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睡著傍晚醒,外頭雨聲嗒嗒嗒催人抖擻精神,她從唇間捏下石斑魚片粥的最後一根魚刺,床上的男人才爬起來,眉眼間烏雲密布,與天氣合襯。當她朝掌心吐出車厘子的核兒,溫冬逸儼然從頭到腳整理一新,隻差眉頭未鬆,掀了衣櫃裡堆的浴袍,踢了床頭櫃一腳,搓著自己的手腕,四處找東西。梁霜影翻出他的錢夾,交上前去,他眼皮不動的接來,又扔到一邊,不是尋這個。她彎下側腰,瞧著他的正臉,“你不檢查一下嗎?不怕我偷了什麼?”他很不走心地笑了一聲,因為視線一直忙著搜尋。金山銀山都能搬給她,一個錢夾算什麼。霜影替他補上內心獨白,然後從褲袋裡摸出一隻紙兔子,故意舉高似觀察葉脈,“怎麼感覺像是我折的?”溫冬逸終於回頭看她,清爽抓起的馬尾,白淨的臉,插肩袖的T恤,運動長褲,多麼清純的高中生。她抿住笑容,嘴角弧度卻恰到好處,遞給他那隻紙兔子,“還給你。”他目光隨著那一雙仿佛浸泡在雨裡的眼睛後退,收回心神,將手裡的東西往電視櫃上一丟,毫不留戀。所以,梁霜影摸到沙發椅正要坐下,才睜圓眼睛,“你就這樣隨便丟?”溫冬逸壓低一邊眉毛,煞有其事的說著,“不然我給它整個框,供幾盤水果,上兩炷香?”不如逢年過節再拜一拜,梁霜影撇撇嘴,又說,“好歹你也收藏了幾年,而且……”她而且不出來,虧得溫冬逸振振有詞的打斷,“人都是我的了,還存一張破紙做什麼?”好有道理,要她怎麼反駁?珍藏愛人的點滴,哪怕是一件小小的折紙,待到遲暮,可見紙角泛黃,卻勝無數黃昏,多美的情懷,被他比作一張破紙,而她因此心動一晚上,算是活該。梁霜影坐進沙發,踢掉拖鞋抱起一條腿,瞥著他嘀咕,“我腦袋進水,喜歡你這種男人。”大概沒躲過他的耳朵,男人走來向她發難,“手表藏哪兒了?”“沒人拿你手表,你自己亂放……”她話沒說完,溫冬逸搬起她的腿,將自己擠進根本容不下兩人的沙發椅,“我不信,一定是你這個小偷,你不老實交出來,哥哥動手了啊!”完全不給她申辯的機會,這男人就摸上她的細腰,撓得她扭轉身子,不停發笑,“……我沒拿沒拿,你就是借題發揮,色/狼、無恥、下流!”“年紀小小不學好,滿嘴臟話,扒了你的褲子,打你屁股!”他佯裝惱怒,拍了下她的臀,掀起她的衣擺,真要扒她的褲子。霜影與他手纏手的搏鬥,推得椅腿咯吱響,“你敢!叫我叔叔閹了你!”他學小孩崇拜著說,“哇,你叔叔這麼厲害?昨晚上是不是操得你濕了一床,還要喊他輕一點?”可惜,學不到最後,男性荷爾蒙直撲她耳根。“你閉嘴吧……”霜影掙脫出一隻胳膊,捂住他的嘴巴。溫冬逸抓下她的手,自己都笑著,貼上她軟軟的耳骨說,“你有沒有想過,等會兒退房保潔的問你,小姐你床單上好多水啊,難道要說因為你叔叔太大,嚇到你尿床了?”霜影蹬腿尖叫。誰能借她針線,縫上他的嘴,替天行道-孫念珍婚禮當天下午,溫冬逸不耐煩地撣了撣煙,扔掉遊戲手柄,叼著煙進了房間,瞧瞧他看見了什麼——羊脂白玉的皮膚,一身輕紗小禮裙,她翹起伶仃瘦腳,穿上高跟鞋,再抬起一張巴掌小臉,與倚著門框的男人對視。一截煙灰落在他環於胸前的胳膊上。一麵拍掉煙灰一麵上去,溫冬逸拆了她盤好的長發,鬈曲披下,擋住她的頸,騙她說,“這樣更好。”腦袋裡想的是,晚上抓起她的長發再做,衣服都彆換。如果不是李鶴軒帶著司機來蹭車,揚幡招魂一般的按門鈴,他可能要撕了請柬。近幾年被觀眾所熟知的小花旦孫念珍,年前還在發與同組男演員的緋聞通稿,大批粉絲信以為真,電視劇收視節節高,沒兩天扯起紅布辦婚禮,男方是港區富商,中年離異無子,馬上開始營銷金主與真愛的童話,榮登微博最熱門。即使婚禮不對外公開,也攔不住扛著□□短炮的媒體記者,圍堵酒店門前。一輛勞斯萊斯駛近,行行出狀元,娛記不例外,竟然有人背得下牌照,眼睛一亮喊著,“溫冬逸的車!”傳聞中的前任金主到場,量和話題度要乘以快門聲的三倍不止,司機將車喇叭按到手酸,才突破重圍駛入停車場。在婚禮正式開始前的酒會上,多得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拖著光鮮俏女郎,也不少衣香鬢影、帥氣儒雅的明星藝人。梁霜影疏於應對這樣的場景,難免生澀,不像被她挽著胳膊的男人,與那些將遊戲規則爛熟於心的名流,施施然寒暄,敷衍地遊刃有餘。好不容易沒人上前打招呼,她勾著溫冬逸走到擺滿點心的長桌旁,無意間瞥見一抹身姿,她要拿起果汁的動作,頓在一時。那個男人有一副不愛熱鬨的長相與氣質,宛如青鬆,亦像他的名字——張墨清。溫冬逸碰了碰她,“你去,熟悉熟悉,要個簽名。”居然這麼大方,梁霜影微愕地抬頭,那凶惡的眼神替他說完後半句——有膽儘管去!她笑,又搖頭,“跟電視裡長得一樣,沒什麼好看的。”他不置可否,一臉皮笑肉不笑。霜影壓下他的肩,讓他附耳傾聽,“沒你好看。”溫冬逸臉色明顯轉好,也不妨跟她聊一聊八卦,“他妻子是長安世紀的股東,當初一手把他捧紅,隱婚兩年才公開,你說他不慕名利?鐘靈父親最看不慣戲子做派,他老人家不肯幫忙,單憑鐘靈能拯救他的明星事業?真離婚,我倒要佩服他了。”“不過是一個小白臉。”他優雅地抿了一口香檳,笑得很是諷刺。與有婦之夫攪和在一起,不是鐘靈的汙點,為了這樣一個男人,才是鐘靈真正的汙點。梁霜影出其不意地抬起胳膊揮到他腹部,他猝防不及的挨了一下,香檳差點從高腳杯裡蕩出來。溫冬逸無聲瞪她,她扭頭不理,再怎麼樣也是曾經的偶像,隻打他一下算是溫柔了。不過,她這一轉頭,正好撞上一道視線。不遠處的女人,明明那麼瘦,臉卻很圓潤,五官生得玲瓏,笑起來一定很甜,但是,此刻她眼神就像帶毒的針,一根根紮向梁霜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溫冬逸不由得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能找事兒……”溫冬逸參加婚禮是出於給男方麵子,以及滿足這個小姑娘的好奇心,並且正麵的曝光率,會帶著他的公司在股市一起飄紅,大家互惠互利。至於他的前女友,則是化妝間裡的新娘,往外拋的四個尖兒,也是血色紅桃。娛樂圈裡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哪個是省油的燈。沒爆點,辦什麼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