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1)

至死方休 李查德 1583 字 2個月前

荷莉·強森對李奇先前猜測的置裝費數目有點不滿。李奇說他猜她大概有十五到二十套套裝,每套四百美元,加起來可能有八千美元。其實她的衣櫥裡有三十四套套裝。她之前在華爾街工作了三年,光是鞋子就花了八千塊,一件上衣就值四百塊,這還隻是她覺得應該稍微節省時所花的價錢。她喜歡亞曼尼的服飾,春裝係列就有十三件。芝加哥夏季的大多時候,正適合穿米蘭的春裝。八月正值盛夏時,或許能拿MOSO的衣服來穿,可是在六、七月,還是亞曼尼最適合,幸運的話連九月時都還能穿。她最喜歡深桃紅色那套,是在證券公司工作的最後一年買的,料子巧妙結合了幾種意大利絲綢。剪裁師傅傳承祖先數百年來處理精美布料的經驗,對布料又是端詳又是深思熟慮後,剪刀一下,布料就變成精致柔美的樣式。衣服推出後,一名華爾街證券經紀人買了下來,因為很喜歡,所以接下來兩年也一直穿著,她當上聯邦調查局新人時穿著它,在芝加哥街頭被人綁架時也是。過了十八小時,她身上穿的仍是這套衣服,但在牛棚的臟草堆上一夜難眠後,現在即使要亞曼尼自己來認這套衣服搞不好都認不出來。三個綁匪開著車回來,倒車進入牛棚中央的水泥走道。他們把大門鎖上後,人就不見蹤影,荷莉猜他們可能待在農舍過夜。李奇的手被銬在欄杆上,晚上在牛棚裡睡得很安穩,她卻在草堆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心裡對著他乾著急。她覺得有責任照顧李奇的安危,他不過是個路人,無故卷入事端,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她都必須負責他的安全,這是她的職責所在,李奇是她的負擔。但這個人卻在說謊。荷莉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是什麼藍調俱樂部的門房,也很肯定他的職業。荷莉出身軍人世家,因為父親的緣故,從小到大都在營區裡生活,一直到就讀耶魯大學時才離開。她很了解軍隊,也很了解軍人,她知道有哪幾種類型的軍人,也知道李奇就是其中一種。對她這樣的明眼人來說,李奇看起來就像個軍人,舉止像、反應也像。門房是有可能會開鎖、輕而易舉爬過圍牆,但真要做起來,動作一定略嫌笨拙,態度一定戒慎恐懼,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這些都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做起來不會像眨眼般自然。李奇是個安靜沉著、泰然自若的人,體格健壯,顯然受過訓練,讓他有種超人般的冷靜。他應該比她大十歲,但還不到四十,六英尺五英寸高,身材壯碩,大概兩百二十磅,藍眼睛,頭發有逐漸稀少的跡象。以他的身材是有可能去當門房,年紀也可能讓他閱曆無數,這點不可否認,但他卻是不折不扣的軍人。一個軍人卻說自己是門房,究竟有什麼隱情呢?荷莉沒有頭緒,她隻是不舒服地躺著,聽著二十英尺外的他輕輕呼吸。姑且不管他是門房還是軍人、是不是大她十歲,她有責任讓他安全脫困。她整晚都沒睡著,一方麵是腦中一直在想事情,一方麵是膝蓋痛得厲害。手表指著八點三十分,她聽到他醒來的聲音,呼吸的節奏稍稍出現變化。“李奇,早。”她喊了一聲。“早啊,荷莉。”他說。“他們回來了。”四周沒有聲響,但過了好一陣子,她開始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她心想,這個人翻牆像翻書一樣,聽力就像順風耳一樣靈敏,還真是個厲害的門房。“妳還好嗎?”李奇叫她。她沒有回答,她有責任照顧他的安危,不該是他來照顧她。她聽到牛棚門口大鎖打開的聲音,大門緩緩滑開,日光傾泄進來。她瞄到外麵是片空曠的綠色田野,心想可能是在賓州。三個綁匪走進來,把大門拉上。“站起來,賤貨!”帶頭的對她說。她沒有動作,心中湧上一股念頭,說什麼她也不要再回到那輛車裡,太暗、太難受、太一成不變了。她不知道自己還受不受得了在裡麵又搖又晃地待上一整天,尤其是不知會被帶到哪裡、為什麼、對方又是什麼身分,所以她想都沒想,手直接抓住欄杆不肯放開,整隻手臂呈現緊繃狀態,像是要反抗什麼。帶頭的站在原地,掏出葛拉克手槍,低頭看著她。“妳有兩個選擇。”他說。“看妳是吃軟還是吃硬。”她沒有回應,隻是坐在草堆裡,緊緊握住欄杆。其貌不揚的駕駛趨前三步,露出微笑,眼睛又開始盯著她的胸部,那眼神讓她非常反感,覺得自己全身赤裸裸的。“妳自己選,賤貨。”帶頭的說。他聽到李奇在畜欄裡的動作聲。“不對,要選的人是你!”她聽到李奇對男子喊。“做人總要有來有往,我們才會配合。要我們回到車上,就要讓我們心甘情願。”他的聲音低沉冷靜。荷莉望向他,看到他坐在那裡,手被綁住,身上沒有武器,麵對上瞠的自動手槍,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無能為力。三個態度惡劣的綁匪往下盯著他。“我們要吃早餐。”李奇說。“烤吐司、葡萄果醬,還要咖啡,可是要濃一點,彆像昨天晚上一樣難喝。我這人很重視咖啡,這點希望你們了解。然後在車裡放兩個床墊,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擺成沙發的樣子,這樣我們才願意上車。”現場聽不到一丁點聲音。荷莉的視線在兩人間遊走,隻見李奇坐在地上,抬頭冷靜地凝視著帶頭的,藍眼睛眨也不眨,帶頭的低頭看著他,緊張氣氛呼之欲出。駕駛這時已經把目光從她身上轉向李奇,眼神充滿凶光。帶頭的突然一個轉身,點頭要其他兩人跟他一起離開牛棚。荷莉聽到背後門被鎖上的聲音。“妳吃吐司吧?”李奇對她說。她答不出來,心中震驚地喘不過氣。“他們把東西拿來後,叫他們再拿回去。”他說。“讓他們重做,說是烤得太白或太焦什麼的。”“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她問道。“這是心理戰。”李奇說。“我們要設法占點上風,遇到這樣的狀況時,這很重要。”她盯著他。“妳照做就對了。”他冷靜地說。她照做了。神經質男子把吐司拿來,烤得還算恰到好處,卻被她拒絕了。她不屑地看了看吐司,眼神就像看到馬馬虎虎編出來的報表一樣,然後說吐司烤得太焦。她站著,用一隻腳撐起全身的重量,蓬頭垢麵,桃色的亞曼尼套裝沾滿牛糞,不過還是設法擺出傲慢的姿態,給那男子下馬威。他回到農舍廚房,重新烤了幾片吐司。這次他順便帶了一壺咖啡,荷莉與李奇兩人隔著二十英尺,各自吃著早餐,鐵鏈當啷作響,其他兩個男子則把床墊拖到牛棚裡,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他們把床墊拉進廂型車,把雙人床鋪在地上,單人床垂直靠著駕駛座後方的隔板。荷莉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心裡覺得今天可以舒坦多了,這時她突然了解李奇究竟是在跟誰玩心理戰,這不隻是針對他們,也針對她。他不希望她跟對方吵起來,因為她隻有認輸的分,李奇是為了避免發生沒有勝算的衝突,才冒險想出這招。她心裡突然佩服起來,著著實實地由衷佩服。她腦中飄過一個念頭:怎麼搞的?這家夥腦袋不靈光了,居然在想辦法保護我?“可不可以報一下名字?”李奇冷靜問道。“我們看來還會相處一段時間,總可以像個文明人吧”荷莉看到帶頭的隻是看著李奇,沒有回答。“我們都已經看到你們的長相了。”李奇說。“跟我們說名字也不會有什麼壞處,我們兩個也可以配合。”男子想了一下,點點頭。“羅德。”他說。神經質男子兩腳移動了一下。“史提。”他說。李奇點點頭,然後其貌不揚的駕駛發現四個人都在盯著他看,急忙低下頭來。“我才不說我的名字。”他說。“乾嘛跟你們說?”“不過你們要搞清楚。”名叫羅德的男子說。“文明人跟當朋友是兩回事。”荷莉看他用葛拉克手槍對著李奇的頭指了好一陣子,臉上沒有表情,沒有朋友的友善。李奇點點頭,謹慎地稍微點了一下頭。他們把吐司碟子與咖啡杯留在草堆上,名叫羅德的男子解開他們的鎖鏈。他們在中廊集合,兩把葛拉克手槍、一把霰彈槍瞄準他們。其貌不揚的駕駛斜眼看著他們,李奇直視他的眼睛,蹲下身把荷莉抱起來,仿佛她輕得像根羽毛,完全不費力氣,走了十步到廂型車旁,把荷莉輕輕放在車內,兩人一同爬到床鋪搭成的簡易沙發,找到舒服的坐姿。廂型車後門大聲關上並上鎖,荷莉聽到牛棚大門打開的聲音。車子引擎發動,駛離牛棚,在崎嶇的車道上顛簸前進了一百五十碼,然後九十度右轉繼續前進,在某個路段上慢速行駛了十五分鐘。“這裡不是賓州。”荷莉說。“這裡的路太直、太平坦了。”李奇在黑暗中隻是對著她聳聳肩。“而且我們沒戴手銬。”他說。“這就是心理戰。”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