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門前的記者們和攝影師們正忙著走進門的時候,成延動作敏捷地通過了安檢。那些記者看到成延時,並沒有想到這個年青人會是他們今天重點的采訪對象村山成延。畢竟,成延的崛起實在是太過於突兀了,這些記者們幾乎沒有人有他的照片。上次成延的名字出現在日本報紙上時,也僅僅是因為一則關於私生子身份的猜測報道而已,根本就沒有任何照片可以證明這一點。所以,這些記者們對成延並沒有特彆的關注,他們更多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其他事情上。
隻有在門口迎接的細川看到成延跟隨在一群媒體記者後混了進來,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成延,並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記者會在大廳召開,進門之後沿著走廊一直往前走就行了,總裁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這句話表麵上是告訴村山成延沒有必要再去總裁辦公室尋找鬆剛了,但實際上也是一種暗示,讓成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然而,其他記者聽到這個指示後卻誤以為是對所有人說的,於是紛紛朝著大廳走去。
很快,成延便順利地來到了鬆剛身邊,並且一邊鞠躬道歉一邊說道:“抱歉,我來遲了!”鬆剛看了看懷表,此時時間已經指向了十點五十分。他抬頭望向大廳,發現記者們的座位已經全部坐滿了,甚至還有一些人站在了後麵。
“今天,你的壓力比較大,記得想哭就哭,想罵就罵,但記住隻罵華北派遣軍即可,不要牽連上陸軍省,更不要指名道姓。”滿鐵和華北之間的矛盾錯綜複雜,既有滿鐵與陸軍省之間的糾葛,又有關東軍和華北派遣軍之間的紛爭。儘管鬆剛深知無法阻止局勢的惡化,但仍決心將其控製在滿鐵和華北派遣軍之間。
而昨晚,成延已與關靜珊深思熟慮地討論了如何應對今日的局麵。然而,他們重點考慮的報案這個原本預計的步驟並未派上用場,而記者會則是他原以為能夠避開的。麵對這種首次參與的事務,成延不禁感到緊張起來。畢竟,他過去的經曆大多局限於火車上的小乘警,最多也隻是擔任過天津鐵路局的警務處長,很少涉足如此高級彆的記者會。恐怕此刻不僅東京的記者們蜂擁而至,就連日本本土能夠趕來的媒體人也幾乎全部到場。
“大家好,今天是滿洲株式會社鬆剛總裁與村山矢一部長的弟弟村山成延聯合舉行記者招待會。我是細川正?,將由我來主持,希望大家能夠有秩序提問。記者會時間為兩個小時,將首先由鬆剛總裁發表針對村山矢一部長之死的譴責書,然後進入自由提問時間。會後滿鐵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午餐,請大家不要馬上走開。”
鬆剛總裁的譴責書並非是他臨時起意所撰寫出來的,實際上,這份譴責書的初稿早在幾天前的大連滿鐵會議上便已經誕生了。令人意外的是,鬆剛竟然選擇在此時此地直接公開發表它。整份譴責書僅有一千多個字,但由於鬆剛念稿速度較慢,而且念稿過程中情緒有些激動,所以用了二十多分鐘。更值得一提的是,當鬆剛念稿時,東京分社的職員早已準備好了一份份印刷好的稿子,並迅速分發給在場的每個人。
隨著鬆剛總裁譴責書的結束,記者們紛紛踴躍舉手示意提問。而第一個獲得提問機會的,正是來自東京日報的記者,他毫不猶豫地將問題拋向了村山成延。
“請問村山董事,現在有一份新聞說你哥哥是被華北派遣軍的軍官刺殺的,對於這個觀點,你有何觀想?”
“這個新聞早在七天前,我想諸位就已經看到了。但對我而言,當我哥哥遇刺的當天,我接到我姐姐藤源愛 子的電話,我第一感覺就是他們乾的,隻是我當時沒有證據,現在看來,他們乾這種事兒不僅手段很拙劣,而且做得一點都不高明。隻是沒想到,他們已經到了這麼喪心病狂的地步,居然隻是因為我的哥哥為了那些被他們迫害的人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要刺殺他。”
成延說著這段話的時候,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忍不住地往下流,他那悲痛欲絕的神情讓人看了不禁為之動容。因為在他內心深處,現在還覺得村山矢一的死一定與華北派遣軍脫不了乾係,至於捷普列夫他隻覺得不過是順水推舟,巧妙地利用了這個機會把自己推到了前台罷了。要知道,捷普列夫派人通知他去滿鐵本部鬨事時,距離村山矢一遇害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時間了!想到這裡,成延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悲傷和憤怒。
“那麼,如今您身為他的繼承者,打算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呢?”那位記者緊接著發問,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畢竟東京日報在日本媒體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按照慣例,可以連續提出三個問題。
“首先聲明一點,我哥哥村山矢一的繼承人是他的兒子村山矢浩,我是因為矢浩年齡尚小才代位行使權力,一等我的侄子能夠行使滿鐵社員權力,我就會將這個職務還給他,而我絕對不會貪戀滿鐵中並不屬於我的地位,那怕是董事之位。第二點,作為侄子的監護人,我行使的第一項權力並不是在滿鐵取得何種地位,而是以我自己的名義為哥哥村山矢一申冤枉。就在今天上午八點,我已經見到了東京警視廳的片山警官,還有東京檢察廳的杜丘檢察官,他們將聯手接管此案。應他們所請求,為了不影響法律公正,我將不再做進一步聲明。如果諸位有問題,可以向上麵兩個機構求證......”
隨著成延話語一落,記者們發出了一陣驚呼聲。其中一些記者小聲議論著:“天啊!片山和杜丘竟然聯合接手了這個案子!他們可是東京警界和檢察官中的知名人士啊!這回陸軍省可真是陷入了困境。”
儘管在二二六兵變時期,就連首相都難以逃脫槍林彈雨的威脅,但在日本,警官還有檢察官一直以來都是備受尊敬的職業。特彆是片山警官與杜丘中義檢察官,更是被公認為清正廉潔的楷模。如果在那個時候有人企圖槍殺他,恐怕連那些士兵都會於心不忍吧。畢竟,這樣兩位正直無私的警官、檢察官,誰能狠得下心對他動手呢?
”既然你不能說案件問題,那問一個私人問題。你是在中國人家庭長大的,母親又是中國革命家,據說你的母親還跟國民政府的領袖是同學,你是否想過利用這個身份來推動其放棄抵抗。”東京日報記者提出的這個問題不僅缺德,而且極其刁鑽,讓成延完全不知所措。這個問題遠遠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和應對能力,使得他陷入了一種無法回答的困境。麵對這樣棘手的局麵,成延感到十分尷尬和無奈,此刻的他卻毫無頭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位記者的提問。
“我的父親還是那位領袖的老師,還有退休在家的玉旨雄一將軍也是他的教官,我想如果他們都不能勸說的話,我這麼一個小人物是強人所難了。我恐怕擔不起這個曆史責任。”成延的這番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整個記者會上引發了全場的哄堂大笑。這個問題簡直太過幼稚可笑,以至於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禁為之咋舌。恐怕即使是現任的首相和陸相,也絕對不敢誇口說自己擁有讓敵人不戰而降的能力吧!
這種想法實在是過於天真和自負,戰爭的複雜性和變幻莫測遠遠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在現實世界中,要想取得勝利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代價,通過智慧、策略和實力來戰勝對手。沒有人能夠輕易地讓對方屈服,更不用說光憑幾句不要讓本國人民再送命了,就能不戰而勝的。這樣的言論不僅荒謬絕倫,還可能誤導公眾對戰爭和軍事力量的認知。因此,大家對東京日報記者這種幼稚的問題抱以嘲笑和質疑也就不足為奇了。
“剛才你說,準備在你的侄子村山矢浩二十四歲後,將社員職務還給他。可是你也看到了目前這種局勢,讓人不得不懷疑,十二年之後還有滿鐵嗎?”第二位記者乃是滿鐵日報的東京分社記者,隻見他身姿筆挺地站了起來,眼神之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提出的問題看似針對的是成延,但實際上卻是在等待著鬆剛總裁的回應……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鬆剛總裁身上。成延則是一臉尷尬地將身體轉向了鬆剛總裁,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而鬆剛總裁卻麵不改色,似乎對這一切早有準備。他微微一笑,用沉穩而堅定的聲音說道:“對於閣下 所關心的問題,我可以明確表示,滿鐵是明治天蝗陛下成立的國策會社,他不同於一般的商業企業,更不是什麼壟斷企業。滿洲不是滿鐵的,就連滿鐵也是天蝗的忠實臣民,我們按著天蝗旨意行事,如果有一天天蝗陛下認為滿鐵已經不適合目前的情況了,那麼我們所有的董事、監事、社員還有普通職工都會毫不顧忌的放棄這項權力,就如同我們的關東軍將士們已經犧牲的生命一樣 。”
鬆剛的回答簡潔明了,既表達了對問題的關注,又展示了滿鐵的信心和決心——他們隻聽天蝗的,至於首相內閣、陸軍省或者更低一個檔次的華北派遣軍,你們還不夠資格來決定我們的生死存亡。在場的人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可。然而,那位滿鐵日報的記者卻並不滿意,他追問道:“那麼,應對華北派遣軍排斥滿鐵入關人員一事,你作為總裁將要具體采取了哪些措施來解決目前存在的問題呢?是否有具體的時間表和計劃?”
鬆剛總裁再次露出微笑,他看向那位記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他緩緩說道:“當然,我們已經製定了一係列詳細的計劃和措施,包括撤回滿鐵人員這個最不希望的方案。畢竟現在華北戰局正是緊張時刻,我們不能因為僅僅自己的人受到了委屈甚至被一些年青軍官的行就,就置帝國事業於不顧。同時,我們也會積極傾聽華北上海派遣軍的聲音,如果他們的確覺得自己沒問題,那麼,我們滿鐵數萬名在中國華北、華東戰場上的人員隨時可以撤離。”
鬆剛的問答猶如一場激烈的棋局,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策略和智慧,不僅將前幾天的大連滿鐵社員大會還沒成形的意見變成了自己的主張,還將皮球踢給了華北派遣軍方麵,甚至內閣、陸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