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挺提議,聖誕夜去郊外的湖邊宿營。“大冷天的我為什麼不躺在自家被窩裡看美劇,而是要去荒山野嶺睡帳篷?”李小歆第一個拒絕。“我不去,誰愛去誰去。”王菲菲第二個拒絕。迎著張挺可憐兮兮的目光,陳鐸吞下碗裡的海鮮,愛莫能助地搖搖頭。“很好玩的,真的。”張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宣傳單,在對麵三個人的眼前晃悠,“你們看,雙人同行,一人免單。咱們四個人去,相當於一個人隻花半個人的錢,多劃算,而且還能認識好多新朋友。”看到三人還是無動於衷,張挺使出殺手鐧,“費用我全包了,就當過節,我請你們出門散散心。”李小歆伸出一個手指頭,“再加一千補助。”“什麼補助?”張挺眨巴眼睛。“差補啊,這大冷天的,你泡妞,我們去當背景板,不能白乾啊。”王菲菲用筷子敲著碗沿,“不許討價還價。”陳鐸埋頭往嘴裡劃拉菜,張挺知道自己的事肯定是被他說漏嘴了,怒目而視。“不許打擊報複啊,他現在是我的人。”李小歆瞪大雙眼,晃晃拳頭。“行,成交。”張挺痛心疾首地答應。王菲菲和李小歆舉杯慶賀,打算下周末拿這一千塊錢去遊樂場大玩一天。陳鐸摸出錢包去結賬,自從那夜和李小歆把話說開之後,兩個人雖然還沒有明確關係,但陳鐸已經明確能感覺到李小歆的變化。從前那個咋咋呼呼的小女生,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了,懂得了包容,懂得了忍讓。關於陳鐸父母的案子,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有些往事,能夠成為過去,有些傷痛,卻隻能在未來找到醫治良藥。而在這漫漫的尋找過程中,李小歆就會是陳鐸的止痛劑,給他安寧,陪他長夜。“喂。”有隻小手在拽陳鐸的衣角,低下頭,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仰著頭,塞給陳鐸一張紙條,“有人給你的。”陳鐸環視四周,全是陌生人,他打開紙條,上麵寫著:“彆找了,危險。”莫名其妙的五個字,陳鐸蹲下身,“小妹妹,這個是誰給你的。”“一個小哥哥。”小女孩奶聲奶氣地打開自己的小背包,裡麵塞滿了巧克力,“他說給了你東西,巧克力就都是我的了。”“喂,你乾什麼呢?”李小歆已經穿好外套,走了過來,張挺和王菲菲拎著打包的飯菜也跟了上來。陳鐸將紙條捏緊,“沒什麼。”會是誰寫的紙條,他在提醒自己什麼呢?會和當年父母的案子有關嗎?陳鐸毫無頭緒,這幾年來,他的確在默默追查當年的真相,但誰會關心這件事情呢?紙條上寫著危險,又意味著什麼呢?胡思亂想一夜,第二天醒來,陳鐸哈欠連天,揉著眼睛走出臥室,看到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煎蛋、牛奶、麵包、火腿……“醒了,準備吃飯吧。”張挺係著圍裙,拎著鍋鏟,從廚房蹦出來。“你什麼時候來的?”陳鐸受驚,立刻清醒過來。張挺笑而不語,陳鐸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把備用鑰匙,憤憤不平地走進洗手間,“來我家都跟回自己家一樣,早晚我要換鎖。”洗漱完畢,陳鐸坐在桌前玩手機,看著張挺像田螺姑娘一樣伺候他吃完早飯,又洗碗、擦地、抹灰。“看來你這回求我的是大事啊?”陳鐸打著飽嗝問。張挺狗腿地搬把凳子坐到陳鐸身邊,支著腦袋笑:“你是不是說過,李法醫有輛跑車啊?”李小歆的確有一輛跑車,是她前兩年生日的時候,她後爸送她的生日禮物。李小歆開了幾天之後,嫌目標太大,不夠低調,就一直放在她後爸的彆墅裡。張挺想在剛認識的女孩麵前撐撐麵子,讓陳鐸替自己去把那輛跑車借出來。“你自己去問她借不就好了嗎?”陳鐸覺得依李小歆的性格,肯定是大手一揮,就把車鑰匙扔過去了。“哎呀,你去嘛,那麼貴的車,我不好意思張口。”張挺一個勁地湊在陳鐸身邊撒嬌,給陳鐸激靈得雞皮疙瘩掉一地。“行行行,我去給你問。”陳鐸跑上樓。李小歆頂著一個雞窩頭開門,不知道是一夜未睡,還是睡醒剛起。一邊刷牙一邊聽完陳鐸的話,讓陳鐸去她臥室的床頭櫃裡取鑰匙。李小歆的臥室就像被搶劫一番的受難現場,被子丟在地上,衣服褲子扔得到處都是,床頭櫃裡塞滿了各種化妝品、小玩意。從那堆東西裡翻出車鑰匙,陳鐸都覺得無從下手。“找著了沒呀?”李小歆走進臥室,一把推開呆若木雞的陳鐸,把抽屜抽出來,將所有東西倒在地板上,從一瓶指甲油旁拿起車鑰匙,“這不就是嗎,笨死了。”“英雄。”陳鐸拜服。“跟張挺說,車隻能借他開,乾彆的不行。”李小歆像運垃圾一樣,把地上的東西一捧一捧扔回空著的抽屜裡。“啊?”“原話告訴他就行。”李小歆下旨。陳鐸帶著鑰匙和旨意,轉達給張挺。張挺羞澀地搓著手,“李法醫真是的,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我和小媚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呢。”“車除了用來開,還能乾啥用?”陳鐸還是不明白李小歆話中的深意。張挺轉轉眼珠子,“就乾——乾那啥唄。”隨即他又擺擺手,“我肯定不會乾的,我是個保守的人,要乾也要等大家都熟了——”“乾——那個——”陳鐸頓悟了。聖誕節那天,一行四人,兵分兩路。張挺開著跑車去接他的小媚了,李小歆開著車,帶著陳鐸和王菲菲等在出城的收費站,等著張挺趕來和他們彙合一起出城。北風呼嘯,乾癟的樹枝像一個個抽象的手勢,在風中搖擺。“真不明白,這天氣乾點什麼不好,非得去露營。”王菲菲有點感冒,裹得像隻熊,縮在後座抱怨。“月黑風高殺人夜,這種天氣,最好辦壞事了。”李小歆扭大暖風。“啥壞事?”陳鐸問。李小歆和王菲菲“嘿嘿嘿”笑得十分不懷好意。露營的地方不算太遠,開出收費站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地方也還算開闊,結冰的湖麵上,已經有幾撥人開了小洞,坐在那裡垂釣。下了車,張挺熱情地介紹,“這是小媚,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幾人客氣地點頭微笑,那個小媚二十四五的樣子,化著淡妝,笑起來十分靦腆,聲音也是細細柔柔的。搭帳篷的時候,陳鐸聽到王菲菲在和李小歆咬耳朵,“男人都是賤貨,張挺以前喜歡小熊死去活來的,現在還不是一看到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李小歆:“那你也不能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吧,再說小熊都死了這麼久了,張挺也該開始新生活了。”王菲菲狠命掄著一塊石頭砸帳篷的固定釘子,“反正我看那個什麼小媚就是不順眼,說不上來。”女人的世界真是凶殘,陳鐸覺得自己還是繞遠而行比較安全。他沿著湖邊走,看到張挺獨自一人坐在地上。“入定了?”陳鐸一屁股坐下。“老陳,你說我們算是從過去走出來了嗎?”張挺沒頭沒腦的發問,讓陳鐸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張挺接著說:“那段我們以為自己永遠也繞不出來的往事,真的都過去了嗎?”不遠處,小媚和幾個女伴在搭帳篷,嘻嘻哈哈地向張挺揮手,張挺也笑著回應,“你看,新認識的女孩子,每天都會發生新鮮的事情,生活多美好啊,是不是?”聽著張挺自問自答,陳鐸望著湖那邊的夕陽,黃黃的,像煎蛋的顏色,正一點一點落下地平線。“可是,總有那麼一些時候,會忍不住想。如果她還活著,這樣好的生活,她也會看得到,那該多好。”張挺一向沒什麼正形,小熊死後,他幾乎沒提過和小熊相關的事情。但此刻,陳鐸確切地知道,張挺所謂的“她”,指的就是小熊。湖麵上,有人在滑冰,有人在舉著釣上來的魚,興高采烈地拍照。李小歆不知道和王菲菲在聊什麼,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真的是幸福的生活啊。但越是這樣的時刻,便越是覺得心裡缺了一塊,如果爸爸媽媽還在,如果這時候,他們也能站在湖邊,那樣的幸福,才更圓滿吧。但可惜,這個世上永遠沒有如果,不會再有小熊,也不會再看到父母。陳鐸不自覺地歎息一聲,張挺看了他一眼,兩個男人無言地望著夕陽。夜裡,王菲菲因為感冒加重,吃了一把感冒藥,早早縮進睡袋裡大睡特睡。郊外的冬夜冷得厲害,即便來時穿了兩條絨褲,陳鐸還是渾身像冰塊一樣。他看看表,還不到十點鐘,漫漫長夜,有些不知道怎麼熬過去。他有些後悔答應張挺來充當親友後援團了,早知道也像李小歆她們那樣,敲詐他一些補助好了。帳篷的拉鏈被拉開,李小歆鑽了進來,“還沒睡?”陳鐸伸出凍僵的手,哀怨地顫抖,“要被凍死了。”“啪啪啪——”李小歆用暖寶寶,把陳鐸從頭貼到了腳。“暖和了吧。”“喔,簡直上了天堂。”陳鐸趴在睡袋上,渾身感受著暖寶寶散發出來的熱量,他扭頭,“天使,簡直雪中送溫暖啊。”“蠢貨,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李小歆傲嬌起來。“反正有你呢,我蠢點就蠢點吧。”陳鐸舒舒服服鑽進睡袋,打算一覺安穩到天明。“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李小歆趴過來,臉湊在陳鐸肩頭,她的眼睛裡亮晶晶的,一閃一閃的。“我說我蠢就蠢吧。”“不是,上一句。”帳篷裡,隻有一隻充電的小台燈亮著微弱的熒光,外麵的風吹動帳篷的帆布。陳鐸看著近在咫尺的李小歆,兩個人就像躲在汪洋孤帆上的避難者,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他們,隻有彼此。“隻要有你在,就好。”陳鐸的手撫過李小歆的臉頰,很燙。他摟住李小歆,悄聲問道:“這個時候,我要是乾點彆的,你會揍我嗎?”“你要是再廢話,不乾正事,我就卸掉你的嘴。”李小歆悶悶地說。“得嘞。”陳鐸迅速領命,翻身將李小歆壓在身下,探身吻了下去。李小歆雙手搭在陳鐸的肩上,能感覺出她微微的顫抖。兩個三十多歲的成年男女,卻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一樣,在親吻中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緊張。“你緊張什麼呀,又不是第一次。”陳鐸知道李小歆肯定會說怪話,就裝大尾巴狼,先開口反咬。果然,李小歆撇撇嘴,“上次不算,你又沒伸舌頭。”“不算嗎?”陳鐸壞笑一聲,他翻個身仰麵躺好,李小歆被他圈在胸口,“那我要把上次的補回來。”隔著幾層保暖服,陳鐸也能感受到李小歆的身體在發燙,手自然而然地順著衣服下擺伸進去。首先摸到的是貼在貼身內衣上的一層暖寶寶,一個挨著一個,感覺李小歆就像穿了一件盔甲,陳鐸忍不住笑出聲。“笑屁啊,這叫有備無患。”李小歆微窘,拍掉陳鐸的手,準備坐起身來,卻被陳鐸使勁一拽,又摔到他胸口。陳鐸另一隻手也伸進李小歆衣服裡,“我看看還有哪兒貼著。”李小歆剛想反抗,就被陳鐸的吻堵住了嘴巴,唇舌都很使勁,陳鐸的吻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夜,更重了。“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帳篷外傳來淒厲的喊叫聲,還夾雜著雜亂的腳步聲。“怎麼回事?”陳鐸覺得不對勁。“出去看看。”李小歆一個利索的翻身,就跑出了帳篷外。陳鐸笨手笨腳地從睡袋裡鑽出來,爬出帳篷,李小歆已經不見人影了。喊叫聲驚擾了露營的其他人,大家打著照明燈,一路找過去。在湖麵上,有一個一平方米大小的坑洞。旁邊散落著漁具,小媚趴在洞邊哭喊,情緒激動,被幾個人拉著。“都彆動,我是警察。”李小歆大聲維持秩序,讓人把小媚帶到岸邊。陳鐸打電話報了警,露營的人三三兩兩站在岸邊,看著湖麵上的那個洞竊竊私語。小媚抽搭著抹眼淚,說剛才發生的情況。因為太冷了,小媚睡不著,就在湖邊走走,沒想到碰到了同樣睡不著的周洋。兩個人就一邊聊天,一邊沿著湖邊散步。周洋是一家戶外用品店的老板,平時喜歡參加各種戶外活動,因為剛和女朋友分手,所以參加聖誕夜的這個露營來散散心。而小媚也因為和男朋友分手之後,心情一直不太好,所以兩個人越聊越投機。小媚說有點餓了,周洋就說可以釣一條魚烤著吃。於是,兩個人就去湖麵準備釣魚。誰知道周洋剛砸穿冰麵,腳下一滑,就跌進了冰窟窿裡。小媚趕緊叫人救命,但大家都不敢貿然下水,雖然心裡著急,但都無計可施,隻能等警察和救援人員趕來。“都怪我,如果不是為了給我釣魚,他也不會掉下去。”小媚泣不成聲,張挺守在一邊勸慰她。李小歆和趕來的警察忙著後續的工作,被晾在一邊的陳鐸和王菲菲等待天亮。“怎麼回事?睡個覺的工夫,就死了個人。”王菲菲裹著軍大衣,還沒搞清楚狀況。小媚似乎情緒穩定了下來,手裡捧著一杯熱水,瑟瑟發抖的靠在張挺肩頭。眼睛微閉,像是睡著了,不知夢見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天亮之後,周洋的屍體被撈了上來,濕嗒嗒的被放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烏青。一旁的小媚一副要昏厥的樣子。陳鐸和王菲菲先開著李小歆的車回去了,張挺說小媚很害怕,他要去陪陪她。王菲菲低聲嘀咕道:“矯情婊。”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與人為善的王菲菲對這個小媚這麼不待見。回去的時候,正巧趕上了早高峰,陳鐸看著路上的車水馬龍,自言自語:“不知道人每天這麼忙是為了什麼,沒準下一秒鐘就掛掉了,白忙一場。”“是啊,何止白忙,簡直是給彆人忙了。”王菲菲接話。“給彆人忙?”“你想啊,那個什麼洋一死,財產什麼的不都留給彆人了,他自己是再也用不上嘍。”王菲菲的話讓陳鐸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被點開了,但一時又說不出來是什麼。接下來幾天,李小歆都忙得像陀螺,陳鐸連和她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每天下班後,一個人煞是苦悶的窩在沙發上發呆。說起來也奇怪,以前也是這麼過的,卻並不覺得無聊。可是現在,陳鐸卻總是覺得身邊空落落的,一定要有一個人陪著才安心。張挺和小媚的關係發展火速,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陳鐸根本找不到他人。至於王菲菲,為了避免被她貶損為“矯情婊”,陳鐸識趣的不去招惹她。一天,快下班時,陳鐸看到同事老賀罵罵咧咧走進辦公室。“怎麼了,麻將又輸錢了?”陳鐸關心地問道,老賀是資深麻將迷,每天所有的空閒時間都用在麻將桌上,老婆都被他打麻將打跑了。“呸,摳門鬼,真是比鬼還摳門。”老賀喝口濃茶,粗聲大嗓地抱怨,“長得挺標致的姑娘,沒想到那麼摳,什麼套餐都舍不得給男朋友買。我敢打賭,這女的不是外頭有人了,就是天生缺心少肺。”在老賀七零八落的叫罵中,陳鐸聽出了大概。老賀向死者家屬推薦殯儀館的服務,但家屬一概不要,隻要求趕緊火化。老賀白費了一番唇舌,心裡自然火氣大。陳鐸聽老賀抱怨聽得心煩,找了個借口出去了,不想在門口碰到了小媚和一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你在這兒工作呀?”小媚認出了陳鐸。“對,你來這裡是?”幾天不見,小媚氣色好了不少,那天的事情似乎沒再對她有什麼影響了。“我——”小媚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低聲說道,“我來送送周洋,這是周洋的——前女友。”女孩並沒有交談的熱情,她淡淡地衝陳鐸點點頭,又對小媚說:“我先走了,拜拜。”看女孩走遠,小媚聳聳肩,“彆見怪,她心情不好。剛才你們這裡有個怪大叔,一個勁兒的讓她買這個買那個,她心裡煩。”怪大叔?陳鐸心裡想,這是在指老賀吧,看來剛才老賀口中的摳門鬼就是周洋的前女友。這事情好奇怪,周洋的後事居然由前女友全權操辦,他家裡人都去哪了呢?“你在這兒乾什麼工作呀?”小媚好奇心爆棚,“我能進去參觀參觀嗎?”“還是算了,你會做噩夢的。”陳鐸婉拒。正在此時,李小歆打來電話,陳鐸正好找了個借口和小媚告彆。晚上,一人吃掉一大碗大腸麵之後,陳鐸和李小歆站在電視機前,用X-Box玩兒切水果的遊戲,幫助消化。“周洋的後事,居然都是他前女友在辦,真奇怪,而且那女孩也讓人覺得怪怪的。她那樣子說不上難過,特平靜,就跟早有心理準備似的。”陳鐸連劈三個大西瓜,把白天的事情講了一遍。李小歆手腳並用,“周洋是孤兒,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就是他前女友。前女友不管他,誰管他呀。”“孤兒呀?”這倒是陳鐸沒想到的,一失手,砍掉一個炸彈。“笨死你。”李小歆孤獨求敗。陳鐸去廚房煮水,打算泡咖啡。李小歆站在門口,“我覺得周洋不是失足掉進冰窟窿的,他是自殺。”“自殺?”陳鐸回頭。李小歆點點頭,她把這幾天調查的情況給陳鐸捋了一遍。周洋是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白手起家,做生意發家,生活無憂,但周洋卻一直是個心理有缺失的人,因為被拋棄的經曆,讓他無法合群,性格總是有些孤僻。周洋近兩年一直在看心理醫生,而他的心理醫生就是他的前女友董冰。在心理醫生的治療和幫助下,周洋的心理狀況慢慢改善。他越來越依賴董冰,在周洋心裡,董冰不僅是他的女友,朋友,更是他的上帝,是他的救贖者,隻有董冰能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溫暖的。兩個人的情侶關係就像是耶穌與信徒。董冰是個女人,她需要的是嗬護和照顧,但周洋給她的卻是巨大的壓力,讓她不堪其擾,所以她考慮再三,決定提出分手。周洋自然是不肯答應,一再苦苦哀求和挽回,但董冰都無動於衷。情侶之間的分分合合本來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對於周洋來說,就像天塌地陷的災難一樣。他的上帝舍棄了他,他再一次被拋棄了。這一次的情感失敗,令周洋一蹶不振,雖然他一再請求董冰複合,但董冰給他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董冰在與周洋分手之後,很快與另外一名男子打得火熱,兩個人關係發展得很快,周洋受到了更沉重的打擊。“這樣對周洋是不是太殘忍了?”陳鐸還記得周洋的樣子,溫和的樣貌,雖然沒交談過,但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感情雙方都有選擇的權利,我們沒有權利站在道德的高點上要求感情中的任何一方為對方做出犧牲。”李小歆喝了一口咖啡,嫌棄地皺眉,“你這咖啡是過期的吧,真難喝,豬都喝不下去。”陳鐸大口喝完,“我喝完了,你喝不下去,所以你是豬。”李小歆被繞得啞口無言,舉起拳頭剛想動手,被陳鐸攔腰抱住,像抱嬰兒一樣摟在懷裡,埋頭就親下去。“離我遠點,你剛吃了豬大腸。”李小歆奮起反抗。陳鐸一臉無辜,“你吃的比我多,我都沒嫌棄。”“反正不行。”李小歆推翻陳鐸,向臥室逃去。陳鐸哈了口氣,使勁聞了聞,“沒味道啊。”他起身追進去,“真沒味兒,不信你聞聞。”“滾啊——”李小歆拿枕頭抵擋。站在門口的王菲菲和張挺聽著屋裡的動靜,兩個人想要敲門的手又放了下來,踟躕不前,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要不咱倆回去吧?”張挺不可控製地想象了很多少兒不宜的畫麵。王菲菲懟他,“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好意思。”“哐哐哐”敲門,王菲菲喊道:“不著急,不著急,你們慢慢收拾好了再開門,我們不著急。”陳鐸頂著一頭黑線把門打開,“你倆真會挑時候。”張挺:“你們這進展也太快了吧。”王菲菲擠進屋裡,“這事太嚴重了,必須現在說,晚了就出人命了。”“啥人命?”李小歆從臥室跑出來。張挺說這段時間,小媚對他特彆上心,他覺得小媚體貼溫柔,是個不錯的發展對象,也想好好交往看看。所以兩個人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昨天晚上,兩個人吃過晚飯,看過電影,喝過咖啡後,小媚不容拒絕地把張挺帶去了她家裡。小媚讓張挺隨便坐,她說自己身上有剛才吃飯的味道,想先洗個澡,就去浴室了,半天沒出來。就在張挺糾結自己是不是應該先離開時,小媚說自己睡衣放在臥室忘記拿了,讓張挺幫她拿一下。“赤裸裸的誘惑,色誘。”王菲菲插嘴。張挺去臥室找睡衣時,不小心碰翻了小媚放在床頭的一個包。他手忙腳亂地把包裡掉出來的東西收拾好,卻看到包裡放著一個透明的文件袋,是一份保單,數目還挺大。“是那個周洋的,受益人是——”張挺在回憶。“董冰。”李小歆替他說出來。“對對對,就是董冰。”張挺很詫異李小歆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而且,我在她包裡還發現了一張保單,雖然沒填名字,但是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我把包給她放好,跟她說我有事,就趕緊走了。結果今天我越想越不對勁,就想找你們商量商量。”張挺臊眉耷眼的。“那個小媚肯定有問題,她一定是到處勾引男人買保險,然後把男人害死,她再吞掉那些錢。”王菲菲鐵口直斷。“哪有那麼簡單,你以為保險公司都是傻子嗎?”李小歆讓王菲菲安靜一點。“這可說不好啊,人為財死。那個小媚和那個什麼冰商量好,倆人一起把周洋搞死,等錢到手,二一添作五。”王菲菲還是堅持己見。想到下午的時候,小媚和董冰一起出現,陳鐸也覺得有些奇怪。按說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殯儀館呢,董冰作為前女友去送周洋最後一程還說得過去,但小媚作為一個幾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角色,她表現的也未免太過熱心了。“要不咱們想辦法查查清楚?”陳鐸建議。“怎麼查?”李小歆沒什麼動力,“周洋的保單的確是他自己買的,而且受益人的名字也是他填的,他是自願用自己的命換董冰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沒有人殺害他。”“他缺心眼啊?”王菲菲難以置信。“信不信隨你們,哎呀,大晚上的都趕緊回去洗洗睡吧,彆逼逼了。”李小歆下了逐客令。李小歆好不容易把張挺和王菲菲趕出門,看到陳鐸呆坐著,一臉癡相。“喂——”李小歆用胳膊肘杵一杵陳鐸。“乾嗎?”“你的豬大腸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吧?”“嗯,是啊,你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要不要叫點外賣,小龍蝦怎麼樣?”陳鐸開始找手機。“蝦你個頭,你自己吃吧,我回去睡了。”李小歆不知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莫名其妙的陳鐸隻好點了一份小龍蝦,一邊啃,一邊思考戀愛中的女人腦回路是怎麼轉的。樓上,李小歆跳著腳和王菲菲在視頻裡發飆,“他簡直是個豬腦子,我看他吃的不是大腸,是豬糞,糞——”“淡定了,這說明他是個純潔的處男,還需要點化。”王菲菲敷著麵膜。“我都提醒得那麼明顯了,他還不懂。難道非要我說,哦,現在我不嫌棄你嘴裡有味了,來親我吧?天哪——”李小歆號叫著原地打轉。王菲菲看著暴走的李小歆,默默把手機聲音關掉。“怎麼,他們又吵架了?”床上睡著的人突然發問。王菲菲忙把手機關掉,“你醒了,嚇我一跳,怎麼樣,好些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喝水嗎?”“你一下問我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個?”阿遊坐起來,用那隻傷得不太嚴重的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