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心,他好心地把莫斯科的來信遞給他,“也許你會需要這個。”是素素的信,海因茨認得出她的字跡,在他展開信紙之後,他終於能夠讀懂德文,而他遠在莫斯科的獨自麵對寒夜的妻子在信中說,“堅強起來,海因茨,媽媽絕不願意看見你為他傷心難過我將隔著西伯利亞的漫長鐵軌與冰冷空氣擁抱你。你的,唯一的,伊莎貝拉。”兩張信紙都被他捏得皺了起來,他低下頭,忍了又忍,最終也沒能忍住滾燙的眼淚。他眼圈泛紅,調整呼吸之後才看向大尉,“感謝您的通知,我的母親,她是一個善良的德國婦女。”“是的,我相信她是。”大尉回答道,他的眼神真摯,絕不會是敷衍撒謊的人。然而談話並未就此結束,大尉還有文件沒有展示完畢,一則是法文消息,一則是英文報紙,“我相信你都能讀得懂。”海因茨粗略看上一遍,他的心再度被刀鋒割裂,原來他的母親這麼多年來始終堅持不懈地向斯大林寫信,即便這樣能幫助他回家的幾率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她也在慕尼黑做著她所能完成的最大的努力,她並沒有放棄他,一刻也沒有。他的眼淚打濕了剪報,他聽見大尉仍在說:“明天記者和國際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就要來莎赫蒂進行采訪,他們一定會和你進行會談,無論如何,希望你能夠謹慎地作出回答。”他們都是和政治遊戲沾過邊的人,不必揭開謎底,海因茨就已經明白,隨即作出承諾,“當然,我知道該怎麼應付記者。”“那就好。”作為回報,已經對海因茨悲慘遭遇的撫慰,當天晚上他得到了加餐待遇,一根紅腸以及一大顆新鮮的水煮土豆,這讓他把盤子都舔得乾乾淨淨。飽腹感降低了他的哀傷,也許媽媽會在天堂得到撫慰,畢竟那裡沒有對德國人的驅趕,也沒有饑荒。“媽媽……”他做夢也在思念著遠在故鄉的媽媽。第二天一早,海因茨就像個木偶似的被勒令換上新衣服新褲子,並且剃掉了胡須還梳了個油光發亮的頭發,這情形可真像他結婚那天,但他的新娘不在身邊,約瑟夫也仿佛患上了瘧疾,正被隔離。今晚他原本和米勒計劃好,要去給約瑟夫送藥,畢竟素素給他留下了不少稀缺藥物。跟隨紅十字會到來的還有個美國記者,毫無意外的,他被海因茨流利的英語所折服,開始認為整個戰俘營都藏龍臥虎,並堅信也許接下來他還能為美利堅發現什麼頂尖高級人才。采訪主要針對馬肯森太太的故事展開,中間串聯了不少對莎赫蒂戰俘營的詢問,美國記者太能挖坑,稍不注意就被他們帶進坑害蘇聯人的陷阱裡,雖然說那些關於戰俘營的肮臟傳聞都是真的,但絕不能從他嘴裡說出來。最後,美國記者問他,“請問你現在最希望擁有的是什麼?馬肯森先生。”海因茨回答,“是自由,至少讓我回到慕尼黑去祭拜我的母親。”記者也變得肅然,並衷心地祝福他,“希望你的願望成真。”“是的,希望,感謝上帝我們至少還有希望。”篇幅冗長的報道以海因茨的最後一句話結尾,感動了無數人。在經曆戰火硝煙與相互屠殺之後,作為渺小而卑微的普通民眾,也許能夠擁有的也隻剩下希望而已。同時,克羅洛夫大尉對於海因茨在此次報道當中謹慎配合的態度也十分滿意,當然也就對他的個人評價打了高分。一九四九年六月,在漫長的刑期之後,斯大林下令釋放第一批德國戰俘。由於馬肯森太太的感人故事,海因茨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米勒因為黨衛軍的關係沒能趕上這一批,但他仍然樂觀,在離開之前陪同海因茨一起把卡爾的骨灰挖出來小卡爾被裝在素素帶來的餅乾盒子裡,每一天都在和黃油曲奇一起歡快地舞蹈。“你可真是好運。”米勒彎腰挖土,忍不住羨慕起了海因茨的狗屎運,“遲早我也會找到願意為了我跑來戰俘營的好姑娘。”海因茨不答話,還是木頭人樣子,蹲在冷杉樹下用手刨出了小卡爾。米勒把鐵鏟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石頭上,享受著午後的涼風,“你的中國姑娘也和你一起回慕尼黑嗎?”“不,她還要在莫斯科參加畢業典禮。”海因茨細心地撣開餅乾盒上的泥土,難得耐心地向米勒說明,“而且我們得坐悶罐車回去,我可不想她受這種苦。”“真羨慕你。”米勒感歎。“你有我的地址。”“當然,我一定會去慕尼黑找你,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好好喝一杯,我不信你酒後也這麼不愛說話。”“我等你。”“是的,長官。”米勒脫帽,向他行禮,“祝你好運,海因茨。”七月,海因茨登上了西去的悶罐車,帶著十年夢魘,回到了闊彆已久的故鄉。考芬格大街還是老樣子,安娜在道路儘頭朝他揮手,萊曼太太給予他最溫暖的擁抱,妹妹蘇珊娜早已經出院,安安靜靜地坐在庭院裡等他,“海因茨,我的禮物呢?”她朝他伸手,她的記憶仍然停留在蘇聯軍隊攻城之前,“你答應我的,巴黎的香水和比利時的玫瑰。”“當然。”他帶著盛滿淚水的眼睛擁抱她,“我會給你一切,我的寶貝。”畢業項目比想象中困難,素素忙得焦頭爛額,終於在八月順利畢業。但她還有諸多雜事需要處理,拖拖拉拉的,總算在十月末從莫斯科出發,並在十一月三日到達慕尼黑中央車站。隔著老遠,她就瞧見一位英俊的男士,捧著一束紅色玫瑰花站在出站口處望,他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試圖從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臉孔當中尋找到他摯愛的妻子。“我記得,我並沒有通知你我會在今天達到。”素素從身後拍他肩膀,他轉過身,驚喜萬分。“我每一天都在等,從柏林到慕尼黑的列車隻有這一班,我每一天都在等你。”“如果我一直不出現呢?”“那就一直等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油嘴滑舌。”素素笑著,踮起腳親吻他,“我回來了,海因茨。”他們彼此落淚,相視微笑,“我也回來了,伊莎貝拉。”他們回答考芬格大街的屋子裡,蘇珊娜姐姐安娜接走,老房子便顯得空蕩蕩的。然而今天,它迎來了它的女主人,它必將熱鬨起來。素素換過衣服就在廚房裡忙碌,兩個小時之後,她將一隻顯得笨笨的小蛋糕端上桌,上麵歪歪斜斜地寫著“生日快樂”,就像她的黃油餅乾,仍然沒有任何進步。但海因茨比誰都高興,他抱著素素在客廳裡轉圈,“噢,我的寶貝兒,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是是!快放我下來!”果然,婚後立刻對丈夫失去耐心,她幾乎是在嗬斥他。海因茨老老實實地坐回桌邊,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