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子吳要離開九裡去外界後,茶薑發了瘋般衝到長老舍前,不停地給莫缺磕頭,求他不要讓子吳離開。莫缺執意如此,不肯改變主意。求不成,茶薑便起身叉腰破口大罵:“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讓她父親離開也就算了,如今連她也不放過,他們父女究竟招你惹你了,就不能讓她給我好好留在九裡嗎?”子吳也勸茶薑,說自己隻是去外麵一趟,沒有危險的。誰知茶薑一把推開她,惡狠狠地說:“屁!沒有危險?好,沒有危險怎麼不見你父親回來?莫缺死老頭肯定又以什麼天狼族安危的理由讓你離開,說得這麼好聽,他怎麼不自己去,不怎麼讓彆人去,難道除了你全族人都死光了?”子吳被茶薑這潑辣模樣給嚇到了,她很少見茶薑發這麼大的火。她猜測,或許是綽三郎的多年不歸給了茶薑很大的傷害吧。她勸說:“母親,不關長老的事,是我要去找焰石,順便去找父親。”茶薑直戳著她的腦袋說:“你個傻子,找什麼找,他活著肯定會回來,不回來定是死了,一個死人你還找他作什麼?”“母親!”她跪在茶薑麵前,含淚望向茶薑:“母親,求您讓我去吧。沒有焰石,族人難以生存,我不想眼睜睜地再看著您為我們受苦,也不想再讓弟妹們挨餓。還有,父親不在,我該承擔起他的責任,他沒有完成的事,我想替他完成。”茶薑見女兒如此,不禁紅了眼。子吳深深磕頭,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唉。”茶薑倒吸口涼氣,良久方拂手道:“罷了,罷了,你們一個個的,我終究是留不住的。但你要答應我一事,必須完好歸來,要是……”她不敢再說下去。“不會的,母親。”子吳瞬間轉泣為笑,起身依偎在茶薑身邊:“母親放心吧,我定能平安歸來。”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子吳和莫缺來到斜挨崖通離口前。通離口旁邊有個石刻盤,刻盤中有一空缺,把血珠滴落在這空缺中,念上川溪四十九次,而後穿過通離口,即可到達外界川溪。莫缺一通操作後,通離口已被打開。子吳有些不舍地望向身後空蕩的路,茶薑沒有來送行,也不準讓幾個弟妹來為她送行。她知道,茶薑是害怕見到她離開。“子吳,你要謹記我對你說的。”莫缺苦心告誡她,“你還年輕,為人處世不比你父親,你務必要小心謹慎。外麵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我們不知曉,僅能靠你獨自摸索。你要切記,外界的人,是人,也是深不可測的惡魔。我們是人,也是狼。切不可讓他們識破你的來曆,到外麵後,你隻需記著你跟他們都是尋常人就成。”子吳點頭,轉身準備要走。“等等。”莫缺猶豫頃刻方道:“萬一,你真有不測……切不可說出九裡,不可說出世上還有天狼族。”子吳眸色一沉,隨即點點頭。“你進去這通離口後,便會到達川溪。因著通離口打開的時間極短,你要是回來,可以拿這哨子吹。這哨子是由深山古竹製成的,有雌雄一對,無論相隔多遠,都能互相感應。我給你的是雄哨子,雌哨子我會隨身攜帶。你要是回來,就吹響哨子,在你初到外界的地點等候,我感應到後會再次打開通離口。不過這哨子隻能吹一次,你要謹慎使用。”莫缺把竹哨子帶到她脖子上。她點點頭,轉身進入通離口。莫缺心下一歎,而後離開。在通離口差不多關閉的瞬間,有個小小身影跑了進去。是夜時分,圓月掛在西山上,火紅似血。子吳行走川溪越山林中,四處無人,她依照著月光慢慢往前走。忽然間,她聽到身後一聲熟悉的“阿姐”傳來,她一驚,猛然回頭,竟是妹妹司兒。司兒跑到她懷裡,她忙抱起問:“司兒,你怎麼出來了?”通離口早已消失,司兒該不會是偷偷溜出來的吧?然而不等她責問,司兒卻摟著她脖子說:“母親說外麵很危險,阿姐卻敢一個人來,司兒怕阿姐一個人會害怕,就想跟阿姐一起。”“可你這樣偷偷溜出來,母親不得擔心壞啊!”“不會的,母親知道我最黏著阿姐,知道我要是不在家,不用想肯定就是在阿姐身邊的。”聽到這話,她是又氣又無奈,直戳著她的臉蛋說:“你個鬼精靈。但是還是不行,這裡太危險了,我得把你送回去。”她拿起竹哨子打算吹。“阿姐,長老爺爺說,這竹哨子隻能吹一次,你把我送回去了,你怎麼辦?”方才莫缺和子吳談話時,司兒就已躲在草叢裡偷聽。她一愣,是啊,竹哨隻能吹一次,要是把司兒送回去,她要麼跟著回去,要麼就長期留在外界。加上莫缺說,竹哨子是極為稀少的,她要是回去再出來,沒有竹哨子可怎麼辦?“所以,阿姐就乖乖帶著我,我還沒有離開過阿姐,我不習慣。”司兒依偎在她懷裡。聽司兒這樣說,她也隻能帶著司兒,司兒自出娘胎,便是她一直在照料,也從未離開過她,司兒最黏的就是她,連茶薑都沒那麼黏。她摸著司兒的小腦袋,既欣慰又好笑,欣慰的是司兒能這樣想著她,好笑的是她居然被司兒給算計了。姐妹倆走在月下林中,她們是不怕黑的,行動也便捷,看到路就一直走。到後來,她背著司兒走,她實在走得累了,打算找處乾淨的地方落腳。她看到前麵鬆樹下有禾杆鋪著,便走過去,誰知禾杆下是空的,她剛一踏上去,瞬間掉落在禾杆下的深坑裡。“啊!”“嗚嗚嗚……”坑裡有鋒利的荊棘,姐妹倆被刺得渾身是傷。為避免司兒再受傷,她把司兒抱在懷裡,拿身軀護住司兒。她想起身爬上坑的,奈何坑裡四周都放著夾子,她不小心一碰便被夾子夾傷,碰得雙手是血。就在這時,附近傳來腳步聲說話聲,她敏銳察覺到,不敢再動。“我說有動靜了,肯定是個大家夥落網了,你趕緊拿網去罩著,萬一是個飛禽怎麼辦?”是個女子的聲音。“我說,宿平,你腿腳快,趕緊走上去看看。”是個男子聲音。坑裡的子吳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一團強烈的火光,然後身上還有張網裹住,司兒嚇得哭聲更大了。越山山腳下的餘葉村,三三兩兩人家分布,黑夜中的點點零星燈火搖曳,萬籟俱寂,時不時傳來狗吠聲。本該熟睡的時辰,燕家院子裡卻傳來陣陣聲響。燕光和戚宿平靠在石磨邊上說話,燕光看向妹妹燕櫻房裡的人影,說:“好死不死,本想捕個野味來吃吃,沒想到捕了倆人。你說那兩小姑娘,是從哪裡來的,怎麼穿成那個樣子,乍見我還以為是野人呢。”“誰知道呢,也不知道阿櫻處理得怎麼樣,那姐妹倆應該傷得不重吧?”戚宿平似有所想,“不過,好好端端的,誰家姑娘這時候還會出現在山上啊?”燭光搖晃,屋裡的燕櫻替子吳姐妹倆敷好藥後,拿來衣裳讓子吳換上,還問她:“你們姐妹倆怎麼還穿這種獸衣,這麼晚還出現在山上,多危險啊。”司兒已經熟睡,子吳拿著衣裳有點為難,她沒穿過這衣服,不知道該怎麼穿,但又不好問,怕惹得燕櫻懷疑。她遲疑了下,說:“我,我家裡住得很偏僻,隻能穿這些。呃,姐姐,我胳膊疼不方便換,你能不能替我換?”“我?成,你傷得確實有些重,今晚真是對不住你們。”燕櫻說。在石磨旁的燕光和戚宿平等得都快要睡著了,忽而傳來門打開的聲音,是燕櫻同子吳。子吳站在門外,穿著剛換好的衣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已經問過燕櫻,此處便是川溪。燕櫻走過去同他們說:“幸好人家不怪罪我們,我已經問清楚,那姑娘叫子吳,說是家鄉在很偏僻的地方,如今家鄉遭了難,她和妹妹逃了出來。看她們還穿成那樣,不用多想,家裡肯定很艱難。”燕光說:“怪不得呢,原來是逃難來的。那她們有去處沒有?”燕櫻搖搖頭:“沒,我聽她的意思,像是走投無路的。得虧遇到的是我們,要是什麼猛獸或者壞人,這姐倆可就慘了。”戚宿平雙手交叉在胸前,望了眼門下燈火處站著的子吳,身形柔弱。他眼色一沉,隨即說道:“沒有去處?那你想怎麼辦?你不會是想收留她們吧?”“那總不能把她們趕到山上去吧?”燕光說,“你真是沒點憐花惜玉的心,看人家姑娘多可憐。”“我們歉也道了,如果她真想要錢,我們也可以給,可收留她算是怎麼回事?她可憐,誰不可憐啊。”戚宿平說道。他對突然出現的子吳,似乎充滿敵意。燕櫻回頭瞧了眼子吳,說:“行了,現在都這麼晚了,什麼事都等到明天再說。宿平哥,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現在長遠的不說,得看眼下的,萬事都好說,先過了今晚。我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根本擠不下這麼多人,你家裡就你一個人,能不能……”燕光悠悠道:“陷阱是你弄的,人家姑娘身上的網是你撒的,罪魁禍首是你,我們不過是從犯。反正我們不負這責,你不管也可以,那就任由這姐倆露宿郊外吧。”他知道戚宿平是嘴硬心軟,絕不會見死不救。戚宿平沒再說話,朝子吳走去:“今晚到我家住吧。”子吳一喜,轉身回去抱司兒。她已想好主意,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這裡,現在唯一的方法便是賴上救她們的這幾個人。望著戚宿平和子吳離開的背影,燕櫻突然想到一事:“哥,我記得師父教導過我們,孤男寡女不可共處一室。”“怕什麼,宿平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那不是三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