子後門的憑欄上站著,凝望著眼前蒼黃的林葉。“您有事要說?”她知道陳登有事要問自己。“我老丈人的事,宿平大概和我說了下。”陳登說。她無奈地低下頭,“我們和他,的確有鬥毆,我們的傷就是和他打鬥所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們打死的,但他的死,我們確實是有責任。我們長老說過,無論怎樣的仇怨,弄出人命都是不對的。”陳登笑了笑,他閱人無數,看得出來她是無辜的。以她的為人,無論有何苦衷,都做不出殺人的事來。這事最多是那個照郎所為,不過這和她做的並沒有什麼區彆,因為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夥的。“對了,司兒死後是狼,為何我丈人死後還是人的模樣,他不也是你們的族人嗎?”她解釋說,因為族人是有人和狼的血液,族人除卻特殊時期會化成狼身,其餘時間都是人身,平常和外界人無異。死後則因精血耗儘,族人都會化回狼身,不過因為年老的人用人身的時間長,便導致死後屍身要過七天才會慢慢變回狼身,其餘壯年和孩童則是死後那刻就變回狼身的。“原來如此。”他想到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那段話,無比感慨,原來世上真有這等神秘氏族的存在。對異族,他是好奇,但也止於好奇。他明白,如果有太多好奇人,會給這異族帶來災難。“那你今後如何打算?回去嗎?”她點點頭,“這次出來,沒想到會因我惹來這麼多事端,如果再留下,我怕害人又害己。”她這話說來,全是心酸。微風拂梢,千言萬語儘在風中。“在我回去前,想請問您件事。”她說。“什麼事?”“十公祭祀屋中,掛著塊狼皮,您知道嗎?”陳登極力回想了下,點點頭。“那,那狼皮……”見她為難的樣子,他問:“難道那狼也是你的族人?”她抿了下唇,“嗯,他,他犯了錯逃了出來,族長找了他很久。我在祭祀屋找焰石時無意間發現他的屍身,就把他帶回九裡。”“原來如此。”“我想問您,他是如何死的?是誰殺的。”這是她第一次編織謊言,心止不住亂跳。可若不這樣問,她怕陳登會和十公一樣隱瞞凶手。陳登看向她,不解她這是何意。“我,我就是單純想問問,沒彆的意思。”陳登回想了下,想到綽三狼的血珠。“這事說來曲折。正巧這事和一個人有關,之前我就想問你這個人的來曆,倒忘了。”“是誰?”“綽三郎。”她一滯,風吹散了她的頭發。她聲音發抖地說:“綽,綽三郎?”“正是,多年前此人來到川溪,行動舉止怪異。我曾給他看過病,他滴落一顆血珠,我便知他並非常人。”陳登把綽三郎夜闖清閒居偷走焰石的事說來,他指了指遠處是蒼林,說:“喏,就在蒼林,那個綽三郎憑空消失在那,沒人知道他去哪了。奇怪的是,他消失不見的同時,蒼林無故多出匹巨狼來。”突然消失的綽三郎和憑空多出的巨狼,冥冥之中好像有聯係。“十公去到時,發現巨狼已經死透,身上還有幾支利箭。十公覺得此事實在離奇,就把巨狼悄悄帶回清閒居。當時川溪人人都知道有狼咬死了人,但沒有誰見過狼。”“十公也不知道巨狼是誰所殺的?”她扶著憑欄無力地發問。“十公本來也不知道,可當事後他發現巨狼身上的箭,是宿平自己做的,他這才知道巨狼竟是讓宿平射死的。”聽到這話,她如當頭喝棒。“宿平?怎麼會是宿平?”陳登說,戚宿平因為父母雙亡,從小就自力更生,練得一身本事,特彆是在弓箭術上,百發百中,力氣比得上一個大人。事發當時,才十二三歲的戚宿平因著生計早早起床,在黎明時分來到蒼林打獵。打著打著他就聽到附近有狼嚎聲和人的求救聲,他順著聲音跑去,遠遠瞧見像是有狼要吃小孩子,他便幾弓箭射去,箭全都落在狼身上。狼倒下後,他走過去發現躺在地上的銀寶父子,連忙跑開喊人來。他前腳離開蒼林,十公後腳才來到。之後十公發現巨狼身上的箭是戚宿平自己做的,就問他巨狼是不是他射殺的。他點頭承認,十公深知此事詭異,讓他不要和彆人提起此事,更不要說自己殺死過狼,他答應了,沒幾天就把這事忘得乾乾淨淨。聽罷,子吳腦袋空白,人懵到極點。“對了,你那族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在蒼林?還有綽三郎,你可認得?他怎麼會在蒼林沒了蹤跡的?”此刻的陳登還意識不到這兩者有什麼聯係,他見子吳的臉色變得煞白,問:“怎麼了?”她搖搖頭,強撐著身子,字字顫抖地問他:“你是說,巨狼,是宿平射死的 ?”“是啊,我們當時哪知道巨狼是人,不過巨狼咬死銀寶爹,如果不是宿平及時趕到,銀寶估計也沒命。宿平殺了狼,算是為銀寶爹報了仇。”在陳登看來,巨狼死得理所當然。她苦笑了下,慢慢轉向頭問陳登:“那巨狼的仇,又有誰來報?”說罷,她徑自跑出去。“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問個事嗎,你還沒說綽三郎是不是你的族人呐!”陳登喊著說。見她越跑越遠的背影,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尋思著自己並沒有說錯的地方。等等,他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她說他們族人是能化做狼身的,而那個族人又是蒼林中的巨狼,恰巧綽三郎也在蒼林消失。這兩個人,總不會是同時出現在蒼林吧?難道說……這兩者是同一個人?該不會巨狼就是綽三郎,綽三郎就是巨狼吧?他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越想越發堅定自己的想法,不然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不然蒼林怎會一夜之間就冒出狼來,還伴隨著人的失蹤。倘若真是如此,子吳又為何聽到這件事後突然整個人變得反常起來,實在不對勁。他看著子吳遠走的身影,心想其中一定另有隱情,莫非她和綽三郎是有關聯的?誰也不會知道子吳匆匆離開的背影,有多無助,她甚至哭不出來,哪怕她已絕望到極點。她麻木的向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隻知道自己想逃離這裡,有多遠逃多遠。仇府後門外。戚宿平特地提了點東西去問人,人還是上回的阿謝。阿謝是仇府裡最下等的仆役,向來是他討好彆人,沒想到也有彆人討好他的一天。他喜滋滋地看著手裡東西,和戚宿平坐在樹底下聊天。戚宿平假裝無意說起仇阿鯉,阿謝一聽,皺起眉頭,滔滔不絕地說起仇阿鯉是有千般缺點萬般不好,聽語氣就知道阿謝有多不喜仇阿鯉。“你是說,你們家少爺派他去打探異族的事?”“可不是,本來這事就玄乎得很,真假還說不定。可這仇阿鯉啊,死活認為這事是真的,唬得少爺聽信他的胡話,讓他出去找。你看這麼多天了,連屁都沒一個。他整日就知道在外麵享受,跟個大爺一樣,還帶個小跟班,叫什麼,白銀寶。”“白銀寶?”“可不是,見天就看他倆黏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準沒好事。這小子,彆看他是個做下人的,他心毒著呢。”這讓戚宿平暗自尋思,原來銀寶早和仇阿鯉混在一塊。阿謝四周看了下,壓低聲音說:“前陣子,我見他鬼鬼祟祟從外頭拿了個包袱回來,把自個關在房裡不出來。我偷偷戳破窗紙看,發現他竟然在燒衣服,燒到一半時,他出去了,我進去一看,你猜怎麼著,那衣服上竟然有血跡!好像是你上回拿來問我的那件衣服。我當時還尋思著,你這衣服怎麼會到他手裡,總不會是巧合吧?畢竟那可是有血跡的衣服。”戚宿平一聽,倒吸口涼氣,沒想到凶手會是他!“那衣服呢?還在嗎?”“我怕他疑心我,我看了幾眼就離開。他回去後接著把衣服燒沒了,就剩下灰燼。你說,他該不會做了什麼歹事吧?”“那他人呢?”“和那個小跟班不知上哪快活去,就前幾天,我還瞧見他手裡又拿了個包袱,聞著還有股臭味,兩個人奇奇怪怪的。”他又一驚,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他現在算是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原來這些事幕後黑手竟是仇阿鯉!他不由得發狠,想著上次子吳受傷一定是仇阿鯉所為,現在仇阿鯉和銀寶又偷走司兒的屍身,他們到底想乾什麼?子吳!他們一定會對子吳不利,想到這,他趕忙起身回餘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