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模糊的燈光,眼前幾個模糊的人影,是奶奶、爸爸還有爺爺,王菲菲想要坐起來,脖子很疼,腦子被疼痛“呲”了一下,清醒了不少。應該是躺在醫院,李小歆、秦凱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圍在王菲菲床前,她伸手摸了摸後腦勺,“誰下的黑手?”李小歆和秦凱對視一眼,秦凱額頭有擦傷,手背上也有一些破皮,應該是和王菲菲在河邊糾纏時留下的。秦凱帶著旁邊站著的幾個人走出了病房,李小歆將房門關緊,坐到王菲菲身邊,“到底怎麼回事?我要是不打你,你差點就把秦凱掐死。”“他……”王菲菲腦子裡一團亂麻,她隻記得自己想要離開,秦凱拖拽她的腳踝不讓她走。“秦凱說你等了幾分鐘就鬨著要走,他想攔你,就被你摔到地上,你不聽他解釋,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打。”李小歆求證地望著王菲菲,“我趕到的時候,你正用力的掐秦凱的脖子,我讓你鬆手,可是你好像魔怔了一樣,完全聽不到似的。”“我……”王菲菲覺得李小歆說的似乎有印象,又好像不是她做的。“還有……你剛才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叫著爸爸、奶奶,秦凱說你在河邊也喊過,為什麼……”“明明是你約的我,為什麼等在那的是秦凱?”王菲菲對李小歆的問題避而不答。“秦凱收到消息說我爸爸在護城河邊的一間廢棄倉庫出現過,我往倉庫方向趕的時候,秦凱說他已經到了,覺得倉庫很像你之前說的大飛拘押你的那間倉庫,我就叫你來確認,沒想到我趕到的時候,你……”李小歆盯著王菲菲的眼睛,“為什麼要打秦凱?”“我不記得了,記不清了。”王菲菲說的是實話,她不記得自己曾掐過秦凱的脖子,但她看得出,李小歆對她的話並不十分相信。“我真的不記得了。”王菲菲強調一遍。“好了,你休息吧,觀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了,我通知了陳鐸明早來接你。”李小歆幫王菲菲蓋好被子離開了。在床上翻來滾去到深夜,王菲菲給陳鐸打電話。“我好像被人套路了。”王菲菲三言兩語把護城河邊的事情說了說。“我這邊也出了問題。徐嘉明放了我鴿子,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陳鐸在家裡客廳轉圈。“護城河邊發生的事情,我居然會記不清楚,像做了一個夢,怎麼會這麼奇怪?”王菲菲急於找人幫她分析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她聽到電話那端響起開門聲。陳鐸小聲說道:“小歆來了,你等一下。”隔著手機,王菲菲聽到李小歆和陳鐸說話的聲音。李小歆:“明天你見到菲菲多留點意,我覺得她有些奇怪。”陳鐸:“怎麼了?”李小歆:“她說話顛三倒四的,問她問題她都說不記得了,她現在這個樣子,和張挺真的有點像,我擔心……”陳鐸:“你瞎說什麼,你是說她也瘋了嗎?”李小歆:“不是瘋,是精神——算了,跟你說不清楚,許多人心理隱藏著問題,遇到一個開關,就會爆發。她今天昏迷的時候,不停喊爸爸,奶奶,我以前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家人,不知道會不會和張挺一樣心裡藏著不能說的秘密。”王菲菲掛斷手機,心臟狂跳,她起身走到門口,看到門前的長椅上坐著兩個人,是剛才站在病房的人,看來真是把她當危險人物看管起來了。陳鐸想起手機還開著,忙走到桌前,借著倒水看了一眼,通話已結束:“張挺出事了,你不幫助找真凶也就算了,現在還懷疑王菲菲也成精神病了。什麼心理問題,都是那個秦凱教你的吧,他還說什麼,是不是說我也快瘋了。”李小歆沒想到陳鐸反應這麼大,“你彆亂咬人行嗎?我隻是就事論事,你彆扯七扯八的。”話不投機半句多,陳鐸不再吭氣,李小歆還不肯偃旗息鼓,直直走到陳鐸麵前,“你現在老實告訴我,咱們吃烤肉那天,你離開之後去了哪裡,彆和我說回家了,路邊停的一輛車正好開著行車記錄儀都拍到你了。”“拍到你還問。”陳鐸不肯正麵回答。“陳鐸。”李小歆每次急眼都會連名帶姓地喊,“我沒跟你鬨著玩,我們以前查那些案子,都是在儘人事,結果無論好壞,都是彆人的命。可是現在不一樣,你,我,還有王菲菲,張挺,我爸,我們誰也逃不掉,你在做什麼,你發現了什麼,你必須和我說,因為這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事情,明白嗎?”“不——我不懂。”陳鐸搖頭,他不過是想知道父母被害的真相,僅此而已,他不過是想幫助張挺找到害他身陷囹圄的人,僅此而已,李小歆為什麼會危言聳聽,說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好吧,我先說。”李小歆從李誌飛找黑警開始說起,“我爸查黑警的事情,我一直都沒當回事,隻當做是他的一個心病,你可能不知道,在你父母遇害後第二天,我爸的老搭檔李立偉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在李叔叔家找出了大量現金,還找到李叔叔受賄的證據,每一條都是鐵證。都說李叔叔逃到國外去了,可是我爸不信,他和李叔叔同一年進警局,一起破了很多案子,被稱為雙李神探,他們感情很深,我爸認定李叔叔一定是被陷害的,他發誓要給李叔叔洗刷冤屈。”這件往事,陳鐸的確知道的不多,隻是知道一個負責自己父母案子的警察因為牽涉到其他事情,偷偷逃走了。“後來,我爸查來查去,覺得李叔叔的失蹤,是自己人造成的。這些年,他不管不顧的查所有人的老底,人得罪光了,線索也沒找到,我爸表麵上放棄了,但一有風吹草動,他還是會去查。我本來覺得,我爸隻是接受不了好友的下落不明,才會偏激這麼多年。可是,我開始查你父母的舊案時,漸漸發現了好多蛛絲馬跡,我慢慢明白,我爸不是偏激,而是真的有一些事情說不通。”李小歆打開手機給陳鐸看了幾張照片,一個人躺在血泊中,腦袋耷拉在一邊,像是被扭斷的芹菜。“這是……二條?”陳鐸認出了死者,李小歆之前提到過那個侏儒,“不是說他很難找的嗎?怎麼會被殺了?”“和大飛的死法一樣,脖子被炸斷了,我之前認為二條是我爸的線人,但其實他是李叔叔的線人,李叔叔救過二條的命,二條會時不時提供給李叔叔一些消息。李叔叔出事後,二條找到我爸,說一定要找到李叔叔,不論死活。我不知道他們兩個這些年查到了什麼,但我知道除了他們最想知道的真相之外,還有更多他們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二條死前幾分鐘,他正和李小歆在一起,是二條主動找到李小歆的,他告訴李小歆兩件事:一、李誌飛還活著,但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二、殺死陳鐸父母的人回來了——二條緊張到臉部的肌肉都在顫抖,這麼多年一直東躲西藏,現在突然主動現身,還說起陳年舊事。“你知道我爸爸在哪?”“不知道,但有人知道,他一定知道。”二條滿頭大汗。“誰?你是說……殺死陳鐸父母的人?”李小歆看到二條在點頭,他整個人就像缺氧的老鼠,全身縮緊。李小歆想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眼睜睜看著二條的脖子變得稀爛,血噴濺了她一身,想到遙控炸彈的人一定在附近,李小歆不顧一臉的血汙,在周圍搜尋。在二條住的筒子樓後麵的垃圾處理廠前,她看到了正在往口袋裡藏東西的關健。“大飛死的時候,關健也出現在附近,你看到了,對吧?”李小歆問道。陳鐸默認,那天他追著關健到一條擱放廚餘垃圾的巷子裡,陳鐸隻是想問阿遊的事情,關健看到陳鐸卻好像如臨大敵,讓陳鐸趕快離開,陳鐸想關健一定在辦案,就趕緊識趣的走開了。“你從巷子裡出來後不久,大飛就死了,當我們趕到現場後好一會兒,關健才出現,但他根本就沒離開過那條巷子,按理說他應該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會早到現場,他卻是最晚一個到的,並且壓根沒提他去巷子裡的事情。”李小歆雙手插在頭發裡,把腦袋揉的像個雞窩。“你還不明白嗎?關健是我爸之後,第二個被當成凶手的警察,人死的時候,他恰好在現場,還有目擊證人。大飛死的時候,是你看到他在後巷裡,二條死的時候,我發現了他在附近慌慌張張的,他根本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就像我爸根本說不清自己隻在審訊室待了幾分鐘後,嫌疑人就死了一樣。”“所以,關健也被抓起來了嗎?”“不,沒有,他跑了。”李小歆像是鬆了口氣,“警察來的很快,不知道是誰報的警,我聽到警察搜查的聲音,知道時間不多了,讓關健趕緊說為什麼來這,是不是和我爸有關係。關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人朝我們跑過來了,關健把我推倒後翻牆跑了,去追他的警察回來說人沒抓到,但是找到了他口袋裡掉出來的東西,是一個遙控器。”“是遙控炸彈的那個——”“沒錯,上麵除了關健的指紋,沒有第二個人的。”李小歆的眼神有些嚇人,“今晚,輪到了王菲菲,下一個,會是你,還是我?”“你說什麼呢?什麼輪……”“我仔細想過了,從我們決定開始查你父母案子之後,事情的發展就變得越來越複雜,我們知道的越多,我們暴露出來的也越多,隨同我們找到的過去,我們自己的過去也隨時會大白天下,你有不想被彆人知道的事情嗎?”李小歆不等陳鐸回答,“我有,我必須要趕在那個人出手之前,找出他。”每個人都說不清自己的處境,自從李誌飛出事之後,一個人接一個人,就好像有人為他們編好了劇本,每一個故事都無懈可擊,每一個故事都讓他們無法麵對。——第二天,陳鐸去醫院接王菲菲,和她講了李小歆說的那些話,王菲菲聽了之後好半天沒做聲。“我覺得她有點小題大做了,他們做警察的總是疑神疑鬼的。”陳鐸寬慰王菲菲,“我準備等會去徐嘉明公司找他,你一起去嗎?”“不去了,想回家睡覺。”王菲菲難得的氣壓低,陳鐸幫她叫了車,看著王菲菲上車後,陳鐸去了馬路對麵坐車離開了。後視鏡中,陳鐸乘坐的那輛車彙入車流中,王菲菲掏出錢夾,“師傅,在這停吧。”走到公交車站,等一輛開往城郊的公車進站後,王菲菲上了車,選擇了一個靠近後門的地方站定。昨晚守在她病房門口的兩個人也上了車,王菲菲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低頭玩手機,她一路坐到終點站,又從終點站坐了一輛空車回到市裡,往返好幾次,中午快12點的時候,一群放學的小學生嘰嘰喳喳的排隊上車,車廂一下子擁擠起來。等公車再開動的時候,後門早沒了王菲菲的身影,躲在一輛三蹦子後門的王菲菲,看到跟著她的那兩個人下車四處尋找,一副懊惱的樣子,暗暗好笑,沒想到自己的智商,還能有一天用來對付便衣。不論這兩個警察跟著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王菲菲倒是很認同李小歆和陳鐸說的那句話,心裡有不想被彆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必須要趕在那個人出手之前,找到他。——因為沒有預約,任憑陳鐸怎麼說,前台就是不肯放陳鐸進公司,陳鐸有些後悔沒有堅持叫王菲菲來,上一次順利進入公司,正是因為有王菲菲保駕護航。陳鐸正準備離開時,大樓的保安捧著一個快遞盒走過來和前台說,“也不知道誰放門口的,收件人寫的徐總的名字。”“是不是惡作劇啊。”前台看了看。“不知道,你還是問一問吧,萬一是重要東西呢。”保安將盒子放到一邊。陳鐸提醒保安,“你的衣服……”保安低頭看了看,臉色煞白,他衣服前襟有幾縷紅色,那個快遞盒的一角有液體淌出。陳鐸沒多想,把盒子拆開,裡麵幾塊正在融化的冰塊上,一顆新鮮的心臟,還有幾根腸子,前台驚呼著逃開,那個保安也嚇得兩腿發軟,癱在地上。可千萬彆是徐嘉明啊,陳鐸一邊給李小歆打電話,一邊在心裡默念。坐在警局門前的大樹下,陳鐸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因為案子被帶回來了,李小歆走過來,“那是豬心,豬大腸,不是人的。”在徐嘉明門口放東西的人已經找到了,而且徐嘉明也找到了。昨天徐嘉明和陳鐸約好後剛出門就被人綁了,他在澳門輸了錢,債主追到了這裡,本來隻是想討債,結果發現他是個有錢人,就想乾脆做一筆大的,綁架了徐嘉明,然後勒索一大筆錢。豬心、豬大腸是為了警告徐嘉明父母彆報警,沒想到送東西的人怕暴露,沒膽進公司,把盒子放門口就跑了,盒子還被陳鐸給拆了。不到二十個小時,徐嘉明就毫發無傷的被救了回來。在一間會議室裡,徐嘉明看起來很狼狽,一身臟兮兮的,正端著一份盒飯狼吞虎咽,看到陳鐸和李小歆走進來,他感歎:“每次見你們,都沒好事發生。”“說說吧,記事本的事。”李小歆不想廢話。“那個本子是我在辦公桌抽屜的夾層裡找到的,放得很隱蔽,不過我找東西很有一手,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抽屜的木板下是空的。那個本子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寫了一些瑣事,大概當做備忘錄來用吧,我隨手翻了翻,就放到了紙箱裡。那個本子不見之後,我認真回想了一下我看到的內容,門大夫三個詞,出現頻率最高,不過奇怪的是,門大夫上麵都用紅色筆畫了一個叉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不說你就隨手翻了翻嗎,怎麼肯定門大夫三個字出現頻率最高。”李小歆對徐嘉明的話表示懷疑。“我和你說過我對細節很敏感吧。”徐嘉明看著陳鐸,“我天生記憶力就很好,看東西也比一般人快,我雖然是隨手翻了翻,但是我能肯定,門大夫這三個字在那個本子上出現的次數不下二十次,我記牌從來不會出錯的,不論多複雜的牌麵,我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秦凱走了進來,“行了,天才,吃完趕緊回去吧,腦子再好也彆用在賭博上,不然下次都不知道去哪救你了。”“我隻是運氣不太好。”徐嘉明嘟囔。秦凱送徐嘉明出去,他對陳鐸和李小歆說道:“你們先彆走在,等我一下,我有話要和你們說。”在秦凱側身從門口出去的刹那,陳鐸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張挺公司樓下的電梯前看到的那個人,難怪他一直覺得眼熟,又想不起來是誰,就是秦凱啊!雖然當時沒看清臉,但秦凱走路的姿勢有些特點,和一般人還是可以區分開的,是的,沒錯,那天那個人就是秦凱,陳鐸越想越肯定。無緣無故的,秦凱為什麼會去那裡?張挺的記事本會是秦凱拿的嗎?就在陳鐸胡亂猜想的時候,秦凱進來了,他把會議室的門反鎖,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筆記本。“張挺的筆記本,是我拿的。”陳鐸滿滿的一肚子猜忌突然得到證實,他望著秦凱,想問很多問題,卻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門大夫,其實就是門立升。”秦凱望著李小歆,“這個名字,你不會陌生吧?”“他不是早就死了嗎?”李小歆不敢相信。陳鐸也驚訝得頭皮發麻,門立升不是阿遊的老板嗎?怎麼會和張挺扯上關係,而且秦凱又是怎麼認識這個人的?“他沒死,準確的來說,他現在是死是活,我不清楚,但起碼在半年前,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秦凱苦笑一聲,“我調到這裡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找門立升,他是我的恩人、老師,也是我的仇人、罪孽。”(編者注:本文每周一、二、三更新,明日敬請收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