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尾爛榆樹旁的茶棚中,銀寶和仇阿鯉坐在桌子旁商量著如何才能找出焰石,不過這事十公不開口,他們估計是難尋。“難道這事就沒辦法了?”仇阿鯉說。“我們去找,未必能找到,十公那人藏東西藏得隱秘,他不給,我們就是掘地三尺未必能找到。”銀寶抿著茶說。“日子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找不到,少爺該等不及。”仇阿鯉有些心急了,他對焰石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態度,為此耗費許多心血,“難道十公半點軟處都沒有嗎?”“你也看到,十公瀟灑自在的,能有什麼軟處?”“不能,是人,總會有弱點的。”銀寶想了下,“十公不大在乎身外之物,目前能威脅到他的,我還真想不出來。”這時有隻螞蟻爬到仇阿鯉的杯盞旁,仇阿鯉想都沒想就捏死螞蟻。他似乎從螞蟻的死中,得到了什麼啟發。祭祀屋中。十公站在那塊完整的狼皮前,靜靜地觀望。他這祭祀屋中,所有的東西均是代代相傳,唯有這塊狼皮,是外麵得來的。他沒有見過這狼皮的本尊是何模樣,但通過狼皮的純正,他可以想象得到這狼生前是匹凶悍無比的大狼。不知為何,他每每見到這狼皮,總是能想到那個男人,那個多年前試圖奪走焰石的男人。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當年之事:許多年前,川溪突然出現了個來曆不明的男人綽三郎,綽三郎毛發濃厚,皮膚黧黑,穿得古怪破爛,極少與人言語,舉止怪異。大家都以為綽三郎是心智不全的癡傻人,加上綽三郎並沒有做出格的事,也就不做理會。綽三郎在鎮上待了段日子後,他偶然間發現綽三郎總是在清閒居門外徘徊,似乎在窺探某件東西。有一日,綽三郎攔住他的去路,問他:“老伯,你這裡是否有焰石,如果有,請交給我。我實在是需要它,沒有它,我族人難以生存。”“你從哪裡來?要焰石做什麼?”他見綽三郎不像是大家所說是個癡傻人。戳三郎卻沒再說,隻求他給焰石。“焰石是我川溪神物,你來曆不明且不說,也說不來要焰石是何用處,我怎麼能給你?”他說。綽三郎跪在地上苦苦求他:“老伯,焰石對我真有大用處,請把它給我吧。”話畢,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無論綽三郎如何懇求,他都不願,畢竟綽三郎身份可疑,誰知要來焰石是作何用。他拒絕綽三郎後,綽三郎每天必要來求他,他都是閉門不見。後來不知怎地,綽三郎沒有再來,他起初還以為綽三郎是知難而退。可誰料,一個深夜,熟睡中的他聽到了祭祀屋傳來聲響,他忙起身看,發現祭祀屋的門被打開,地上掉著裝焰石的盒子。而偷東西的人剛從院中離開,看身形,像極了綽三郎。他什麼都顧不上,忙喊人來捉賊,那時銀寶父子正好在清閒居借宿,他趕緊讓白父去追。白父得知有東西被偷,一股腦衝了出去,緊緊跟在綽三郎身後。偏那時他腿疾犯了,走不快,銀寶攙扶著他跟上去,他怕白父一人難敵,讓銀寶趕緊拿上家夥給白父送去。最後幾人行蹤來到餘葉村附近的蒼林中,等他趕到時,找到的卻是已死的白父和一匹巨狼,暈死過去的銀寶,還有焰石,唯獨找不到綽三郎。當時事情鬨得很大,整個餘葉村的人都來幫忙找,將蒼林裡裡外外翻遍了,始終找不到綽三郎,綽三郎像是憑空消失在蒼林中。關於那巨狼,他在川溪多年,從未見過有狼,何況這狼出現得怪異,死的也怪,他不敢聲張,悄悄讓人把巨狼抬回祭祀屋中,做成狼皮存放。他不知道那晚上究竟發生何事,更不明白蒼林中為何會有狼的存在。他能肯定的是,白父是被狼咬死的,而銀寶則是驚嚇過度。誰知等銀寶醫治好後卻是失憶了,根本記不得那晚究竟發生何事。至於那個綽三郎,尋遍川溪都不見,不知是死是活。這事,因此成了個迷。後來他回想起上任守護者所說,焰石的有緣人,絕非尋常人。他時常在想,綽三郎會不會就是焰石的有緣人呢?畢竟綽三郎來曆不明,多次求他給焰石,偷取焰石時更是不顧一切,仿佛焰石比命還重要。“唉。”他悔就悔在當時沒想那麼多,隻一味想把焰石追回來。如果當時他不讓白父去追,白父或許不會死,綽三郎得到焰石後或許真的能救一方水火中。奈何世上沒有後悔藥,縱使他追悔萬千,往事已經挽回不得。白父雖不是他殺,卻是因他而亡,他自是愧疚萬千。白父的死,一直是他這些年來無法解開的心結。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等來焰石的有緣人。幸好老天開眼,他似乎等到這個有緣人了。餘葉村戚家。從鄰鎮回來後,子吳便得了病,額頭發燙,整日昏睡。陳登給她開了藥方,讓戚宿平好好照顧她。戚宿平怕飛格館來往喧囂會影響她養病,便帶她回自己家修養。秋風吹動樹林,葉葉躁動,在寂靜黑夜顯得有些嘈雜。她躺在床上,額頭上流著汗珠,麵容難受不堪,嘴裡念叨著什麼。在床邊守著她的戚宿平,見她十分痛苦的樣子,想來是做了什麼噩夢吧。睡夢中的她,回到了過去……“子吳,父親要離開一段日子,你和你母親要好好的。”斜挨崖上,綽三郎抱著年幼的子吳說話。畫麵一轉,長成的子吳睡在斜挨崖的草地上,等待父親的歸來。她從綽三郎離開那刻起一直等到現在,她等了很久很久,綽三郎始終沒能再出現在她麵前。“來找找父親,子吳,父親在外界一人很孤單。”她麵前突然出現綽三郎的身影。她一看,忙衝上去想要抱住,等她衝過去時,綽三郎的身影又消失不見。“父親!”她撕心裂肺地叫喊,沒有人能回應她。“子吳。”有人在喊她,雖然不是父親的聲音,但這聲音也能讓她安心。黑暗中迎來一縷光芒,有些刺眼,她不得不閉上眼。等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原來還在外界。“你怎麼了?”她一抬頭,見是戚宿平,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是躺在他懷裡睡著。她現在處在求偶期,能知曉男女情事,再加上兩人是親密挨著,她現在極為容易對他動情,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她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啊?我做了個噩夢來著。”她坐起身來,不好意思地撓撓的後脖,視線轉向彆處,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真的燙。“那就好,你趕緊躺回去,彆再著涼了。”戚宿平替她掖好被角後,準備離開。總歸是男女有彆,她不懂,他是懂得的。“哎,彆走。”她拉住他的手。“怎麼了?”他輕聲問。“呃,我,我害怕。”剛剛的夢,突然讓她有絲害怕,她也不知道害怕什麼,總之就是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在籠罩著她,現在隻有他才能讓她安心。他點點頭,像是哄司兒一樣哄著她:“那好,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他坐在床榻邊,繼續守著她。她側過頭去,並不看他。屋子裡忽然安靜下來,靜得似乎能聽到他們二人的心跳聲。“你……”“你……”倆人同時說話,同時看向對方,同時亂了心跳。“什麼事?”他先開口。她低著頭,攥住被角,搖搖頭。心想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糊糊塗塗的。末了,她還是忍不住去看他,悄悄抬起頭來,偏他也正好看向她。他們忘情地凝視著彼此,仿佛全世間僅剩下他們。在這樣安靜的夜晚中,在這樣小小的屋舍裡,就在他們碰撞的目光中,生出了微妙的情愫來,氛圍因此變得熱烈起來。麵對他,她總是生出無儘的歡喜來。看著他,她胸口莫名跳個不停。此時,心中那股一直被她壓製的本性釋放出來,麵對他,她不想再抑製。如果說此前她還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喜歡他的,那麼在這一刻,她知道答案了。她眼裡儘是對他的熱烈,刹那間,一股暖流湧上她心頭,她突然明白何為燕櫻常說的‘情’。她對他,是生了情,動了心。他亦然。沒有任何言語,僅僅一個注視,便能傳遞對彼此的愛意。這份情,從此駐紮在他們的心底裡。情之所起,無法自拔。他悄然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說:“子吳。”“宿平。”他們的眼神因為對方,變得迷離,人也恍惚起來,心裡眼裡隻有對方。外麵的一切,對此刻的他們來說,都是虛無縹緲的。她情不自禁靠近他,微微抬頭看向他,雙手環繞在他的脖子上。兩顆慌亂的心離得更近了。“我,我喜歡你。”這話輕輕出現在他耳邊,惹得他耳朵和心底同時發癢。他驚喜地看著她,沒想到這話,會是她先說出口的。他喜得把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久久不肯鬆手。他同樣在她耳邊說:“我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聽他一連說了三個喜歡,她開心地笑了一下。感受到懷裡人柔軟的身子,加上他對她愛慕她已久,如今聽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萬分的欣喜。因著她,他冰冷多年的心開始融化了。許是生病的緣故,她剛醒來又犯困。漸漸的,她依偎在他懷裡安心睡去。今晚的夜,似乎格外長。燈油燃儘,屋裡漆黑,窗外是颯颯風聲。翌日清晨,子吳首先醒來,一睜眼便是看到他還守著自己,趴在床邊熟睡。她不禁摸了摸他的臉頰,眼裡儘是柔情。想到昨晚二人心意互傾,她嘴角浮現笑意。可在這笑意裡,藏著無奈。她是對他徹底生了情啊。若能廝守的情,自然是世上最美滿的事。偏她這份情,要麵對的是無儘的分彆。無論在九裡還是在外界,每個人都可以和自己中意之人結為夫妻,生養繁衍,倘若她還在九裡,此時或許已經成家。但偏偏造化弄人,她的中意之人是戚宿平,是外界人,如何能相守?許是早上寒氣重,戚宿平的身子震栗了下。她隨即起身,找來件棉衣輕輕給他蓋住,喃喃道:我該怎麼辦?一番思慮下來,她還是選擇克製自己的情感,她要顧慮太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