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車,江婉凝四下看了看。
她腦子裡似乎閃過什麼。
“我們是在這裡遇到的?如果我們是在這裡遇到的,按司機說的,那時候村子幾乎全員惡人,那我還能安全離開這裡?”
傅沉淵帶著她往前走,最後在一處廢棄的屋子前停下。
這個村子現在雖然大換血了,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條件不是很好。
像這樣一路走來,廢棄的屋子就不少,很多人都從這裡離開了。
傅沉淵停了下來:“我們不是在這裡遇到的。我隻是想讓你看看,我曾經待過的地方。”
傅沉淵有記憶起,他就像一條狗一樣被拴著。
一開始年紀小,是一條繩子拴著他。
再後來,他長大一些,可以反抗了,就變成了兩條鐵鏈拴著他。
他有著最硬的骨頭,怎麼也不可能向那畜生屈服。
那個畜生左臉頰有一道極深的傷疤,他不叫他爸爸,叫他刀疤。
那年,他八歲多。
刀疤惡名在外,他們家的房子又在山腳,相對偏僻許多,沒有人過來。
小沉淵不懂得跟人說話,事實上他都不說話,一直不開口,隻用那雙眼看人。
他活動的範圍就是那個院子。
他被拴著鐵鏈,走來走去,連院門也走不到。
一開始他還向村民求助,可是每個人看向他的眼神那麼漠然。
少年的眼裡滿是怨恨,他不屈服。
可是不屈服,就要挨打。
刀疤不隻養了他一個孩子,還有另外兩個。
另外兩個,一個沒有了手,一個沒有了腿,都是被刀疤殘忍打斷的。
刀疤讓他們去行乞,不打斷他的手腳,不過是知道他最為靈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行竊。
若是他不從,就是被打。
為了活下去,他跟另外兩個孩子一起。
那倆孩子乞討,他去行竊。
他偷東西,老弱婦孺不偷,經濟條件不好的不偷,急需用錢的不偷。
一天下來偷不到多少值錢的東西。
他年紀小,彆人對他不設防,但他下不去那個手。
刀疤每次等他回來就打。
他也試過逃跑,但一直有人盯梢。
逃一次,就被打一次,甚至有一次發起高燒,熬了整整五天燒才退,人沒燒死,但也沒有後福。
他想,如果就這樣死了就解脫了。
可是,爸爸媽媽在哪呢?爸爸媽媽會找他嗎?
他死了,他們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再後來,他偷到一個看起來有錢的男人身上,男人發現錢包被偷,追到巷子裡,將他一陣拳打腳踢,恨不得要把他打死。
最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來,帶著焦急和哭腔:“你彆打了!叔叔,你再打我要報警了!我爸爸媽媽在這裡,我要叫人了!”
那男人出了口惡氣,見有人看見了,還是個不大的奶娃娃,揚起手想打下去,但看到小姑娘的穿著打扮,最後還是沒下手,揚長而去。
少年被打得都快起不來。
一隻白嫩的小手伸了過來:“哥哥,他怎麼打你了?哥哥,你疼嗎?我給你吃糖。”
她手上有一個像花朵的七色風車糖,連包裝都沒有拆,看樣子她也很舍不得。
少年抬起頭,小姑娘粉雕玉琢,小仙女一般,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眼睛裡含著淚。
哭什麼,被打的人又不是她!
他抬頭,嘴角都有血。
一雙眼睛冷冰冰。
小姑娘像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但還是勇敢地拆開糖紙,遞到了他嘴邊。
他下意識張嘴舔了一下,很甜。
這些東西是奢侈品,刀疤怎麼可能會給他。
刀疤拿到錢都自己揮霍掉,連個子兒都不會給他們留。
小姑娘好像也有些戀戀不舍,見他舔了,卻笑得十分燦爛,把糖塞在了他手裡。
“哥哥,彆怕。長大了,長大了就好了。”
遠處監視他的人看過來了,看到小姑娘時,那人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
少年比誰都清楚明白,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麼。
他們這個小縣城並不算富裕,連他這樣的少年都看得出來,此時小姑娘身上的衣裙與氣質與這個小縣城格格不入。
她看起來像是有錢人家的千金。
曾經刀疤不隻一次說過,若是能遇到有錢人家的公子少爺,直接乾一票大的,拿一大票贖金就可以過上一段吃香喝辣的生活了。
男人使了個眼神,另一個同夥向他們這邊快速奔來。
少年第一次開了口,像是不怎麼會說話,聲音有些沙啞,一字一句說得有些艱難:“你的家人呢?快去找你的家人。”
她有些茫茫然搖頭:“媽媽說讓我在這裡等她,好久好久,等不到,媽媽沒來,好久好久了。”
她年紀小,對時間沒有什麼概念。
所以,她說的很久很久,於她而言,應該是很久很久了。
少年心下一沉,想也沒想,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他拉著她跑,她跑得不快,臉上帶了笑,似乎很開心,笑聲灑了一路,清脆如鈴。
“哥哥,你要陪我玩嗎?哥哥,以後我還能找你玩嗎?哥哥,我身上有錢錢,給你,都給你,你陪我玩好不好?”
他咬牙不語,聽著身後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渾然不覺危險臨近,笑得還是那樣開心。
她摔倒了,膝蓋出血,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卻先安慰他:“哥哥,我不疼。哥哥,不怕。”
來不及了,少年衝上前,直接拉著女孩衝進了一個店裡,把店裡的一個大液晶彩電推倒,電視被磕壞了,他鬆開小姑娘的手,轉身往外跑去。
他沒有留下來,留下來沒有用的。
他那樣臟那樣瘦小,他曾經求助過,又被刀疤帶回去了。
小姑娘他們不敢帶,也帶不走。
果然,店員拉著小姑娘不讓她走:“你們是不是一夥的?電視打壞了,你得賠,不準走。”
“哥哥,哥哥……”她哭了,看著少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