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能忘記他嗎?(1 / 1)

飛格館中。陳登此時正在房裡研究嘉娘子從子吳房中撿到的幾顆血珠,他發現這幾顆血珠和他一直珍藏的那顆血珠幾乎是一樣的,都是由血凝聚而成的珠子。看著陽光下的血珠熠熠生輝,他思緒飄遠,回想起多年前的那樁奇事:那時正值傍晚,他在館內研磨藥材,門外走來個毛發濃厚的男人,如果不是這男人比較年輕,他都得以為是自家老丈人費奇子來了。男人麵生,他從未見過,這讓他不由得想起前陣子聽人說起過,川溪來了個行蹤詭異、不知來曆的外鄉人綽三郎。他想這男人便是綽三郎。綽三郎一進來就說自己胳膊損傷了,他一邊給綽三郎醫治一邊打量對方,發現綽三郎即使在頭伏天還穿著厚重獸皮,舉止頗為奇怪,但眉眼和善,並不像什麼歹人。給綽三郎上好藥後,他發現綽三郎手上有道傷痕在流血,便拿來藥給他敷,誰知他剛要敷藥時,看到神奇的一幕:綽三郎傷口上的血緩緩流下,滴到脈枕上,血竟然凝聚成黃豆大小般的珠子,他拿手去碰,發現這血珠是有彈性,且不會散的。他還沒回過神來,綽三郎起身向他道謝後匆忙離開,連藥費都沒有給,他沒來得及喊,人早已走遠。他研究這血珠許久,沒能得出個所以然來。過了幾天,祭祀屋遭賊的消息傳來,聽說賊人便是那外鄉人綽三郎。這讓他困惑,好端端的綽三郎怎麼會去祭祀屋偷東西呢,他記得祭祀屋裡並無值錢的東西。不過奇怪的是,他聽說東西是追回來了,綽三郎卻是跟憑空消失了般,如何都找不到。他隻見過綽三郎一麵,但這一麵,就讓他徹底記住了綽三郎,還有那顆血珠。單憑那血珠,他便覺得綽三郎興許不是常人,常人哪有如此奇怪的血?他為此研究血珠多年,終究沒個結果,如今子吳房中居然出現幾顆相同的血珠,他不由得聯係起子吳姐倆和那綽三郎的相同點,同樣是突然出現在川溪,不知來自何處,同樣舉止古怪,來無影去無蹤……“莫非,他們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會是什麼地方呢?”他猜測子吳會是什麼神秘氏族的人,但再怎麼神秘,都是常人,難不成世上還有不同常人的人?他翻著從清閒居得來的古籍,試圖尋找關於這血珠的來曆。“涿鹿一戰,蚩尤諸子皆降於帝,唯有子幽鼇不降,攜部族逃於絕境。三年出,化狼身而戰,勇猛無比,仍敗,幽鼇亡,其狼民逃,不知所蹤……”他偶然翻到關於上古傳聞的記載,他撓撓頭,說:“人化狼?這會是傳聞,還是真實存在著?”餘葉村戚家。戚宿平坐在籬笆前走神,人憔悴許多。燕光兄妹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燕光說:“他也是厲害,能幾天不說話。唉,這樣折磨自己有什麼用呢。”“宿平哥估計心裡頭難受著,外麵的人都說子吳是凶手,說他收留的是個殺人犯,和他爹一樣……專門被漂亮的女人騙。”燕櫻小聲說道。自從子吳變成川溪的嫌疑犯後,餘葉村生起關於戚宿平的閒言碎語,說他識人不準,被女人的美貌迷惑,間接害死十公。戚宿平雖不大理會這些流言,可流言總歸是流言,能禍害人心,縱使事情是假的,也能傳成真。他這些天來,一直矛盾,一麵是選擇相信子吳,一麵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步他爹的後塵,難道真是自己識人不準?他猛地搖搖頭,不會的,子吳一定是清白的,他可以不相信自己,但他必須相信子吳。九裡。為了子吳的事,茶薑特地去找照郎問清狀況,偏問了一早上什麼也問不出來,照郎也困惑著,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何事才被子吳拒絕。“這死丫頭,老愛藏著事,和她那死鬼父親一樣,讓人操心!”茶薑憤憤道。她往自家走去,遠遠地便聽到子吳和司兒在說話。“阿姐,我昨晚上聽到你做夢喊宿平哥哥了,你也很想他麼?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出去,我想他了,還有燕姐姐燕哥哥。”“阿姐也想他們啊,不過阿姐等過些日子就能再見到他們。”子吳說。她已打定主意,要再出去外界一趟,這並非是她一時興起,而是經過多番思量才做出的決定。姐妹倆的對話讓茶薑更加困惑,這個“宿平哥哥”會是誰,難道是外界人?這些天她忙裡忙外,倒忘了問子吳姐妹倆去外界所經曆的事,她特地過去將子吳支走,摟過司兒問起外界的事。司兒滔滔不絕地說起外界的人和事,提到最多的便是“宿平哥哥”。司兒說,宿平哥哥和照郎差不多大,對她們很好,她們在外界時幾乎是天天和宿平哥哥待在一起。在司兒的言語中,她大概明白這個“宿平哥哥”與子吳很熟絡,而子吳昨晚突然拒絕照郎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外界男子?不然她真的想不到子吳拒絕照郎的理由。到了午後,她支走所有孩子,僅留下子吳一人,這讓子吳頗感不安,生怕她會察覺到什麼。果然,她開口便問:“你說你不喜照郎,那喜歡誰呢?怎麼不去找?”“母親,我,我不急,慢慢找。”“哦,是嗎?我還沒看到過成年後的女子有不急著找丈夫的,難道你不會動春心嗎?”她說。在九裡,族人隻要一進入求偶期,便會不自覺去尋找中意之人,這是天狼族與生俱來的本性,沒有人可以抗拒。“我……”子吳一時語塞,心想該如何糊弄過去。“你可彆告訴我,你中意的人,是外界男子。”子吳一怔,看向她,心中發緊,人慌張極了。她見子吳反應,大概能猜測到這事是真的。知母莫若女,她無奈搖搖頭,這可如何是好啊,天狼族人,但凡認定了一個人,便不會再生二心。縱使浪蕩如她,這些年與多少男人歡好,始終忘不掉綽三郎。母女倆沉默了會,子吳低著頭輕輕“嗯”了聲,緊接著,眼淚掉落。茶薑連連歎息:“唉,你去外界後,我隻願你們姐倆能平安回來。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喜歡上外界男子。”天狼族人從未有過和外界人結合的例子,因為這事是實在行不通,外界人和天狼族人是相互排斥對方的。依照子吳的本事,確實可以長期在外界生活,但前提是不能再回九裡,這意味著子吳要為了那個外界人舍棄九裡的一切,包括她這個母親。子吳能舍得,她未必能舍得子吳。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子吳能在外界長期生活,無論偽裝得再好,總有被人識破來曆的那一天。倘若被外界人識破的話,下場隻能是死,綽三郎便是前例。她已經失去丈夫,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子吳再去送死,她做不到。“真的不能忘掉他嗎?你們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啊。”她憐惜地摸著女兒秀發說。良久,子吳抬起頭,雙眼含淚地問:“那母親,這麼多年,您忘記過父親嗎?”她沒想到子吳會這般問,她能忘記綽三郎嗎?如果能忘記的話,她也不會在見到子吳帶回來的狼皮後,頓時放聲痛哭,哭聲悲切,聞者傷心。她抱著狼皮又罵又笑,幾乎是要把她這些年所受的苦楚都一並發泄出來,好讓死去的綽三郎聽到。“母親,如果我能忘記他的話,我何必再拒絕照郎。我知道照郎待我好,但照郎待我再好,我都生不出喜歡的心思。我,我心裡除他外再容不下其他人,就像您隻惦記父親一樣。”“你與我不同啊,子吳,你父親雖早逝,起碼還給我留下你。而你呢,你們二人無論怎樣,都不能在一起,你還年輕,難道要為他孤獨終老嗎?”“若是不能同他一起,我寧願孤獨終老。”子吳實在不想勉強自己,她的心意她清楚,即使不能和戚宿平一起,那她做最壞的打算便是為他守相思,直到永遠。如果不是分離,她還不清楚自己對戚宿平的愛有多熱烈。茶薑知道說再多都是沒用,喜歡是改不掉的,愛是不能遺忘的。但她不願子吳過著這樣的人生啊。她愁著臉說:“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子吳低垂頭,鼓起勇氣說:“母親,我想再去外界一趟。”“什麼?你……”茶薑以為子吳是想出去與那人再續情緣。“母親,不是你想那樣的。”子吳搖搖頭,強忍住淚水說:“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這我很清楚。我這次回來匆忙,沒有和他告彆,我怕他會擔心我。”明明她都知道結果,她還是不肯放下。她深吸口氣,繼續說:“我這趟出去,一來是想同他好好告彆,二來,是要查出殺害父親的人,父親在外枉死多年,而我現在才找到父親的屍身,這已是夠對不住父親,如果不能找到害死父親的人,我愧對父親。”她越是這樣想得通透,茶薑越是疼惜她。“你啊,何苦這般逼著自己,為何這些事,獨獨都壓在你身上呢?”子吳無奈地笑了笑,依偎在茶薑身邊,這些事逼得她好累,可她還是要去麵對。“唉,你和你父親一樣,自有主意,你既已想好,我未必攔得住。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你要答應我,要完好回來。”“母親……”子吳以為茶薑不會同意,畢竟此前她要尋焰石時茶薑是死活不同意。“你已成年,不必再事事依賴母親,你想做的,我不會阻攔。可你要記著,以後無論你做什麼事,你都得親自承擔其中後果,母親是幫不了你的。現在母親唯一能為你做的,便是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嗯嗯,女兒明白。”茶薑摟過子吳,輕撫她後背,心下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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