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鄰鎮的一條小路,仇阿鯉獨自走在路上,心裡揣著事。他多番打聽到,異族這事是從鄰鎮流傳出來的,而且有一老翁是最知情。他打探到這老翁的住處後,便親自來詢問。走了許久,他來到處僻靜的巷子中。明明現在是白天,巷子卻靜得瘮人,沒有說話聲,沒有煙火氣,連犬吠聲都沒有,僅有寒風拂過,他不由得打了個冷噤。最終,他在一戶老宅子前停下腳步,忐忑地敲了敲門。許久沒人應,他輕輕一推,發現門沒鎖,他慢慢打開點縫隙,好奇地往裡探了探頭。突然間,有個黑乎乎的身影冒出來,發出低沉的聲音:“你是誰?”冷不丁的他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愣愣地抬頭看向那身影,是個穿著黑色獸衣的老者,披散濃厚須發,一雙陰沉的眼睛直盯盯看住他,眼色中充滿敵意。他也看向老者,二人對視。他盯著看了會後,發現老者的眼睛,帶有殺氣,很像狼眼,是淺綠色的。刹那間,他腦海飛過一個屈辱的畫麵:那時他還年少,娘親死後,他淪落街頭,乞討為生,過得格外淒慘。有一日,他餓得兩眼發昏,路過間食攤子時,見到有個男人在吃香噴噴的肉包子,他就站在那咽著口水看著男人吃。後來他趁男人不注意,一把衝過去將剩下的肉包子搶走,邊大口吃邊拚命跑。然而他還沒跑幾步,連嘴裡的包子都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背後就有雙大手扯住他的衣領。他頓時頭皮發麻,僵住身子,慢慢回頭看。抓住他的,正是包子的主人,那個毛發濃厚的男人,男人滿臉的胡子,凶神惡煞的,像足了索命的閻王爺。男人用力揪住他的衣衫,惡狠狠地說:“你拿的是我的東西!”他嚇得把包子堵在嘴裡,連吞都不敢吞。男人搶過包子,拽住他的衣角把他往地上一扔,十分輕蔑地朝他啐了口痰,痰正好落在他臉上。他並不是第一次搶人東西,按照平常,他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便逃,絕不會任人淩辱。男人如此羞辱他,年少氣盛的他哪能忍下,他不顧疼痛立馬衝上去,抓住男人的手就是一咬。男人眉目緊鎖地看向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咬自己。他見男人不反抗,一個勁死咬,眼看男人的手臂就要被他咬出血來,他才不敢再用力。就在這時,他感到有些不對頭,他耳邊漸漸聽到有狼的低吼聲,聲音離他很近很近,像是就在他耳邊。他慢慢抬頭看,清楚看到男人的眼睛,是淡綠色的狼眼,而在男人動怒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張惡狼的臉。惡狼張大嘴巴,露出鋒利牙齒,像是要活活吃了他一樣,他嚇得瞬間呆住不敢動。隨後男人猛地將他再次甩到地上,不等他反抗,男人就把腳踩在他臉上:“小東西,敢咬我!”男人狠狠蹂躪他,他身子雖是麻木的,可心是無比沸騰。在那刻,男人的嘴臉永遠印刻在他心底裡,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總有一天,他要以同樣的方式報仇!沒想到在今天,他終於遇到當初那個欺辱他的男人。眼前的老者,便是他年少時的仇人!即使時隔多年,他還是能認出來,因為男人獨有狼的麵容,讓他難以忘記,特彆是那雙像極了狼眼的眼睛。“你是誰,來我家作什麼?”老者冷冷道。“我……”他回過神來,對老者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來。他身子不斷發抖,想趕緊離開這,偏這時腿腳根本不聽使喚。“你是想來打聽異族的事?”他一怔,點點頭。“那就進來吧。”老者拄著拐杖一瘸一瘸地往回走。這讓他不由得想到那晚他撞到的人,也是拄著拐杖,看身形,這二人確實有些相像。難道那晚他撞到的人會是這老者?老者自顧自坐在院間竹椅上,他小心翼翼跟了進去,不敢靠近,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老者便說:“那異族,在西邊,諸多山川後,每年夏季末尾的三天,會有道門顯示出來。通過這門,便能到達那異族。我能說的便隻有這麼多,你們真想找,多費些功夫總能找到的。你也不用問真假,反正這異族的確真實存於世上,異族之異,是你們想不到的。”老者再無話,他不敢出聲,兩人一陣沉默後,他轉身出去,他突然想到什麼,問:“那個飛格館的子吳,她是來自這異族嗎?”“嗯。”“你們找她沒用,她回去了便不會再出來。”“她回來了,被官府逮捕了。”“什麼?”老者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仇阿鯉戰戰兢兢地離開宅子,走了會路後,他才停下來靠在牆邊,緊握拳頭,雙眼發紅。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麼多年了,他終於等來仇人,這次無論如何他都得報複回來!但他轉念一想,老者知道異族的事情最多,留著還有用,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哪能不懂這個道理。他是感慨萬千,沒想到他找了那麼多年的仇人,會在今日出現,既然天意讓他遇到仇人,他日後定要報仇。再說那宅子裡的老者,不是彆人,正是費奇子。他散布關於異族的流言,勾起外界的好奇,迫使他們去尋找這異族。誰能想到,散布消息的他,也會來自這異族。“她怎麼會回來?”費奇子喃喃道。論理子吳找到焰石後回九裡,應該不會再來外界,難道是她沒有找到焰石?那她回去又是為了什麼?不過也好,既然送上門來了,他就不會放過她!他在外界這些年來,受過奇恥大辱,曾過著卑微的生活,他全都一一忍了下來,他是靠著心中對九裡的那份恨勉強支撐下來。他本可以慢慢遺忘這些恨,可族人接二連三出現在他麵前,再次傷害他,他不能再忍。既然族人毀了他,他也必須毀掉族人。夜晚的牢獄中,僅有盞殘燭在燃燒,暗淡無光,靜得很。子吳蜷縮在角落裡不安地睡著,突然間,隱隱傳來呼喊聲將她吵醒。她迷糊睜開眼,聽到外麵有人在喊:“不好啦!走水了,快救人!”她還是迷迷糊糊的,有個女獄卒連忙過來給她開牢門,說:“外麵走水了,這牢房要不得,趕緊走,不然你沒死在斷頭台上就要死在這了!”說罷就將她拉到外麵去。她一出來,見到四處是濃煙,十分嗆人,女獄卒把她帶到外麵樹下。因著事發突然,女獄卒來不及給她扣上枷鎖就轉身去救火。她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再看看身邊的犯人,都在蠢蠢欲動要逃走。她一想,自己本來就是冤枉的,要是一直找不到凶手,難道她真要白白送死?這可不行,她瞧了眼,獄卒捕快們都在救火,倒不如……飛格館中,戚宿平本來睡得好好的,迷糊中,他聽到了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再聽,像是腳步聲,他立即睜開眼看,見到眼前竟冒出個黑影來。他出於本能反應,立即起身,迅速擒住那黑影,將黑影絆倒在床上。那黑影顯然沒防備,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弄,直喊疼:“宿平,是我啊。”他一聽,感覺不對勁,這聲音有點耳熟啊。那黑影不是彆人,正是子吳。她一路偷跑回來,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邊。“子吳?”子吳起身,捂住他的嘴,“是啊,你小聲點。我好不容易逃回來,沒想到回來還要被你揍。”“你怎麼回來了?”他小聲地問,知道是她,他是又驚又喜,緊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房間漆黑無光,倆人蹲坐在床邊小聲說話。“牢裡起火,我趁亂回來,想趕快找到凶手。”他忙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給她,她想了想,說:“我去祭祀屋,是為了焰石。凶手呢,是為了什麼?”“祭祀屋的東西繁雜,除了你拿走的焰石外,我們不知道到底少了什麼。”“會不會也是為了焰石?”他搖搖頭,此事疑點太多,得一處一處查起來。二人再無話,子吳累得靠在床邊睡去,他看著她熟睡的麵容,內心生起陣陣漣漪。他憐愛地摸了摸她的碎發,而後輕輕把她抱到床榻上去。他繼續坐靠在床邊,沒心思再睡,他要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