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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 李查德 2282 字 2個月前

李奇和荷莉背靠著兩棵緊鄰的鬆樹坐在森林裡,望著傑克森的墳塚。兩人就這樣坐著,直到午後陽光逐漸轉暗消退。他們沒有說話,林中漸漸變冷,到了該作決定的時刻。“我們要回去。”荷莉說。聽起來是肯定句,不是問句,充滿聽天由命的語氣。李奇沒有回應,隻是低沉地呼吸,望著前方出神,陷入沉思之中,腦中正重溫著她的氣味、她的頭發、她的雙眼、她的唇,她躺在他身下的感覺,堅強、柔軟,又急切。“天黑了。”她說。“還不用走。”李奇說。“沒辦法,一定得走。”她說。“不然他們會派狗來追我們。”李奇又是一陣沉默,隻是坐在原地,雙眼凝視著遠方。“我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她說。他慢慢點頭,站起來,伸展一下疲憊抽筋的肌肉,歎了口氣。他扶荷莉起身,從樹乾上拿了外套穿上,把鐵橇留在地上的鋤頭旁邊。“我們今晚就走。”他說。“明天就是獨立紀念日,事情就會爆發出來。”“是沒錯,可是怎麼逃?”荷莉問道。“我還不知道。”他說。“你不要因為我而冒險。”她說。“為了妳,冒險也值得。”他說。“因為我嗎?”她問。他點點頭。“因為妳。”他說。“不是因為妳父親,也不是因為妳教父。再說,我沒投票給他。”她湊上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李奇,你好好保重。”她說。“妳儘管準備好。”他說。“我們大概半夜動身。”她點點頭。兩人向南走了一百碼,來到岩石露頭,轉彎再往東走一百碼,朝空地前進。他們從樹林走出,五名守衛已經圍成半圓形等著,其中四人拿著步槍,喬瑟夫·雷站在中間負責帶隊,手上拿著葛拉克十七式手槍。“她回自己的房間。”雷說。“你要到懲處木屋去。”守衛整隊,其中兩個走到荷莉兩旁,見她怒目相對,也就沒抓住她的手肘,隻是慢慢走在她身旁。她回頭瞄了李奇一眼。“荷莉,待會見。”李奇大喊。“強森小姐,妳不要太有把握。”喬瑟夫·雷說著,兀自笑了起來。他護送李奇到懲處木屋門口,拿出鑰匙打開門鎖,拉開門,把李奇推進去,拿出手槍戒備,然後再把門拉回鎖上。懲處木屋的大小與外型跟勃肯的指揮木屋一樣,但裡頭空無一物,四麵牆壁空蕩蕩的,沒有窗戶,燈泡用鐵絲圍住,地板另一頭有塊用黃色油漆漆成的正方形,大約十二乘二十英寸,除此之外,木屋內沒什麼特色可言。“你去站在那個正方形裡!”雷說。李奇點點頭,這個進程他熟悉。被罰連續立正幾個小時不能動,是個很管用的處罰方法。他以前就不時聽說過,還有一次看過處罰後的結果。站了幾小時後,整個人會開始疼痛,先是背部沒有知覺,然後疼痛逐漸從小腿蔓延開來,等第二天、第三天,腳踝開始腫脹,然後往上延伸到腿骨,最後會覺得脖子就像要斷掉一樣。“去給我乖乖站好。”雷說。李奇走到木屋角落,彎下腰,故意放大動作,用手把地板灰塵掃掉,轉過身慢慢坐下,舒服地坐在兩麵牆的牆角處。他把腳向前伸,雙手合起枕在腦後,腳疊著腳,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你給我站在正方形裡!”雷說。李奇看著他,想到他之前說過:你相信我,坦克我在行。所以這人以前服過役,機動部隊的步兵,有可能是裝填手,也可能是駕駛。“站起來!”雷說。派給一個阿兵哥任務,他最怕發生什麼事?他什麼都不怕,就怕沒達成任務,被上級罵得狗血淋頭。“你他媽的站起來!”雷說。所以,阿兵哥要不是完成任務,就是任務失敗後想辦法隱瞞。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個阿兵哥會直接跑去跟上級說:報告長官,我辦不到。“李奇,我叫你站起來。”雷低聲說著。如果任務失敗了,他絕不會透露出去,以免節外生枝。“你要我站起來?”李奇問道。“沒錯,站起來。”雷說。李奇搖搖頭。“雷,那你要想辦法讓我站起來。”他說。雷想了一下,但他思考的過程相當緩慢,從他的肢體動作就看得出來。葛拉克手槍先是舉起,然後又放下。對囚犯開槍這個行為本身就等於承認失敗,就好像在說:報告長官,我辦不到。然後,他瞄了一下雙手,看向李奇,又望向彆的地方。徒手搏鬥也不是辦法。他站在原地,一臉猶豫不決。“你在哪裡當的兵?”李奇問他。雷聳聳肩。“一下這邊,一下那邊。”他說。“這邊哪裡,那邊哪裡?”李奇問道。“我被派駐德國兩次。”雷說。“也參與過沙漠風暴。”“駕駛?”李奇問。“裝填手。”雷回答說。李奇點點頭。“你們表現得很好。”他說。“沙漠風暴我也參與過,我看過你們的表現。”雷點點頭。正如李奇預測,他抓住這個下台階的機會,既然贏不過人家,那就發布善意。雷隨興的走到李奇左邊,坐在地板上,背靠在門後,葛拉克手槍放在腿上,又點了點頭。“他們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他說。“你說得沒錯。”李奇說。“他們的確被打得屁滾尿流。在德國和沙漠風暴都是。你還喜歡那邊嗎?”“不怎麼喜歡。”雷說。“你喜歡他們的製度嗎?”李奇問道。“什麼製度?”雷回問。“他們的政府。”李奇說。“他們的法律、自由什麼的。”雷一臉不解。“我沒注意過。”他說。“從來沒注意這些事。”“那你怎麼知道他們的製度比我們好?”李奇問。“誰說他們比較好?”雷說。“你說的。”李奇說。“你昨天晚上跟我說美國有多不好,那其他地方一定比較好。對吧?”雷搖搖頭,說:“我沒說過這種話。”“那到底是不是呢?”李奇問。“我不知道。”雷說。“也許吧,美國的製度有很多地方有錯。”李奇點點頭。“我同意你說的,是很多地方有錯。”他說。“但我跟你說,美國比其他地方都要好,我怎麼會知道?是因為其他地方我都去過,都比美國爛,而且糟糕很多。美國的確有很多事不對,可是其他地方錯得更多。你們這些人應該好好想清楚這點。”雷透過昏暗的光線看著李奇。“你覺得我們錯了嗎?”他問道。李奇點點頭,說:“我很肯定你們錯了。你跟我講的那些東西都是屁話,沒一句可以信。你說的事不可能發生。”“已經在發生了。”雷說。“包說的。”“你用腦筋想想,喬。”李奇說。“你自己當過兵,看過軍中的運作方式。你以為那些人有辦法把事情搞大,卻能不泄漏出去?他們發給你的軍靴尺寸是對的嗎?”雷笑了起來。“不是。”他說。“那就對了。”李奇說。“所以說,連你的軍靴都搞不定了,包說的事他們怎麼辦得到?你說所有新車都被偷裝了傳輸器?你還以為底特律(美國汽車重鎮。)有這個能耐?他們隻會因為車子出問題才全部回收。雷,你喜歡賭博嗎?”“為什麼問?”雷問。“機率有多高?”李奇說。“他們要成功搞出一個規模這麼大的陰謀,還要把大家蒙在鼓裡這麼多年,這樣的機率有多高?”雷的臉上慢慢浮出笑容,李奇看得出,他沒辦法說服雷,就像對牆壁說話、教猩猩認字一樣。“可是他們還是紙包不住火。”雷洋洋得意地說。“還不是被我們發現了?我跟你說過,包握有證據,他手上有證明文檔。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包是對的,絕對錯不了,他聰明得很。”李奇閉上眼,歎了口氣。“最好是這樣。”他說。“他真的要夠聰明,才有辦法度過下一關。”“他腦筋很靈光。”雷又說了一次。“而且做事又有耐力,把我們大家集合起來。這附近有十幾個組織,他們的領導人都放棄離開了,所以手下的人都來這裡投靠包,因為他們都信任他。李奇,他腦袋很聰明,而且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你是沒辦法改變大家對他的觀感的,想都彆想。我們都很愛戴他,相信他會有番作為。”“那傑克森的事怎麼說?”李奇問道。“你覺得包這樣做對嗎?”雷聳聳肩。“傑克森是間諜!”他說。“狗屁倒灶的事難免會發生。包研究過曆史,同樣的事也發生在一七七六年。那時候,英國紅衣軍的間諜到處都是,還不是一樣被我們用吊刑處死。美東有很多老太太家裡前院有老橡樹,因為是吊死紅衣軍的地方,所以很有名。他們其中有些人還會跟你說看一眼要付一塊五。我知道,因為我自己就去過一次。”“這裡什麼時候熄燈?”李奇問。“十點鐘。”雷說。“為什麼問?”李奇停頓一下,兩眼瞪著他,回想他們兩人的對話,凝視他瘦長、表情多變的臉,看著他在眉毛下燃燒著一股狂意的雙眼。“熄燈後,我必須離開這裡。”李奇說。雷又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會平白讓你跑走?”他說。李奇點點頭,說:“你還想活命的話,就會讓我走。”雷從大腿上用一隻手拿起手槍,瞄準李奇的頭。“手上拿槍的人是我。”他說。“你活不過扣扳機的那一刻。”李奇說。“扳機就在這裡。”雷說。“你人還在那裡。”李奇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要他聽好,接著傾身向前,低聲說道:“這件事其實不該跟你說的。可是上級警告過我們,可能會遇到幾個資質高於平均的人,要是在行動時,情況允許的話,我們有權跟他們說明一些事情。”“什麼情況?”雷問道。“又是什麼事情?”“你說得對。”李奇說。“你之前說的事,大部分都是對的。有幾個不太正確的地方,不過那是因為我們會到處散布假情報。”“你在說什麼?”雷問道。李奇降低音量,用氣音說話。“我是世界軍隊的人。”他說。“先遣部隊的指揮官。我在森林裡部署了五千名聯合國士兵,大部分是俄羅斯人,還有些中國人。我們一直在用偵察衛星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就連現在這個時候,我們也用X光照相機對著這個木屋,有條雷射光束正瞄準你的頭,用的是星戰計劃的科技。”“你在開什麼玩笑?”雷說。李奇搖搖頭,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有關微芯片的事情,你也說對了。”他說。“你看看這個。”他慢慢起身,把襯衫拉到胸口,稍微轉身,讓雷能看到他腹部的大傷疤。“這是舊型芯片,比較大。”他說。“新款芯片植入人體裡頭,完全不會留下疤痕,我們對嬰兒都用新款芯片,不過舊的一樣可以用。人造衛星隨時都知道我的下落,跟你說的一樣。你要是敢開槍,雷射光就會立刻把你的頭炸開。”雷的眼神非常激動,他把視線從李奇的傷疤上移開,緊張地望向天花板。“Suis pas ameri. Suis un soldat francais, agent du gover mondial depuis plusieurs annees, parti en emission destine il y a deux mois. II faut evaluer de risque que votre bande represent par ici.”(“我不是美國人。我是法國軍人,幾年前開始擔任世界政府的探員,兩個月前被派來加入這個秘密行動。來評估你們這裡的環境。”)李奇儘量把這段法文說得很快,聽起來就像個受過教育的巴黎女子,他還記得死去的母親說起話來就是這個腔調。雷慢慢地點頭,問:“你是外國人?”“法國人。”李奇說。“我們負責國際旅。我說過我來這邊的目的,就是要衡量你們對我們造成的風險。”“我看到你射擊的結果。”雷說。“我看見彈孔都在一千碼外。”“那是用人造衛星引導的。”李奇說。“我跟你說過,這是星戰計劃的微芯片科技。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打到兩英裡外的目標,全部彈無虛發。”“我的天啊!”雷說。“我必須在十點鐘逃到戶外。”李奇說。“這是安全進程。你在這裡有老婆嗎?”雷點點頭。“小孩呢?”李奇問道。“這裡有你的小孩嗎?”雷又點點頭。“當然有。”他說。“兩個男孩。”“如果我不能在十點前離開這裡,他們全都隻有死路一條。”李奇說。“如果我被囚禁起來,這裡全都會被燒成灰燼。我身上的微芯片絕對不能被拿走。我跟上級說過,你們這些人不會了解體製怎麼運作,可是我的頭頭說,你們當中有些人可能比我想得聰明。現在看起來,我的頭頭沒說錯。”雷驕傲地點點頭,李奇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是七點半。”他說。“我要睡兩個半小時,人造衛星會在十點鐘準時把我叫醒,你等著看好了。”他躺在地板上,手枕在頭下,把腦中的鬨鐘撥到九點五十八分,然後對自己說:今晚千萬不能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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