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月17日(完)(1 / 1)

寫完了遺囑之後,鬆剛、細川、村山三個人坐在足以容納十四五人的飛機內,出奇地安靜。此刻,整個飛機隻剩下他們三人,甚至連一個隨從也沒有。這是鬆剛在上飛機前堅決要求的結果,也許他已經感覺到這次行動的危險性,因此做出這樣的決定。

當麵對生死存亡之際,鬆剛多年來在歐洲留學所培養出的人文情懷開始浮現。他選擇讓自己和其他兩位地位最高的人一同麵對死亡,而將生存的機會留給那些平日裡被他打罵的下屬們。這種行為顯示出他內心深處的善良和對他人生命的尊重。由此可見,鬆剛並非隻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殘忍無情,而是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在這一刻,鬆剛的形象變得複雜起來。他既是一個嚴厲的領導者,又是一個充滿人情味的人。他的決策讓人感到困惑,但又無法不佩服他的勇氣和擔當。儘管身處困境,他依然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下屬的生命安全。

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誰也沒有說話,仿佛時間已經停止了流動。就連飛機起飛時的顛簸也沒能打破這片寧靜,更彆提引起他們的嘔吐反應了。對於村山成延來說,他之所以沒有嘔吐,並不是因為身體適應了飛行,而是因為他的肚子裡幾乎空空如也。從早上起,他就隻吃了一點點食物,而一整天都沒有再進食。

至於鬆剛和細川,據說他們中午的時候有幸與陸相大人共進午餐,但考慮到陸軍省的夥食標準是按照前線士官的標準來製定的,他們恐怕也沒有真正吃飽過。畢竟,那種夥食實在是難以下咽,除非已經餓得快要餓死了,否則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之中,三個人誰也不想先開口打破沉默,似乎都害怕自己說出的話會傷害到自己或他人。就這樣,飛機迅速地離開本州,來到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空。然而,此刻卻是三人最為緊張的時刻。如果飛機在此刻墜毀,那麼程大力將不再需要為程延立墳了;甚至可以說,他們都未必能夠看到程延的遺書。

“村山君,你讀得書多,再背誦一段吧。要不然這時間可實在太難熬了。”細川懇求著道。

“好吧,我想一想,我可以背哪一段……”村山成延自己也覺得快要崩潰了,與其說是細川懇求他,倒不如說是救了他一命。因為如果再這樣沉默下去,氣氛隻會越來越凝重壓抑。

“那我就讀一讀在美國養病期間,我的朋友給讀的那本書《魯濱遜漂流記》吧。這本書可以說很......”突然之間,村山成延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仿佛踩到了一顆步兵反坦克地雷一般。他們此刻正在大海上空飛行,而這本書講述的正是關於漂流和荒島求生的故事。此時此刻它,簡直就像是一個不祥之兆。

“沒關係,村山君,你就讀這個吧。萬一我們真的掉了下去,說不定,還真能找個海島生存下去呢!”鬆剛顯然對這本書有所了解,反而顯得很樂觀,甚至帶著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道。

“那好。我就憑記憶了,如果有遺漏的地方,總裁先生 ,您就提醒我一下。

.........我是一個中等家庭的小兒子,所以父母卻沒有讓我去學習任何一門謀生的手藝。這使得我從小就養成了一種喜歡胡思亂想、一心想要出洋遠遊的習慣。然而,這樣的行為不僅違背了父親的意願,更是對他權威的挑戰。但我並未顧及這些,反而對自己的選擇充滿了堅定和自信。我對母親的懇求和朋友們的勸阻一概不理會,仿佛隻有遠方才能滿足我內心的渴望。我不禁開始思考:我的這種天性,是否真的注定了我未來不幸的命運呢?也許吧,但即使前方道路崎嶇,我依然會勇往直前,追逐心中的夢想。畢竟,人生短暫,若不趁現在勇敢嘗試,何時才有機會實現理想呢?所以,就讓我帶著這份執著,繼續踏上那無儘的旅程吧!”

村山成延開始讀了出來,因為他們三個人都精通英語、漢語,所以村山成延直接用的是他腦子裡最熟悉的漢語,隻是他最初在美國看到的原文可是英文,自己憑記憶背出來的東西,難免有些不對之處。就連鬆剛總裁也不時加入了對的討論之中。

“你看,這段話就顯得很囉嗦了。可以直接說.......我是家裡的小兒子,我的父母對我很寵愛,甚至沒讓我學謀生的手藝。這就導致我從小就養成了胡思亂想、一心想著出洋遠遊.......我完全不顧父親讓我留在身邊的願望,與他事事作對,也不聽母親的懇求和朋友們的勸阻。我的這種性格,似乎命中注定了我必將自食其果.......\"

“您的這段修改非常好,原文就是這個意思,我上一次讀還是兩年前了,現在回想起來,剛才那段話與其說是作者所說,還不如再說我自己。剛才寫遺書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村山家的孩子,或者就如我的父親村山矢正所希望那樣,一直活在高堡台那麼一個小鄉鎮,也許我現在可以過一種幸福的生活,就跟我的養父一樣,每天按步就班,不必冒著風險.......”

“是啊,我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我不是一心想要光複家族榮光,也許我現在還是美國西海岸的一個小店員呢。”

此時,不僅成延開始回憶起了自己的人生經曆,就連鬆剛也開始回憶起自己五六十年的人生:

1880 年,鬆剛 出生於日本山口縣。他出身於一個破產的武士家庭,11 歲時——比村山矢浩還要小一歲——由於家庭破產,他被叔父帶到美國,扔在了海岸邊,讓他自己尋找生存之道。然而,命運並沒有拋棄這個孩子,他被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一家人收養,並開始了他新的生活。每想起這一段,眼前村山成延這個年輕人似乎跟自己很相似,就如同近衛首相因為村山矢浩因為同在12歲失去了父親,所以會同情他一樣,這個村山成延似乎比自己也強不了那裡,有父親但卻不能相認,母親下落不明,應該早在他22個月的時候就已經犧牲了。

隻不過與村山成延不同的是,鬆剛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在他的成長的歲月裡,鬆剛隻能靠自己非凡的毅力和決心——努力工作、積極學習。打過零工,當過聽差,甚至為了賺取學費,不惜臨時擔任仆人的角色。這些艱難困苦的經曆,讓鬆剛培養了超越常人的堅韌精神和求生能力。

儘管生活充滿了挑戰,但鬆剛從未放棄對知識的追求。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俄勒岡大學,並繼續深造,獲得了法學博士學位。這一成就不僅證明了他的才華,也展示了他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

1904 年,自己 終於回到了自己魂牽夢繞的故鄉——日本。參加了一場改變命運的考試:外交官資格考試。這場考試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他憑借著過人的才華和努力,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合格證書。這張證書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他進入外交界的大門。由於成績優異,他成功地被外務省錄用,成為一名備受矚目的外交官。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國際局勢風雲變幻,日俄戰爭爆發。鬆剛作為一名外交官,肩負起了重要使命。在日俄大海戰開戰前夕,他以外交官身份為掩護,深入敵境,展開了一係列驚心動魄的偵察行動。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他成功偵獲到了一支從金蘭灣北上參戰的俄國艦隊的準確動向。這一情報如同閃電般傳遞給了日本政府,使得日本海軍能夠做出精確部署,最終在這次海戰中大獲全勝。

鬆剛的卓越表現贏得了日本政府的高度讚賞,他的名字開始在外交界嶄露頭角。僅僅一年後,他就被擢升為關東都督府第一任外事科長,成為了日本外交界的一顆耀眼明星。他的職業生涯從此步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充滿了無限可能。

在此期間,鬆剛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結識了一個重要人物——滿鐵創始人、日本重要的政治家後藤新平。這個機緣巧合讓他的政治生涯出現了重大轉折。

1921 年,鬆剛決定離開外務省,投身於“滿鐵”。當時的“滿鐵”山本總裁對他十分賞識和信任,這也為他日後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927 年,鬆岡洋右鬆剛成功晉升為“滿鐵”的副總裁。也是在這個時期,他率先在“滿鐵”設立了龐大的情報調查機構,即原來的調查課、調查本部,一直到現在的調查部。

想起來,這個村山成延的人生軌跡還真跟自己有一些相似,隻不過這個村山成延要比自己運氣好得多,正如滿鐵有些人總結的那樣,六個狗屎運接連而至,而如果他表現足夠好的話,那麼這一次是不是應該算是第七個狗屎運了呢。

就在三個人紛紛思考自己過去人生軌跡的時候,一旁的細川突然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馬上就到 11 月 18 日了,這兩天我可真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啊。希望明天不要更精彩才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和無奈,仿佛在提醒著大家,很快就要結束這段不愉快的旅行了。而隨著他的話語,機艙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或許是受到了細川樂觀態度的感染,他們的心情漸漸變得輕鬆起來,儘管外麵仍然是漆黑一片.......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這短短幾個小時的患難時光,足以讓細川、成延與鬆剛三個人脫離年齡的差距成為真正的朋友與嫡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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