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周警官也算是很久就認識的,隻是最近……”程延說出這句話可不全是因為客套,還是三個月前剛交接不久特務科覺得有機可乘,要抓一些鐵路上的職工,在哈爾濱站反被憲兵隊還有站警給阻止了,這個周警官還有一個叫高彬的特務科長都是在場的人。雖然程延正巧不當值,不過事後聽人講,警衛長龜井清二衝上去就打了高科長兩個大嘴巴,最終特務科的人隻能灰溜溜地滾蛋了。
“能夠認識程警長,才是周某的榮幸。誰不知道程警長是根底純正的大連本地兩代的滿鐵警察世家出身,我還看過你寫的文章,那真是感人肺腑。”周乙一上來就提出了程延那篇文章,看來此人對程延還是做過一番了解的。“這次周某跟何師弟來見程警長,就是希望能夠您給新川隊長還有龜井警衛長通容一下。目前我們特務科也很難辦,東省鐵路裡麵的共黨那是曆史問題,我們知道滿鐵高層自有考量,但一些中共分子趁著這次中東鐵路移交跑到了鐵路裡,這對將來滿鐵也是一大隱患。”
“周兄的話我自然是明白的,但你們高科長應該也清楚吧,莊深司令上任時就說過,目前鐵路上的一切事務都是由鐵路憲兵隊還有滿鐵負責的,其他任務部門都無權乾涉。而鐵路目前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證運行安全的前提下,平穩交接。而且交接中東鐵路的時候,關東軍憲兵司令部也發布了命令,凡是滿鐵工作的中共地下分子也好,還是其他反滿分子也好,不論原來做過什麼,隻要在5月31日前向鐵路憲兵隊自己主動承認身份並保證今後不再從事破壞活動,不僅往事一概不追究,原來官階待遇不變。所以……”程延所說的正是目前哈爾濱站執行的政策,作為新川也好,龜井也好,抓不抓共黨暫時並不是必要的任務,但如果鐵路發生了重要停運事故,那麼就可能吃不了兜著走,高島那種結局都將是可遇不可求的。
“唉,我們高科長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隻是……”周乙似乎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們畢竟隻是哈爾濱特彆警察廳特務科,跟你們沒法比,畢竟你們的後台是滿鐵與關東軍,不是有種說法嗎,滿鐵上層怒一怒,就連關東軍司令長官也要換一換。你們是親兒子,我們連私生子都算不上……”周乙發起了牢騷。
“周警官這麼說,我可就不高興了,什麼親兒子,什麼私生子。滿鐵原來的全稱是南滿洲鐵路株式會社,接收了中東鐵路後即將更名為滿洲鐵路株式會社,它是成立於1905年日俄戰爭之後的天蝗名下的帝國全資公司,跟滿洲國沒有任何關係,這是由一係列國際條約保障的。或者說,日俄戰爭成果除了關東州(大連周邊的遼東半島)、關東軍就是滿鐵三位一體,共存共榮。滿鐵裡麵的董事無不是帝國的貴族、功臣,就連各層官員也是由關東軍的退役軍官組成的。當初俄國人占據中東鐵路的時候,你們特務科不敢去鐵路抓人,現在滿鐵來了,你以為我們是什麼,真以為……”程延說這話聲音有些大了,這時候他甚至根本沒注意江彩蓮剛剛找借口離開了這裡,但卻聽到旁邊座位傳來日語的喝彩與鼓掌聲。
程延轉過頭,衝著喝彩人中的一位中年西裝男子舉杯道:“原來明石先生也在,不知道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村山君說的完全沒有問題,就是這麼回事,我們不是關東軍的兒子,我們滿鐵就是帝國在滿洲利益的代表,軍隊也好,其他部門也好,滿鐵利益不容侵犯。”那個明石也是滿鐵的董事,日本現任明石候爵的親弟弟,如果不是住在白鷺山,程延自然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物,也正是因為發現明石在這裡,所以程延聲音也略大了一些。
見到這種情況,周乙還有何清也就不敢再說其他話了,或者說周乙根本就沒打算完成這個任務,否則應該找一個包間來談更好,而不是在這種開放的咖啡廳。這時候江采蓮已經回來了,所以周乙就告罪了一聲離開了,他要向他的高科長彙報去了。
走出了馬迭爾,周乙很快就上了停在程延美國進口轎車旁邊停的另一輛簡樸但厚重得多的蘇式轎車,車上正坐著特務科長高彬,周乙衝著高彬搖了搖頭,示意談話不順利。而本來等著周乙跟程延談話了突破才會下車去會會程延的高彬,現在也就沒必要了,直接命令魯明開車回警察廳。
“這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了,我們的地位連私生子都不如,他們怎麼會看得起我們呢!”聽了周乙所說,高彬並沒有責怪周乙今天在咖啡廳裡因失言而引起程延的憤怒。“我們還是回去另想辦法吧,現在已經是五月九號了,還有二十多天,我就不相信,他們關東軍憲兵司令部還有滿鐵自己不想辦法清理門戶。”
“不瞞科長,還真可能出乎您的預計,就我得到的情報,現在滿鐵為了接收中東鐵路,連一些原來的小職員都調來當中層乾部了,比如何清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怎麼可能官升一級調到這裡當警備隊副隊長,這個職位輪起來,可不比您的特務科長低呀。”周乙給高彬解釋著,“這種情況下,幾萬名鐵路工人還有低層乾部不算,幾千人的中層乾部尤其是蘇聯人留下的技術骨乾以滿鐵的能力根本替換不了。所以我估計,他們現在還真可能會姑息養奸。”
“他們日本人難道……居然也變得這麼快,腐化這麼快嗎?”高彬有些不相信。
“您難道沒看到嗎?這幾個月他們都在乾什麼呢,那個新川居然隻要被押人員肯出根金條就立馬放人,還有來接收的那些滿鐵警察,比如何清光在站前街就搶了不下十間店鋪,就連這個被日本人稱為村山延的程警長,表麵上除了霸占了一個舍身救弟的女人外沒沾什麼,但新川掙的那些臟錢,可都是他程延經手的,新川在這件事兒反而就相信他一個人。”周乙的功課做得很足,一張口就說出了很多大料。
“那怎麼辦,如果說滿鐵憲兵隊是上三旗,我們連包衣奴才都算不上。我們隻能先忍著這口氣了,反正是來日方長……”最終高彬也沒有堅持了,因為他們的車已經回到了警察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