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皇上壽辰(1 / 1)

很快便五月中旬了。隨著潭澤殿施工完畢,民間積怨日益加深。瀅方第一次看到這座大殿的時候,也被它的富麗堂皇震驚住了。聽說重陽道長說皇上現在正值修仙的關鍵階段,鐘鼎閣上可以集日月之精華,十分利於皇上修煉,不能隨意離開,若是離開,必須事先經過他的同意。這次鐘鼎閣的修建圖,便是通過他來設計的。瀅方覺得可笑,一介皇上反倒被一個道士禁了足。為什麼沒有人反對呢?或許是有人反對過的吧,隻是皇上沉迷了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瀅方跟著朝野上下的所有官員一起,提前一天在潭澤山腳下安營紮寨。這次的宴會規模宏大,京城上上下下的官員都能參加。所以在潭澤山腳下形成了一道風景,數千小帳篷立在潭澤山腳下。潭澤山暫時被封閉,半山腰上的徊引寺也不再可以上香,整座山被羽林軍圍得密不透風。皇上壽宴那日,瀅方早早便進入了潭澤殿,她被安排在了角落,因為這次來皇上壽宴的人很多,包括了京城所有的王侯將相,瀅方這個刑部右侍郎實在算不得什麼。不一會兒,整個大殿已經坐滿了人。隻有藍溯光坐在了最上麵,蕭翊、蕭旻、蕭玨坐在了下麵。申時,皇上從大殿外進入。“參見皇上,皇上萬萬歲。”群臣高呼。這還是瀅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皇上。他很瘦,穿著的龍袍空蕩蕩的,明明不到天命之年,頭發已經全白了,他的眼睛無神,走起路來很生硬,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奇怪。在他的身後,跟著一位白發長須的白胡子老道,他倒是氣色紅潤,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重陽道長吧。瀅方能注意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都能注意到。“眾卿平身。”皇上說話,依舊讓人覺得生硬。群臣覺得十分奇怪,漸漸有了些議論聲。藍溯光盯著皇上的側臉,他甚至沒有給一個回應,她皺著眉頭低聲問重陽道長道:“重陽道長,為何皇上變成如此模樣?”重陽道長不慌不亂,道:“回皇後娘娘,修仙要拋棄肉身才能重獲新生,皇上現在正處於這個階段,隻要熬過了這段時間,皇上便能不老不死!”藍溯光狐疑地看著重陽道長,道:“你確定皇上的身體沒有問題?”“沒有。”重陽道長見藍溯光仍是不信,他道:“如果皇後娘娘不信的話,可以去找太醫來。”藍溯光還是擔心,偷偷讓隨身的婢女叫了太醫過來。宴會開席,歌舞升平,朝官們輪流向皇上進獻自己的禮物,瀅方送的是一幅自己作畫的墨梅圖,雖然平常,但是也不出錯。倒是蕭翊比較特殊,他送的是一把寶劍,他把劍盛上去的那一刻,瀅方睜大了雙眼,這是一把紫色的劍,長約一米多,玄鐵鑄就而成,在燈光下,泛著隱隱的寒光。蕭翊道:“兒臣征戰沙場十餘年,一直把這把劍帶在身上,如今邊疆的幾個部落儘數求和,所以兒臣想把這把劍送給父皇。這把劍不僅滿載著我的榮光,也滿載著千千萬萬將士的榮光。”蕭翊倒是很平靜,他讓宮女接過這把劍,立即又換了下一個。瀅方的心裡卻是驚濤駭浪,難道這是巧合嗎?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京城裡看到了紫色的劍,劉嬤嬤曾經說,當初把她從倉嵇山帶回來的人手上拿著一把紫色的劍。她曾經分析過,救她的人是個習武之人,如果是蕭翊的話,一起都說得通了。瀅方再次看向蕭翊,他似乎意識到她的目光,朝她直直地看了過來……瀅方想從那雙眼睛裡找尋一些什麼,然而,他隻是匆匆地從她的身上掠過,又投向彆處了。難道是她推測錯了,救她的人不是蕭翊?畢竟從始至終,都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蕭翊。這樣想著,瀅方的心裡稍稍平靜了下來。壽宴中途,重陽道長便說皇上身體不適,急需回到鐘鼎閣。瀅方謊稱如廁,也跟出去了。隻見重陽道長和皇上出了殿,重陽道長遂派了好幾個侍衛和一個車攆,把皇上送回去了。他卻並沒有跟著皇上一起回去,而是四周看了看,發現無人,然後向群臣住著的帳篷區走過去。瀅方在後麵慢慢地跟著重陽道長。她的心裡實在古怪,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潭澤殿殿內,他一個人,來這裡乾什麼!隻見他一路周周轉轉,竟然到了蕭玨的帳篷!過了一會兒,蕭玨才從外麵回來。瀅方心中驚駭,她之前就聽說,這重陽道長是蕭玨找來的,如今他們兩在這時候密謀一些事情,定然非比尋常。今日看皇上的樣子,應當是中毒已深,那個重陽道長雖然不是她在樹林裡看到的那位,但肯定也不是一個善類。瀅方藏在岩石後,隻見重陽道長從帳篷出來後,沿著一條小路一路往上。夜裡的風很大,瀅方跟在重陽道長的身後,有些心驚膽顫。但壽宴明日結束,她若是今日搞不清楚事情原委,就不知何時有機會再探尋這些陳年舊事了。重陽道長繞過潭澤山上的小溪,穿過瀅方曾經迷失方向的那座楓林,楓林深處竟然有一個小木門。瀅方跟著重陽道長一起進入小木門,裡麵赫然是一個密道,她沿著密道一路往前走,她走了許久,突然到了頭。從天花板上露出一點點光亮來,瀅方摸了摸天花板,驚喜地發現它是可以推動的。她湊著牆仔細聽了聽,外麵沒有一丁點聲響,她輕輕地推開木板,這已經是一個新的地方了。瀅方迅速地從密道裡爬出來,她合上木板,看向現在來到的這個大殿。大殿裡充斥著各種藥材的味道,十分濃厚,四周擺滿了桌子,桌上是各種各樣的杯具,杯具裡裝著各種各樣的藥物,瀅方四周轉了轉,這裡已經沒有了重陽道長的身影。正中央有一個大型煉丹爐,比瀅方還高,此刻正飄散著紫色的煙霧。瀅方靈機一動,她若是將煉丹爐的丹藥拿走,讓大夫查出其中的成分,說不定就能救皇上一命呢。她剛準備伸手進去,外麵傳來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她迅速地跑到大殿的屏風後麵,屏風後突然伸出了一隻手,將她的叫聲緊緊捂住了。瀅方抬頭去看,沒想到竟然是他!蕭翊!他的身形很大,緊緊地禁錮住她的,對她輕輕地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瀅方這才放心了下來,原來蕭翊跟她一樣,也是偷偷來到這裡的。不過,他來這裡做什麼!這些都由不得瀅方細想,重陽道長從外麵推門進來,他打開煉丹爐,從裡麵取出一顆黃色的丹藥來。瀅方的神經處於高度的緊張狀態,突然有一個東西竄到了瀅方的肩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即使蕭翊捂住了她的嘴,還是有聲音發了出來。“是誰?”重陽道長叫道。一隻黑色的貓從瀅方的肩頭跳下,徑直竄到了重陽道長的腳底。瀅方的頭皮發麻,她聽到重陽道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算了,她可不能連累了蕭翊。“是我。”瀅方站了出去,她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重陽道長盯著瀅方的臉良久,總覺得哪裡很熟悉,但仔細一想,又不知道在哪裡見到過。“道長沒見過下官吧。”瀅方訕訕笑道。重陽道長一步一步向瀅方逼近,眼神裡有種陰騖的氣息,“那你是何人,怎麼會到了這裡?”瀅方心裡十分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道:“我叫宋瀅方,剛才跟著道長一起進來的。”重陽道長忽地掐住了瀅方的脖子,“說吧,為什麼要跟著我?”重陽道長的力氣很大,瀅方被他的手掐著,一口氣都喘不過來了,她的身體被提起,她望著重陽道長的臉,隱隱約約覺得和那日在樹林和青樓裡看到的到道長的五官很像。是了,除了白頭發和胡須,剩下的與那個害她的道長一般無二。所有人覺得重陽道長的皮膚像是年輕人,以為他是修煉的,其實他根本上就是一個年輕人!他就是害死她的凶手!瀅方的眼睛一瞬間睜得很大,意識逐漸崩潰,突然有一道身影從瀅方的身後竄出來,劍從上空落到了重陽道長的胳膊上。重陽道長收回手,大喊道:“來人啊,抓刺客。”瀅方被蕭翊拉著,一道道劍光從她的眼前閃過,最終都能夠被蕭翊擋住。蕭翊不愧是馳騁沙場多年的將軍,一路帶瀅方衝出大殿,夜色朦朧,他們甚至不知道在哪裡,隻知道往人少的地方跑。蕭翊本想帶著瀅方下山,可是當他往山下去的時候,數千支箭朝他射了過來。“糟了,他聯合了山上的羽林軍!”蕭翊暗道一聲不好,再回頭,隻見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支箭,直直地向瀅方射來,他忙推開瀅方,箭卻從他的肩膀上擦肩而過。瀅方甚至來不及反應,蕭翊便拉著她的手,往山林間跑去。箭從瀅方的身邊簌簌而過,瀅方好似回到了自己在倉嵇山的那次,隻是那次她孤身一人,而此時此刻,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她望著蕭翊拉著他的手,莫名地安下心來。潭澤山附近都是山,但因為比較偏僻,並無人開過路,滿是荊棘。瀅方和蕭翊一路穿行,他們的腳下和身上不知道穿過多少刺。瀅方還好,蕭翊一直拉著瀅方走在她的前麵,受傷更重。夜色蔥蘢,瀅方和蕭翊不知跑了多久,瀅方終於沒有了力氣。蕭翊找到了一處比較深的山洞,從腰間取出火折子來,在黑漆漆的山洞裡,燃上了光亮。“你還帶著這個?”瀅方有些稀奇。“常年在關外作戰,已經習慣帶著這些了。”蕭翊淡淡道,十分不以為然。點燃的火讓瀅方的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她問道:“我們留在這裡沒事吧?他們會追上來嗎?”蕭翊搖頭道:“無事,我的人發現我沒回去會馬上來找我的。況且今天晚上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三弟一定會派人查的。”瀅方點頭,她望著蕭翊的肩膀,到現在還流著血,她道:“殿下,你的肩膀……”蕭翊注意到了瀅方眼裡的自責,扯了扯嘴角,道:“不過是些小傷,不用在意。”他從懷裡掏出一瓶藥來,灑在自己的傷口上,然後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徑自把自己的肩膀綁住了,手法嫻熟,想必平日裡經常做這些事情吧。瀅方想起了正事,她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蕭翊看向瀅方,笑道:“這件事應該由我來問你吧。”瀅方沉默了下來,她該怎麼說,她知道有人要害皇上。蕭翊看著瀅方,道:“其實也不是不能說,我在邊疆時遇到一位奇人,他和重陽道長是同門師兄,重陽道長因為心術不正被逐出師門,我當時懷疑重陽道長並非想象中那麼簡單,派人去查,果真有諸多疑點,心裡實在擔憂父皇,今晚本想夜訪鐘鼎閣,拿到他的丹藥,證明他的罪行,沒想到……”沒想到遇到了她。瀅方十分自責,若不是她臨時出了那樣的幺蛾子,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副田地。“對不起……”蕭翊道:“沒什麼可對不起的,你不也在最後站了出來嗎?”“話雖如此,可我還是連累了你。”瀅方低下頭,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回報蕭翊的。蕭翊望著瀅方垂著的腦袋,不知該怎樣勸慰她,視線觸到瀅方臉頰上的傷痕,他忍不住摸了上去,“你的臉受了傷,明日回去記得塗藥。”瀅方聞到蕭翊袖間的鬆草木的香味,突然間愣住了,他想到了在青樓的那天晚上,她什麼也不記得了,隻記得男子身上淡淡的鬆草木的味道。那個人肯定是蕭翊!瀅方又想到了蕭翊在皇上壽宴的時候進獻的那把紫色的劍,這兩點堆積在一起,完全不可能是個巧合。蕭翊在回京的途中救了她,發現了她的女子身份,後來又在查重陽道長的事情時,發現了深陷青樓的她……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那天在青樓的那個人,不僅知道她是宋瀅方,而且還知道她是女子。也能解釋,她被人所救,即便是葉子琛和蕭旻的暗衛,他也查不出來什麼。因為這個人是蕭翊啊。“所以你提前回京半個月就是為了查清這件事嗎?”瀅方抬頭問道,眼神明亮。所有人都以為蕭翊剛剛回京,實際上他為了查案,早在半個月前就回到了京城。蕭翊驚訝地看著瀅方,她知道了?蕭翊點頭,道:“那時候害怕打草驚蛇,所以並沒有告知其他人,對外也隱藏著蹤跡。”瀅方心中更受感動,在那種情況下,仍舊能夠施以援手,實在是難得。蕭翊於她,實乃再造之恩。她不知怎的便道:“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有一個人要殺皇上,那個人讓重陽道長用藥,而且能夠做到讓人看不出什麼異常來。”蕭翊望向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瀅方以為他不信,道:“不信便算了,夢本來便……”“我信。”蕭旻突然道:“若是沒有人在背後支持重陽道長,定然是不可能的,你想想,重陽道長平日裡都在鐘鼎閣,如何能夠與羽林軍有關聯,定是有人在幫著他做這些事情。”瀅方覺得此言甚是有理。也許是知道了蕭翊是她的救命恩人,瀅方漸漸鬆懈了防備,困意來襲,她把腦袋靠在石壁上,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睡醒時,天微微透亮,瀅方躺在了蕭翊的肩膀上,外麵的山洞裡站滿了人。她臉一紅,連忙從蕭翊的身上起來,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剛剛卯時。”蕭翊站起身來,道:“我讓人去看看山間是否有可以吃的果子,等我們墊一點肚子,我們就啟程回去吧。”瀅方默默點頭。瀅方和蕭翊回去的時候,藍溯光、蕭玨、蕭旻還有一乾大臣紛紛等在潭澤山腳下,瀅方能感受到投向她的異常的目光。他們一起進了蕭玨的帳篷,蕭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解清楚,蕭旻大怒,當場下令抓捕重陽道長,徹查那部分看守潭澤山的羽林軍,並下令將皇上帶回皇宮好好醫治。瀅方的解釋在這時候非常重要,她指著蕭玨道:“當時微臣見重陽道長鬼鬼祟祟的,竟然去了二皇子的帳篷,心裡覺得很不同尋常。”蕭玨怒道:“好你個宋瀅方,你竟誣陷到我身上了。我的確見過重陽道長,但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父皇,他說他現在研製的新藥,雖然有長生之效,但也有副作用,就是需要有很長時間的排毒期,在這個排毒期裡,做什麼事情都會像昨天晚上那樣。”蕭玨言之鑿鑿,反倒讓在場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蕭旻突然開口,對蕭玨道:“你已經承認了你確實和重陽道長之前見過麵,就證明你確實有嫌疑。”蕭玨氣極,指著蕭旻道:“蕭旻!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這次機會陷害我!”藍溯光也道:“太子,玨兒都說了,他是因為擔心皇上,所以才會去見重陽道長的,彆人不了解你這哥哥,你還不了解嗎?他隻是脾氣急,但從無壞心。”蕭玨怒道:“母後,你不用跟他求情,他存心要把這件事栽在我的頭上,我們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理。”蕭旻淡淡道:“無論如何,這件事在沒洗脫嫌疑之前,二哥還請禁足吧。”蕭旻雖然語氣很淡,事實上卻十分強硬。蕭玨就這樣被禁足了。這件事也就這樣落下了帷幕。皇上在離開了皇宮三年多之後,重新回到了宮裡,但經太醫院的太醫們聯手診治,皇上已經恢複了神智,但皇上的身體已經病入膏肓,救無可救。蕭旻派出了一大幫人找尋重陽道長的下落,可惜消失得沒有一丁點兒蹤跡。皇上清醒之後,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已經病入膏肓,向全天下貼出告示,無論什麼辦法,隻要能夠治好他的病,都賞萬金。與此同時,皇上為了慶祝自己從潭澤山回來,特地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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