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烏雲遮月,夜風吹來,草木晃動。午夜夢回,銀寶又被夢中惡狼給活活驚醒。他粗喘著氣,餘驚未定,滿腦子都是夢裡惡狼緊緊追在他身後的場景,每回他都是在惡狼撲到身上時嚇醒。等他平複下來後,喃喃道:“狼,怎麼又是狼?”這時窗戶晃動了下,他心中一驚,猛地想起司兒發怒時的模樣,似乎和他夢中所見惡狼是如出一轍的凶悍。他緊握住手心,不由得懷疑起司兒來,他每次見到司兒,都能發現司兒身上有狼的怪異,而且他是在見到司兒之後,才會重複做起這個夢的。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倘若還有第三第四次呢,總不能還是湊巧吧?他頓了頓,心中一沉,不行,他得去試探一番!翌日,正巧子吳要和戚宿平等人去鄰鎮,司兒由燕櫻看管。他好不容易等燕櫻午睡,家裡隻剩下獨自在玩泥巴的司兒和他。他記著上次的事,為了讓司兒動怒,他特地把自家餓了幾頓的黃狗領來。他熟知司兒習性:不喜狗,喜吃肉,最厭彆人搶她東西。他把臘肉放到司兒麵前的小凳子上,讓她看著,說等下煮給她吃。司兒歡喜應下,繼續玩著泥巴。隨後他悄悄給狗解開繩索,然後躲到石磨旁觀察。沒一會,黃狗聞到肉味後,來到司兒身邊,伸著舌頭,流著涎水,眼巴巴地望向司兒麵前那塊臘肉。司兒知道黃狗在自己身邊,一把推開黃狗,那黃狗明顯餓過頭了,被司兒這麼一推,險些站不穩。黃狗在臘肉邊徘徊好幾回,終究是忍不住,一張口把臘肉叼在嘴裡,準備要走,被眼疾手快的司兒一把拽住尾巴,伸手要將臘肉拿回來。黃狗見她人小,似乎不怕,死咬住臘肉不鬆口,嘴裡發出低沉的犬吠聲,試圖嚇走她。司兒並不怕狗,何況這狗還搶了她的的東西,她瞬間生氣,雙手扯住臘肉,而黃狗又不鬆口。於是,一人一狗為了塊臘肉爭奪起來,場麵愈演愈烈,讓躲起來的銀寶瑟瑟發抖。狗終究是畜生,在爭奪過程中,見臘肉被司兒奪去,對著司兒的手就是一咬。銀寶本來要衝出阻止,可當看到司兒被狗咬後,本能的反應不是哭,而是低聲嚎叫,像是發怒的惡狼,他沒敢再上前。果然,司兒的手張揚成爪子的模樣,緊皺眉頭,張大著嘴巴,緊緊箍住黃狗,對著黃狗的脖子就是一咬。銀寶看到,在發怒的司兒的麵目中,又隱隱浮現狼貌。眼前這一幕,讓他目瞪口呆,甚至忘記要出去阻止,黃狗已經被司兒咬住生命的喉嚨,鮮血直流,發出嗚嗚叫聲,彆提多可憐。幸好這時燕櫻出來阻止,否則他們今晚就有狗肉煲吃了。燕櫻聽子吳說過,司兒有咬狗的習慣,對此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就是有點吃驚司兒的牙口那麼厲害,怎麼連狗都能咬傷,也不嫌臟。下午時分,鄰鎮費宅中,樹木林蔭,遮擋住陽光。嘉娘子帶子吳和戚宿平來到費奇子居所前,戚宿平一路上困惑得很,他之前對這個費奇子多少有些耳聞,隻知是個古怪人,沒曾想費奇子居然要見子吳,這更讓他摸不著頭腦,總覺得是來者不善。子吳也是困惑,一路上都在暗自猜想,究竟是什麼人要見她呢?當她來到費宅中,聞到那股輕微的味道後,身子不禁震栗,當即冒出一個想法來,難道……她是又驚又喜。“爹,那個子吳來了。”嘉娘子在窗下小心喊道。“讓她進來吧。”屋內傳來低沉的聲音。子吳在門外有些遲疑,嘉娘子寬慰道:“進去吧,我爹雖然古怪,但為人是好的,你進去,他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戚宿平本想和子吳一同進去,屋內的費奇子卻說:“讓她一個人進來,其他人不用跟來。”嘉娘子扯過戚宿平,說:“放心,我爹又不會吃了子吳。我們在院裡等,半會的功夫。”子吳小心翼翼走進屋內,費奇子讓她把門關上,她照做,心是忐忑不安。屋內沒有點燈,光線從窗戶上照進來,屋內光一半暗一半,那股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她屏住呼吸,默默觀察周遭。“走進一點。”費奇子在左側屏風後說道。她走到徹底沒有光線的地方,兩側是挽住的輕簾。她抬頭看,那扇陳舊的屏風後有個黑乎乎的身影,不等她細看,那身影已經走到她麵前。兩人站在黑暗中,不說半句話,四目相對,似乎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他們各自想要的信息。當對上那身影的目光時,她眼中的希冀隨即變成失落,而後是困惑。“你來自九裡?”費奇子打量著子吳。子吳心下一驚,並不回答,目光繼續看向他。費奇子輕笑一聲:“看來不回答便是了。唉,難道那真是沒人了,竟派你一個小姑娘出來找焰石。”子吳暗自猜想眼前這個老者究竟是誰?為何會有著和她一樣的氣味,又為何會知道九裡?難道他也是來自九裡?可她之前從未聽說過除了他們父女之外還有誰出了外界。聽這老者不善的語氣,難道是和九裡有什麼瓜葛?費奇子扯開衣襟,露出肩頸處那個紅色狼圖騰。她看到圖騰後,雖早已料到,仍不免有些吃驚,沒想到在外界居然能遇到族人,他究竟是誰?“你出來又是為尋找焰石吧,倒真是不死心呐,派了一個又一個,還不是徒勞無功,莫缺癡心妄想想要救九裡,我看你們還是乖乖等死吧。”她皺眉尋思,自己未說來意,他怎麼料到的?她隨即一想,莫缺說,在她來外界前,隻有她父親出來過,她聽費奇子語氣,似乎還見過彆的尋找焰石的族人,會不會是綽三郎呢?況且看費奇子如此老練,想來是在外界生活已久。她隨即問:“你見過我父親?”“你父親?”他眼色一低。“綽三郎。”“綽三郎是你父親?”他語氣中帶著怒氣。她點點頭,感受到他的怒氣,防備地往後退了一步,試探地問:“你見過我父親,現在他人在哪?”他詭異一笑,“如果我知道他的下落,我就不必在這裡等了他那麼久了!”他拿拐杖敲了敲那隻瘸掉的腿,似笑非笑地說:“你可知道,我這腿,就是拜你父親所賜。看來,是天意啊,既然我等不到他來,那麼他的女兒也是一樣的,這裡有句話,叫做父債子還!”說完,他走到她麵前,惡狠狠地瞪住她說:“今天,我必須為我的腿報仇!”她有些怕,表麵上仍是淡淡的,“看來你真是在外界生活得久了,連九裡的規矩都忘了,族人爭執,損傷是難以避免的事情,是不能生怨生仇的。你既然怕損傷,那就應該見了我父親就躲起來的,還有,傷你的既然是我父親,你該找他去,你沒本事卻要來傷我,得虧你還是個大男人。”聽到此話,他頃刻發怒,一張黝黑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狼的凶狠,“你倒是會說,九裡的規矩我不記得,我隻知道,傷我的人,我必須百倍還回去。我是敵不過你父親,既然你父親不在,找你償還是一樣的!”話畢,他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她退到門邊上,警備地說,“我是敵不過你,可我一喊,外麵的人會衝進來,你說他們會如何看你,外界可不同於九裡,你要傷一個弱女子,是有刑罰的。”他手一頓,“你難道不怕惹怒我,我會告訴他們你的來曆。”“你真的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你難道就沒發現你方才動怒時臉上有狼的模樣嗎?你能告訴他們我的來曆,我也能。我怕死,你也應該是怕死的,我相信你應該不會為了一時之怒而葬送自己的性命吧?”他一愣,隨即撫掌,發狠地說道:“莫缺的眼光不錯,你很聰慧,我是不能拿你如何,就願你彆露餡吧,好好找焰石救九裡,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