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起來,鬆剛總裁派來的汽車已經等在外麵了。”迷迷糊糊中,成延就被關靜珊給推醒了。他雙眼迷茫,頭腦昏沉,仿佛還沉浸在夢境之中。然而,關靜珊卻毫不留情地將他扶起,幫他穿上皮鞋並帶著他走出了房間。
成延像個夢遊者一般,腳步虛浮地跟隨著關靜珊來到了彆墅外麵。此時,他的意識才逐漸恢複過來,但仍然感到一陣恍惚和困惑。當他看清周圍的環境時,不禁吃了一驚。
村山幸子、池二以及小柴秘書都聚集在這裡,他們的臉上透露出焦慮與擔憂。成延揉揉眼睛,努力想讓自己的思緒清晰些。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大家會如此緊張。
“怎麼回事兒?”成延聲音沙啞地問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小柴秘書身上,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小柴秘書麵色凝重,眼中滿是憂慮。他快步走到成延麵前,急切地說道:“村山董事,鬆剛總裁讓您立刻到飛機場,乘坐馬上起飛的飛機回大連。”
成延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他意識到事情一定是非常嚴重,但此刻他的大腦依然有些混沌。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然後用雙手使勁揉搓著臉,試圖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
“村山董事,鬆剛總裁還有細川部長已經向飛機場去了,他通知您今天務必要跟他一同趕回大連,詳細情況到了飛機場細川部長會跟你說,沒時間了,您請上車吧。”說話間,小柴與其說是用手扶著村山成延,不如說是架著他往外走。看著跟出來的幸子、關靜珊還有家臣們,此時成延縱有千言萬語也隻能化作一聲長歎。
他望著眼前的人,眼神裡充滿了不舍和擔憂。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關靜珊身上,語氣沉重地說:“靜珊,如果沒有我的通知,你不要回滿洲。嫂子你幫我看著她,千萬記得。就拜托你了。”說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關靜珊,眼中滿是深情與無奈。
成延心裡清楚得很,上午還說得好好的,讓自己去重慶,現在卻突然變卦,要夜間乘坐飛機,從海上飛回大連。如果不是事情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鬆岡絕對不會如此行事的。他心中暗自歎氣,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二弟 ,你就放心吧,靜珊,我會幫你照顧好。”快要上車的時候,追出來的眾人中,幸子喊出了這麼一句來,這個聲調裡充滿了擔心與無奈,這大概是成延這幾個月裡,從她那裡聽到的第一句完全出於真情實感的聲音吧。
他本來還想再回頭看看,但司機已經踩下油門,汽車快速駛離了現場。
司機多田開車的速度非常快,甚至連闖了幾個紅燈,看來這一次是豁出去了。
成延坐在車上,心裡有些緊張和不安。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即將到來的局麵。這時候,準備習慣性地看一下時間的成延才發現自己的手表都沒有帶,就問小柴:“現在幾點了?”
從小柴一郎那裡得知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四十七分後,村山成延想了一下,如果按照這個速度到達機場,哪怕馬上起飛,也至少是四點了。那樣的話,整個飛行幾乎都將在夜間進行。原本計劃在釜山加油,但現在可能無法停留了。他隻能祈禱一切順利。
汽車很快開到了東京郊外的機場裡麵,此時時間已經是四點二十一分了。村山成延沒有在機場外任何地方看到鬆岡和細川的影子,反而被另外幾個等在機場跑道旁的東京分社職員拉出了車,迅速朝機場內奔去。顯然,鬆岡已經登上了飛機。就這樣,等村山成延上了飛機,已經是氣喘籲籲、疲憊不堪,甚至有一隻鞋子掉落在了機場的路上,被隨從的小柴撿了起來,然後跟他的主人一起被扔進了飛機艙內。
“鬆剛總裁,到底發生了什麼?”成延瞪大了眼睛,額頭上青筋暴起,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一般,艱難地喘息著,發出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每一次呼吸都顯得如此困難,仿佛要耗儘全身的力氣。成延的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的汗珠如雨點般滾落下來,浸濕了衣領。他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蒼白。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起來,他感到一陣眩暈,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然而,他心中的焦急和不安讓他堅持了下來。他用儘全力,終於讓自己的喉嚨發出了一絲聲音:“鬆剛總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微弱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著,帶著無儘的疑惑和恐懼。
“事情我來給你解釋吧。就在兩個小時前,東京分社收到了大連總社的加密電報——那裡邊已經亂了套了。有人將昨晚東京分社遇襲的事件電告了東京分社,結果今天早上那裡就盛傳,鬆剛總裁、我和村山君還有整個東京分社已經被陸軍省派出的軍隊給占領了,他們決定用武力解散滿鐵。”細川部長說話的聲音都已經開始發抖了。
“那裡麵開會還沒走的社員們臨時召開了社員大會,已經起草了一份總罷工宣言,準備以社員大會的名義命令整個滿鐵所有乾部職工從明天開始大罷工。還要電告關外的滿鐵外派人員包括調查部人員,停止一切工作,立刻撤回滿洲。德川、明石幾位董事見事情不妙,也不敢再跟他們一起胡搞下去了,就向東京分社發了緊急電報,詢問情況。雖然鬆剛總裁馬上就命令我回了電報,但是那些激進分子並不相信,還認為我們現在已經沒了人身自由,說話人不由己。首相、陸相都非常吃驚,立刻決定派最好的飛機送我們馬上回到大連,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這場罷工的發生”
“滿鐵”可不是一般的商業會社啊!它可是掌控著整個滿洲甚至日本在中國占領區的經濟命脈呢!如果它要是全麵罷工了,那可不得了!先不說那些社員們的地位非同一般,就連關東軍憲兵司令部哪怕收到了陸軍省的命令也不敢用強力手段去阻止這件事情呀!畢竟他們都知道,如果把這些社員們惹惱了,一旦鬨起來,那就不是小事情了。更何況,誰又能保證這裡麵沒有關東軍的人參與其中呢?所以說,現在的形勢非常微妙,各方勢力都在觀望,等待著局勢的進一步發展。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隻要罷工真的發生了,哪怕隻是罷工一天,或者隻有短短的一個小時,都會對日本的侵華戰爭造成無法估量的巨大損失啊!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可是,可是……”成延囁嚅著嘴唇,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心裡暗自嘀咕:“可是,如果我們這幾個人乘坐的飛機都在空中出事,那陸軍省豈不是更難辭其咎了嗎?”然而,此時飛機已然起飛,再說出這番話恐怕會激怒鬆剛,甚至招來一個響亮的耳光。想到這裡,成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自從村山矢一承認他的身份以來,他就未曾經曆過這樣的屈辱,他可想因為口無遮攔而再招致屈辱。
“難怪如此,如果這樣的話,從東京到大連,不顧一切地飛行的話,我估計這個飛機大概八九個小時就差不多了,隻要油料充足.....”成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甚至都忘記了他的人生格言,沉默是金。
“事兒都到了這個糞堆兒了,咱們也隻能聽天由命、愛咋咋地了。”細川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句話是用中文說出來的,但卻是帶著濃厚的東北口音,顯得非常滑稽,但在場三人卻誰也笑不出來。
“大家不要亂想了,這裡有紙跟筆,如果有什麼遺言可以寫下來,一會兒放在飛機的鐵盒子裡, 以備不時之需。放心下了飛機,就全還給你們!”鬆剛陰沉著臉將一些紙筆分給另外兩個人。
成延看著已經開始急書的鬆剛與細川,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儘管他內心有著千言萬語想要傾訴,但是他無法將這些話語寫下來。而且,他對鬆剛所說的話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任。因此,他決定寫一封遺書給關靜珊,其中並沒有提及任何關於他的地下身份信息。然而,隻要關靜珊看到這封信,她自然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
接著,成延又沉思片刻,再次拿起筆,準備給程家父子寫信。他首先寫給養父程永祥,表達了對他的感激之情,並希望能夠得到他的諒解。隨後,他又寫給大哥程大力,向他表達了兄弟之間深厚的情誼。信中的核心意思是,如果他不幸離世,希望能夠被安葬在高堡台南麵的那座小山坡裡。這個地方對於成延來說意義非凡,因為就在前幾天,他做了一個夢,夢中那個小山坡上到處都是墳塋。或許這隻是一個巧合,但無論如何,他希望能夠在那個地方安息,能夠天天看到他長大的地方,能夠看到那些曾經陪伴過他的人們。
寫完這些信件後,成延感到一陣疲憊湧上心頭。他緩緩地閉上雙眼,試圖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在這一刻,他隻能默默祈禱,希望未來的命運不會如此殘酷,讓他有機會親自見到關靜珊並告訴她所有的真相。同時,他也期待著能夠再次回到程家,與家人團聚,共同度過幸福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