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淵拿出手機吩咐陳言給他和江婉凝準備了下午兩點的機票。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我們走高速到機場,車讓陳言開回去。午餐就在機場吃一頓了,欠你的大餐下次來補上。”
“沒關係。我不餓。”江婉凝現在是真的不餓,可能是情緒有些激動的原因。
“當時,我們就在這裡遇上了。”傅沉淵笑。
江婉凝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她記得,那個小哥哥的眉眼很好看。
十幾年前,六歲左右的江婉凝遇到了九歲多的傅沉淵。
小婉凝在趙家被約束得很厲害,難得離開趙家人的視線,又被蘇父蘇母縱容著,小婉凝肆意撒歡。
就在這條巷子裡,她遇到了傅沉淵。
那個小哥哥撿起地上彆人喂狗的饅頭往嘴裡塞,樣子有些凶狠。
她一怔,停下了腳步。
少年臉上有未乾的血跡,看不清楚容貌,頭發很長很臟,打了結,幾乎要把整張臉遮住,很瘦,皮包骨頭,唯有那雙眼睛十分明亮,看人的時候直勾勾的,像是不會轉彎似的。
十幾年前,旅遊業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
那時候的人們有條件的出遊都選國外。
這個村子裡人也少。
還有人養狗,時不時有狗吠聲傳來。
小婉凝驚呆了。
“哥哥,臟了。”
她說,饅頭臟了。
沒想到少年像是覺得丟臉,把饅頭藏到了身後。
她身上背著一個小包,包裡有麵包,有牛奶,還蘇父蘇母給她準備的零食。
小婉凝想也沒想,把包包遞過去:“哥哥,都是吃的,給。”
見他不動,她上前遞過去。
“給你吃的。還有,還有錢錢,買吃的,好多好多吃的。”
她歪了歪腦袋:“你怎麼不穿鞋子?”
她像個好奇寶寶,一點也不懂得害怕,也不嫌臟,湊近了看,他赤腳,腳踝是青紫,破了皮,血結了疤,但又掉了,露出血,有蒼蠅時不時停在他傷口處,她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疼嗎?哥哥,一定疼,哥哥,我替你叫醫生。哥哥,你等我。”
她把包放下,轉身就跑。
等到小婉凝把蘇父蘇母叫過來時,人早就不見了。
那個時候,追他的人來了,小沉淵抱著小婉凝的包,拚命地跑,跑進了山裡,躲了起來。
她的包裡有很多東西,他都舍不得吃,最後麵包發黴了,他怕不吃就真的吃不了了,含淚把麵包吃了下去。
她沒認出他來,但他知道她是誰,她叫哥哥,好甜。
他也好想成為她的哥哥。
少年喉嚨滾了滾,艱難的發出兩個字:“哥哥。妹妹。”
妹妹,小妹妹。
*
兩人在機場吃了點東西,上飛機。
頭等艙有其他的乘客。
一名穿戴不俗的女人看到傅沉淵眼睛一亮,剛要上前,對上傅沉淵那冰冷的視線,她想搭訕的心瞬間被按得死死的。
女人咬牙買了頭等艙,就是想借機尋找機會,找有錢人的機會。
傅沉淵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手上的表是幾百萬起的。
他又這麼年輕。
這樣的男人,往往家世巨好。
可是傅沉淵的眼神太可怕了,那樣子,活像是她膽敢上前一步,就要被他撕碎,是那種像野獸一般的目光。
女人歇了心思,把目光轉向其他獵物。
江婉凝是飛機起飛沒多久,就睡著了。
傅沉淵向空姐要來薄毯替她蓋上。
江婉凝睡了多久,傅沉淵幾乎就看了多久。
兩個小時的機程,江婉凝睡得不是很沉,睡了一個小時後醒了過來。
等到下飛機,兩人包了一輛車,傅沉淵說了一個目的地。
司機一聽他們是要去那個村子,不由攀談起來。
“你們是去那裡找人?”
“不是。”傅沉淵聲音格外冷淡,能少說一個字,就絕不多說。
司機一點也不介意,實在是這兩人看起來非富即貴,就像明星一樣,不是找人,去那裡做什麼。
“要我說,如果是十年前你們要去那個村子,我肯定是不建議的,至於現在嘛,倒是不必擔憂了。現在時不時也有警察進村巡邏。你們是不知道啊,這個村子太嚇人太恐怖了,是有名的人販子聚集地。村子裡的媳婦也好,孩子也好,都是買來的。
那村子太窮了,不通車,有能力的人都走出去了,剩下來的都是些窮懶漢或者跑不出去的。窮太久了,心也窮了。男人打老婆,父母打孩子,最後媳婦能跑的都跑了,留下個光棍帶孩子,孩子往往都是被打大的。更有些是被拐來的,那更是往死裡虐待,隻要不把孩子打死就好。”
江婉凝感覺到傅沉淵的身子緊繃,不由緊握住傅沉淵的手,開口製止司機:“司機大哥,彆聊這個話題了。”
傅沉淵卻開口:“讓他說。”
司機話正說到一半,還沒說儘興呢,話鋒一轉,眉飛色舞:“後來啊,不知道是誰那麼頭鐵舉報,從上麵派了人下來整頓,大刀闊斧,將村子裡那些婦女兒童都解救出來,讓他們找到了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家庭。這個整頓之路可不好走,整整耗費了三年的時間!
三年啊!想想這要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所以,我一直挺好奇的,到底是哪個有錢的大佬出力還不留名。”
江婉凝大概已經知道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了,是傅家人吧。
他們不邀功是因為這不是榮耀不是勳章而是傷疤與痛苦。
彆人每提及一次,就像是往傅家人心窩裡捅一刀。
江婉凝看向傅沉淵,傅沉淵像是知道她在心裡想什麼,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沒事。不用這樣看著我。”
司機不由咂舌,本來感覺這個男人就冰塊一樣,沒想到對自己的老婆還是挺溫柔的,這樣的男人也不錯。
連家人都不能溫柔對待的男人,還指望他是個人?
這個村子已經通路了,村民們的生活也比以前好了許多。
司機大哥就像是個百事通,又打開了話匣子:“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良知。這個村子已經大換血了。那些年參與過拐賣事件的家庭,最後都被帶到其他地方去了。現在很多村民都是從外地遷徙過來的。本來這個村子也沒剩多少人了。這一大換血,基本上原住民都沒有了。
現在路通了,大家的生活也好了,也有人來旅遊觀光,安全問題有保障。總之,你們也還是注意一點。如果你們隻是看看就走,我可以等你們。”
傅沉淵點點頭,第一次搭理了這個司機大哥,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傅沉淵拿出幾張鈔票:“這是定金,晚一點我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