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說了許多的話,說到嗓子都乾啞了,她也沒有回應。韓休寧還是那個樣子,不吃、不喝、不言語,也不睡覺,卻不見她虛弱下去。她始終睜著空洞的雙眼,眼中沒有半分神采。身子不像死去的人那麼冰冷僵硬,但也不像活著的人那樣溫暖。疲憊之間,百裡屠蘇神思飄忽,耳邊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焦急而又充滿期待。“娘,我、我沒有故意打傷虎頭……是他先罵我,罵我是沒爹的孩子,還說娘也不喜歡我……娘怎麼會不喜歡我呢?你還幫我縫了小布老虎……”“就算虎頭的娘也幫他縫了,但是沒有這個好看……我知道,虎頭一定是眼紅,才那樣亂講的!”“我是不是太壞了……所以娘才不理我?以後我都好好練法術、好好念書……不給娘丟臉……等長大了,就拚命保護村裡的人……娘,我一定會做到的!”“這樣的話……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參加什麼慶典……我的生日……隻想在家裡過,想讓娘陪我一起吃碗麵……”等了許久的回答,卻是一個悅耳但冰冷的聲音。“身為下一任大巫祝,你的事情便是全村之事,全村之事同樣是你的事情,連這種道理都不懂嗎?如此任性,耽於世俗情感,將來怎堪大任?不要再多說了,還不快去準備?”心裡很難過,像是飛不起來的孔明燈,一跳一跳的,終於在燃燒後熄滅。百裡屠蘇覺得心口一陣疼,半邊身子都有些麻痹,睜開眼一看,自己在烏蒙靈穀的屋宅之中,多半是累得睡了過去。下一瞬,他整個人像被針刺了似的跳了起來。身邊的娘親,不見了。“娘!”蒙昧不明的天際,似乎就要露出微光,百裡屠蘇衝出房間,一聲呼哨喚來阿翔:“阿翔,有沒有看到我娘?!”阿翔懂事地點點頭,一展翅掠向高空,不久後便以尖嘯聲示意百裡屠蘇。“祭壇方向?”百裡屠蘇拔腿就跑,經過一棵枯死半邊的古樹時,看到襄鈴揉著眼睛蹲在樹下:“屠蘇哥哥,怎麼了?襄鈴在樹下睡覺,聽見你的喊聲……”“娘自己走出了屋子!馬上就要天亮了!!”“我、我去找紅玉姐姐他們!”天空仍然是暗淡的灰色,隻有地平線上露出一絲金色的曙光。韓休寧一人站立在山崖邊的祭壇之上,那是一片周遭毫無遮攔的高地,當第一縷日光從山間撒進烏蒙靈穀,就會慢慢照亮祭壇。陽光緩緩地移動。平常的日子裡,人們從來不會覺察到太陽行走的速度。太陽離人們那麼遠,走得又那麼慢,你就算盯著它看,灼傷了眼睛也看不出它行走的樣子。可是此刻,百裡屠蘇卻覺得太陽跑得太快了,那道光芒移動得那麼迅速,他已經用儘了全身的氣力飛奔,卻追不上陽光逼近娘親的腳步。他真的很想對著天空大喊:“停一停!求你停下來!先不要走!給我一點時間!”陽光漫過山穀,照到了祭壇的邊緣……百裡屠蘇也踏上了祭壇,他衝著韓休寧嘶聲呐喊:“娘!回來!彆過去!回來啊……”韓休寧卻置若罔聞,她閉起空洞的雙眼,仰起頭,張開雙臂去迎接陽光的沐浴。整個烏蒙靈穀都因為日出而漸漸變得明亮起來,百裡屠蘇飛撲上前,拚命用身體護住韓休寧,然而耀眼的日光已經毫無顧忌地灑向了祭壇,他隻覺得懷中倏地一空,心也像被狠狠地剜去了一般。他的懷中,忽然飛出無數幻彩的光點,那端莊秀美的婦人,竟就此在日光下消失不見。“娘!”那是野獸最淒厲的吼叫,絕望、哀傷……所有人都趕到了,卻隻來得及目睹這奇詭卻令人心碎的一幕。百裡屠蘇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仍舊維持著那個懷抱的姿勢,隻是懷中什麼都沒有,隻有跳躍的光點在空中盤旋飛舞。“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看好她……我明知道……她不能站在日光下……全是我的錯!可恨!可恨啊!!!”悲戚的嘶喊在空寂的山穀間回蕩。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最深的哀傷。“蘇蘇……”風晴雪也跪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麵。半個時辰過去了,旭日東升,光芒普照。那些魂魄化生的光斑並未徹底消逝,而是在原地飛舞盤旋,像是一片幻彩的螢火蟲在嬉戲玩耍。百裡屠蘇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始終沒有動彈。他的雙眼通紅,渾身都在顫抖。所有人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卻不知該怎麼辦。這個時候,他脆弱得就像一座沙雕,一觸即潰。紅玉咬了咬牙,狠心打破了那令人壓抑到幾欲崩潰的沉默,她上前幾步說道:“百裡公子,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難過。但是,請收斂心神聽我說……”她艱難地選擇著字句表達:“令堂恐怕並沒有真正活過來……而剛剛散去的,也並非令堂……”“紅玉姐……”風晴雪愕然地望著紅玉,不明白她所言是什麼意思。百裡屠蘇望著懷中的空虛,久久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才答話,聲音嘶啞如老人:“什麼……意思?”紅玉哽咽了一瞬,而後背出了一段文字:世間有奇異蟲豸日“焦冥”,生於海外,歲及萬年,聚合時形似草木,人不可輕辨。若以特殊之法入藥,豸身不毀,反能食人屍骨,再聚為形,感應人心。“什麼?!”方蘭生驚呼一聲,“蟲豸……食人屍骨……那她……不是木頭臉的娘?”紅玉走到百裡屠蘇的身旁,伸手去觸碰那些浮動的亮點,那些“焦冥”圍繞著她的長發紅裙飛舞旋轉,看上去美景如畫,似夢似真。“古有所謂異能之士,為攀附權貴,便以此法蒙蔽帝王,稱可逆天道、活死人。百裡公子……你眼前這些,並非令堂魂散……不過是焦冥之形,白日散開,夜晚重聚……焦冥壽歲漫長,尋常水火不侵,唯蘊涵靈力之火方可燒滅……”這段話代表的意義冰冷殘忍,眾人望著麵前這般情景,驚得不能言語。紅玉麵露羞愧之色:“隻怪年月久遠,我記憶中印象早已模糊不堪,若是能早些想起……”“不要說了!”百裡屠蘇有些搖晃地站起,“什麼都不要說了!!”紅玉退開幾步,堅持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不忍令公子傷心,卻也不忍你自責太甚。令堂這樣……公子若不信,可待夜晚一觀……”百裡屠蘇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站在那群愉悅飛舞的光斑旁,像是一座不會哭也不會笑的石像。沒有人能夠揣度他此刻的想法。這一站,便是一日。待到夕陽西下,最後一絲餘暉消逝在烏蒙靈穀,百裡屠蘇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祭壇上,朋友們也聚在稍遠的地方,默默地陪了一天。就連阿翔也懂得主人的異樣,乖乖地落在他的肩上,頭輕輕抵著百裡屠蘇冰冷的臉頰。而那片美麗的光斑,竟漸漸聚攏,由虛至實,在逐漸降臨的黑暗中,變回了韓休寧的模樣。她那美麗的麵龐,仿佛凝固在最好的年華,不經風霜;身上的南疆服飾,也是那麼光潔如新。若不是那呆板空洞的雙眼泄露了秘密,她真的像是時光的寵兒,永生的仙子。襄鈴有點害怕地縮到了方蘭生的身後,“真的……到晚上真的又變回巫祝大人的模樣了!”“怎麼會這樣?”事已至此,風晴雪明白紅玉所說的並非虛言,那麼韓休寧不但沒有起死回生,反而是化為了蟲豸詭物,“從山洞裡出來的時候……蘇蘇那麼開心……現在……”方蘭生狠狠一握拳頭:“走!去找少恭!告訴他,他一定有辦法救回來的!”紅玉深深地看了方蘭生一眼:“人死複生,本就是逆天而為,何況此藥乃少恭親手煉製,他在事前……”“你、你想說什麼?”方蘭生一下子跳腳起來,“少恭肯定也不清楚這些!他隻是按書上的方法煉藥!”紅玉長歎一聲,不再多言。“唉,我說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講來講去也沒什麼用。”幾天以來,尹千觴像改了性子一樣少語,此時突然發話,“恩公眼瞅著竹籃打水一場空,心裡能好受嗎?讓他一個人先靜靜得了。”夜色中,百裡屠蘇僵直的背影立在祭壇之上,旁邊站著那形似母親,卻不知是何物的韓休寧,襯得他的樣子更加孤寂。兩天過去了,百裡屠蘇也足足站了兩天。韓休寧之形在他的身邊,夜晚聚合,白日散去,像是一出神秘的表演。這一夜穀中下起了小雨,襄鈴、紅玉撐著一把竹傘,在遠處憂心地望著百裡屠蘇。雨絲不斷地擊打在他身上,黑色衣衫浸了水,冰冷黏膩地裹在身上。雨水順著他的額發流到麵頰,像是斑駁的淚痕。可百裡屠蘇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像是他也化做了焦冥,對外界的一切,已經無知無覺。“下雨了……都過了兩天,屠蘇哥哥還不回來嗎?”襄鈴看著百裡屠蘇,還有守在他身邊的阿翔,忍不住哽咽,“屠蘇哥哥好可憐……要是襄鈴有一天找到了媽媽,媽媽又忽然不見了……我一定會比找不到還要難過好多好多……”“正是如此……”紅玉一直是那麼出塵的樣子,此刻也禁不住語帶悲戚,“若全無希望,反倒不必這般痛苦,明明已經近在咫尺,似乎得到,終於還是失去……長久的追尋儘成虛空,此中悲憤與傷懷,旁人根本無從體會……”“蘭生去找過少恭哥哥了呢……不過少恭哥哥先前就說要閉關,蘭生根本見不到他。”襄鈴歎道,“不知道少恭哥哥有沒有什麼辦法呢?”紅玉忍不住深深蹙眉:“少恭此人……”“少恭哥哥怎麼了?”竹傘下,紅玉撫過襄鈴天真的麵容,輕輕搖了搖頭。第五天。夜幕悄然降臨,韓休寧又緩緩凝聚成原本的樣子。百裡屠蘇忽然動了,像是一座石雕突然活了過來,最初的幾下動作,所有的關節都跟著嘎吱作響。他溫柔地牽起身邊的“韓休寧”,韓休寧木然地跟著他的動作,慢慢走到了山崖邊。崖壁上生著一株小樹,種子從岩縫中掙紮著生長出來,如今也是枝繁葉茂了。百裡屠蘇撚起一片樹葉,含在屬邊,輕輕地吹了起來。那是一首南疆小調,輕短可愛,像是幾個孩子在樹林間嬉戲。曲畢,百裡屠蘇撫過韓休寧的臉,然後為她整理衣服,輕聲說道:“娘……小的時候,我時常希望你有一整天的空閒,我可以把自己想到的曲調吹給你聽。就像和我一起玩的阿大,也會這樣去找他的爹娘。“不過,你總在忙彆的事情,就算偶爾有空,也會斥責我不思進取、玩物喪誌。如今,你隻能在一旁靜靜聽著了,說不定心裡也在想,我還是同小時候一般不爭氣……卻不能言語,不能訓斥。”夜空寂靜,沒有人作答。“我從來沒有想過……哪怕是訓斥也好,隻想……再聽一回……”百裡屠蘇頓了一下,忍住了湧上喉頭的哽咽,又接著慢慢說道:“我把你們的屍骨一具具搬到冰炎洞下,想著隻要身體不腐,或許有一天,所有人還能活過來,村子還能回到從前的模樣……屠絕鬼氣、蘇醒人魂,我想著不要有鬼來勾走你們的魂,這樣,我便有希望,讓你們複生……師尊告訴我,人死了,多半要去投胎轉世的。師尊還說,世上有長壽之人,活得很久,卻並沒有死而複生之法,即便神仙也做不到……可我卻不甘心……“娘……若你能活過來,哪怕告訴我仇人是誰……讓我為你們做些什麼……”像是用長久的沉默逼回了眼淚,又像是心中鼓蕩的情緒太多,百裡屠蘇的語聲越來越低。“皆怪我無能無用,逆天而行,終不得善了,到最後連你的屍骨……都保不住。”他的身周漸漸溢出黑色的煞氣,像是心中所抑製的一切悲、怒、恨、怨……全部都燃燒了起來,漸漸化為熊熊的火焰。“如今……便由不孝子送你最後一程!”他的聲調忽然揚起,猛一揮手,釋放出的靈力之火如凶猛的黑豹一般撲向身邊的韓休寧。霎時間“韓休寧”的身上冒出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由人漸漸變為斑斕的焦冥狀。那些焦冥試圖四散逃逸,卻沒有逃過靈力之火的捕捉,直到最後一點光斑也被焚燒殆儘,那火焰才漸漸熄滅。“蘇蘇!”風晴雪就站在百裡屠蘇身後不遠處,她原是不放心才跑出來的,卻看到這驚人一幕,“你……你在做什麼?”百裡屠蘇緩緩轉過身來。風晴雪吃了一驚,隻見他神色冷峻,雙目赤紅,身上黑氣騰騰,和平日絕非同一人。他走近的時候,就像是索命的閻王,追魂的無常。“蘇蘇你怎麼了?煞氣怎麼會……今天還沒有到朔月呀!”百裡屠蘇的右臂緩緩抬起,他的手上跳躍著一團凶煞的黑紅火苗,眼中全是殺氣。“殺、殺了你!”“蘇蘇?!”忽然百裡屠蘇的眼中又回複一絲清明,他痛苦地撫住額頭,喊道:“晴雪,快走!我……我控製不了這股煞氣……”風晴雪卻呆在原地不動,怔怔地看著他。“還不走?!跑、跑得遠遠的!彆過來!啊——”風晴雪忽然猛地撲上前,將百裡屠蘇緊緊抱在懷裡,她的身上浮起幽藍明亮的光芒,那光芒溫暖柔和,像是大地之光。“……你!”……百裡屠蘇想要掙紮,想要殺戮!想要嘗到血的味道!可那光芒溫暖而強大,好像不斷地喚著他的名字:“蘇蘇、蘇蘇……”他忘記了掙紮,終於慢慢地放鬆下來……“蘇蘇,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有我在,有我陪著你……一定不會有事……”靜夜的幽藍代替了紅黑色的火焰,空中不再有那些炫彩卻冰冷的焦冥飛舞,隻有淡淡幾顆星子掛在遙遠的天空。“蘇蘇……你剛才真的嚇到我了,明明還沒有到朔月,為什麼會……”想起剛才的一幕,百裡屠蘇不由得心有餘悸,他有點焦急地說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一定要逃……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抑製住……我不想傷害你……”風晴雪笑著甩甩辮子:“說什麼呀,蘇蘇,我說了不會丟下你的。”“晴雪。”“嗯?”百裡屠蘇嘴唇微顫,說出他心底最深的恐懼:“或許有一天,我將變成一個嗜血狂魔,心中除了殺念和破壞之欲,再無其他……”“怎麼會呢?你不要胡思亂想。”“近些時日,漸漸地,越來越難以控製體內凶煞之氣,即便有你相助也……甚至……會無由來地憎惡一切,像走火入魔般,一念之間便會騰起殺欲。”“就在方才,想要將吞食我娘的焦冥焚燒殆儘,那些東西……不過徒有外表,自欺欺人罷了……但心中忽然無法抑製強烈的殺意,憎恨所謂命運,憎恨毀去村子的仇人,憎恨仙芝漱魂丹,憎恨……歐陽先生。假如先生就在我眼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將他殺掉!”“蘇蘇……”“可是這一切,他同樣始料未及吧?又怎能怪罪?分明是我自己入了魔障……”“但你後來不是清醒了嗎?你還認出我來……”“若不是你,換做其他人……我不知道會如何……你不害怕嗎?”“怕什麼?”“我煞氣發作的樣子。鐵柱觀那時也是,雖然我腦中紛亂,卻隱約記得彆人都嚇得動彈不得,隻有你走上前來……”風晴雪看著遠處,回想當日場景,誠實地回答:“怕,我當然害怕。我不知道那樣的蘇蘇會做出什麼事來,有一瞬間,我甚至想也許會死吧,要是死了,就再也找不到大哥,也見不到婆婆了……”百裡屠蘇閉上眼睛,有些害怕再聽下去。“可是,我更怕蘇蘇一個人被丟下以後要怎麼辦……”睜開的雙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欣喜和明亮。風晴雪並沒有察覺注視在自己臉上那滾燙的眼光,隻是直麵自己心裡麵最真實的聲音:“想到這些,好像也就沒那麼難受了……小的時候,大哥常說我看起來爽直,其實最婆媽了,要真在意了什麼,心裡無論如何都是放不下的……對蘇蘇……”說到這裡她似乎也覺得有些什麼東西變得不同了,臉頰禁不住飛起半抹粉色。“大概、大概也是這樣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在百裡屠蘇的心中,還有一些話要對她講清楚,講完這些,才能吐露他最最重要、最最深切的一句心事。“晴雪,假如我告訴你,我……並不是我……”這樣一個故事,該從何說起?“什麼叫你不是你呢?蘇蘇不就是蘇蘇嗎?還能變成另外一個人?我猜……是不是因為蘇蘇用了彆的名字?你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對嗎?在我的故鄉,名字也是不能隨便改的,大家都相信,要是改了,就意味著拋棄過去的自己。不過呀,我始終覺得,名字什麼的,隻是個稱呼吧?我認識的,是一個人,又不是他的名字。”“如果……不隻是名字……”“不隻是名字?”“……”要說出這番話,真的比想象中還要艱難。“蘇蘇,無論你有什麼現在還不能告訴我們的事情……可你要記得,在我心裡……永遠都隻有一個蘇蘇,獨一無二的,就是我身邊這個。名字、身份、樣貌,什麼都無所謂。想想看,你經曆過那麼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和我們在一起,那些東西,好的、壞的、開心的、難過的,通通都屬於你,那才是我認識的這個蘇蘇呀。你說對嗎?”“謝謝你,晴雪。”“謝什麼謝,真要謝的話,就答應我你以後都要開開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