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茶棚。銀寶在等仇阿鯉來,他等了許久都沒見人,直到四下無人,才有個披著黑色披風的人悄悄走出來,差點嚇他一跳。見到來人後,他拍著心口說:“唉,你嚇死我了,大白天的乾嘛裝神弄鬼?”來者是仇阿鯉,畏畏縮縮的,還到處張望,生怕讓人發現。“我,我這不是為了行事方便嗎?”“聽說了嗎?十公被人殺了。”仇阿鯉心下咯噔,表麵上仍裝作淡定,說:“哪能不知道啊。”“真是奇怪,現都在傳是子吳殺的十公,且不說十公死得意外,這子吳怎麼會殺人呢?偏她最近又不見人影,真是怪哉。”銀寶已經去祭拜過十公,得知十公被人殺害後他也很震驚,然而讓他更震驚的是,子吳居然會是最有嫌疑的。仇阿鯉這些天一直躲在仇府,外麵的消息不大清楚。聽他這麼一說,忙問:“怎麼會是她?她不是飛格館裡打雜的嗎?”“你還不知道?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凶器是子吳的,如今子吳又消失不見,找不到她人影,大家都說她是畏罪潛逃。”仇阿鯉聽得一愣一愣,“不會吧?”銀寶指著附近牆上貼的通緝令,說:“呐,都通緝上了,還能有假?哦對了,你找我來作什麼?”仇阿鯉一瞧,見通緝令上確實畫有子吳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哦,你看祭祀屋中出了這檔子事,焰石……”“嗨,彆提了,十公死的時候祭祀屋一片淩亂,像是遭賊了,不過到底丟了什麼東西沒人知道。我後來偷偷溜進去找,裡外都翻遍了,就是沒有焰石這個東西。不僅祭祀屋,我連清閒居每個角落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我猜測,會不會是殺害十公的凶手拿走的?畢竟你也知道焰石這東西是寶貝,覬覦的應該不止我們。我覺得,眼下最有可能拿走焰石的,隻有子吳,她人不見,祭祀屋中也找不到焰石,說是巧合,誰信啊?”仇阿鯉沒再說話,腦袋在想彆的事。他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在祭祀屋查探時,發現子吳也在偷偷往祭祀屋看,看樣子,是和他一樣好奇裡麵的東西。難道真是子吳拿走焰石的?九裡。茫天幕之下、長陽鼎上的那團火光又恢複如初。九裡終於再次明亮起來,有了火光,便有了希望,草木茂盛生長,一切生機勃勃。因為找到焰石,救九裡於水火之中,子吳成了九裡的大功臣。族人將自己所得的獵物送給子吳當做獎賞,莫缺甚至欽定子吳為下一任天狼族長老,掌管天狼族巫祀等事。族人自是歡喜不說,還紛紛慶祝起來。而在這種喜悅氛圍下,子吳顯得心事重重。她的任務是找到焰石,如今焰石是找到了,她卻沒有完成任務的欣喜,反而有說不出來的擔憂。茶薑隻當子吳還沒緩過來,畢竟子吳回來後,人變得和以前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兩個女兒能平安回來,她這做母親的首先鬆了口氣,其次,她得操心子吳的終身大事。她尋思著照郎和子吳一起長大,情分也好,何況子吳已成年,二人的婚事自然不能再拖。按照九裡習俗,兩個情投意合的年輕男女,無須像外界要三媒六聘才能結為夫妻,而是能直接和父母族長說一聲,便可以自由結為夫妻,另起新家,族人還會幫這對年輕男女築建新的家園。雖說族中成年男女進入求偶期後會自覺尋找配偶,根本不用父母操心。可她發現子吳即使進入求偶期,似乎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彆,和照郎相處也是和以往一樣,沒有進一步的交流,根本不像是進入求偶期的人。所以她不得不操心起來,她看了眼初升起的月,想著今晚便是好時機。“阿姐,母親叫你去斜挨崖那片桃花林裡。”子吳本來坐在家裡發呆想事,達哥阿雙走過來同她說。“什麼事啊?”“不知道,母親讓你快點過去。”兄妹倆把她硬拉起來,一個勁地把她往外拉走。直到來到桃花林後,遠遠見到照郎,達哥阿雙笑著扔下她跑開。這讓她很是不解,“哎……你們去哪,母親呢? ”“子吳,你來了。”照郎過來迎她。見照郎一臉笑意,再想想該出現的茶薑卻沒有出現,她哪能不明白他們騙她來這裡的意圖呢?她無奈歎息,還是向照郎走去。明月漸漸升高,兩人並排坐在一塊低矮的坡地上,附近可見點點火光,還有絮絮說話聲。照郎問起外界的事,她一一說來,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照郎並未察覺,仍是興致勃勃地說這說那,想逗她開心。後來,附近火光暗淡下來,說話聲也少了。子吳有些乏,勉強撐著,她此時心裡煩得很,一是綽三郎的死,凶手會是誰?二是她不告而彆,戚宿平會如何想?都說明月寄相思,她仰望天上明月,心中儘是思念。在外界時她天天能見到戚宿平,也沒察覺她自己能如此依戀戚宿平,直到回來後,她睡覺一閉眼全是和戚宿平的點點滴滴。思念之苦再加上處在求偶期,使得她人有些憔悴。照郎說著說著躺了下來,說:“這樣躺著看星星多清楚啊,子吳你也躺下來吧。”她順勢躺了下去,望著天上閃爍繁星,更加惆悵起來,耳邊照郎說的話,她都沒法聽進去。“子吳。”照郎轉頭看向她,笑得心滿意足。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認定子吳,隻知道能看到子吳,他就會很滿足很開心。“嗯?”她側過頭看向照郎,剛想說些什麼,發現照郎的手悄然搭在她的手上,而且還有進一步的動作。她身子一僵,見照郎神色迷離的,心下發慌。她本想拿開照郎的手,但在那瞬間,她突然想到,這是在九裡,照郎才會是她日後的配偶,外界的一切對她來說隻是場離奇虛無的夢,如今她回來了,夢該醒了。無論怎樣,她都沒有拒絕照郎的理由,何況按照天狼族的習俗,她確實該與族人結合成家,繁衍子嗣。照郎見她沒有抗拒自己,心中大喜,慢慢往她身邊靠近。他呼吸越來越急促,側著身子半撐起來,深情地看著她,沒有言語,手漸漸覆上她的胳膊,而後一路往上……她不敢直視照郎,雙手緊握,把頭轉向一邊,緊咬嘴唇,感受到身上照郎的動作,她眼角的熱淚不自覺湧出來。她逼迫自己必須接受眼前的現實,她緩緩閉上眼,腦海中卻清晰浮現那晚戚宿平對她所做的,她隻在那時才是心甘情願的啊。“子吳,子吳,你在哪……”許是出現幻覺,她耳邊竟傳來戚宿平呼喊她的聲音,她眼角的淚水流得更快了。而她身上,照郎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服,甚至把身子壓在她身上,在她脖子處啃咬,這過度的親密接觸讓她腦袋發白,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記憶中那些和戚宿平的點滴不斷浮現在她眼前,她此時心裡想著全是戚宿平,可此刻和她親密的卻是彆人。她感覺自己這樣做,不僅對不起自己,更會對不起戚宿平。刹那間,從她心裡發出質問:你難道要和你不愛的人結為夫妻嗎?你難道忘得了他嗎?難道你就這樣交代餘生嗎?你不愛照郎,卻要和他在一起,這對他公平嗎?不!她猛地搖頭,一把將照郎推開,迅速跑走。她一路跑,一路哭,深夜冷風重,淚水隨風飄落。她跑了很久,在斜挨崖的儘頭停下來,若再往前,便是萬丈深淵。她無助地蹲下,雙手抱住身子,哭得悲切,淚水沾濕頭發。她想到,方才和照郎親密的那瞬間,她才徹底看清自己內心,她的的確確放不下戚宿平,她心裡再容不下其他人。奈何天意弄人,她是天狼族人,他是外界人,注定是不能走到一起。她不知哭了多久,夜深了一層又一層,眼淚哭儘,想到了什麼事後,她深吸口氣,方失魂落魄地回去。自從回到九裡,她仿佛失去了什麼一樣不自在。茶薑睡得好好的,迷糊中聽到細微聲響,還以為是有老鼠,便睜開眼看,誰知看到子吳居然回來了,這下子她睡意全無,把剛躺下去的子吳拉起來,問:“你怎麼回來了?”子吳一臉懵,“我怎麼不能回來?”母女倆就在黑暗中對話。茶薑聽子吳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剛哭過,難道和照郎發生爭執了?“怎麼了,是不是照郎欺負你了?”“為什麼要騙我去找照郎?”茶薑自知說漏嘴,一戳她腦袋,“得虧族人都說你聰慧,怎麼連這點事都不明白,你不是已經到求偶期,怎麼……”茶薑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個石頭做的女兒,怎麼連最基本的事也不懂。“母親,我不喜歡照郎。”“那喜歡誰?”茶薑見她沉默起來,越發不對勁。“你要急死我啊?喜歡誰就去找他啊,母親又不攔著你,母親就盼著你能找個好男兒和你過日子,彆像母親一樣,這輩子,除了等,就是怨了。”她仍是沒有說話,忽而哭泣起來。無論茶薑怎麼問,她都不願說,隨後躺下慢慢睡去。茶薑在旁邊哪還睡得著,在想她究竟遇到何事會如此奇怪。過了一會,睡夢中的她不知夢了什麼,嘴裡喃喃喊著:“宿平……”這讓茶薑心裡困惑,尋思著族人中並沒有叫宿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