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子任命(1 / 1)

瀅方反應過來時,蕭旻的手已經移至她的胸前。她立即側過身,徑自將身上所披的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鶴氅解了下來,乾笑道:“不勞煩太子,臣自己來就行。”懸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蕭旻並不氣惱,仍舊勾唇笑道:“你這一病,不僅把前塵往事忘了,性格也變了許多。”瀅方嚇了一跳,抬頭看蕭旻神色如常,她才稍稍安下心來,道:“有時候記得前塵往事反倒是拘束,沒有了那些,反而活得更加自在。”蕭旻不置可否。他踱步回到書桌後坐下,指了指側邊的檀木鐫花椅,道:“你坐下吧,怎麼和我還如此生分?”“謝太子殿下賜座。”瀅方依言坐下。伴君如伴虎,雖說蕭旻待她極好,但也不可得意忘形。蕭旻總覺得有些不適應,雖然他早就從派去醫治瀅方的太醫口中得知,瀅方頭部受到重創,血塊淤塞,失憶實屬正常,那日見她傷愈,多了幾分女兒情狀,心想未嘗不是件好事。但現在看來,她這樣的拒人於千裡之外,他想親近她實在難上加難。他溫聲道:“如今隻有你我二人在場,你又何必講這些君臣虛禮?你還是喚我君策吧。”“微臣惶恐!”瀅方立即從椅子上跪了下去,道:“太子就是太子,若是可以隨微臣亂叫,豈不亂了禮序?”蕭旻看著瀅方,眸子瞬間黯淡了下去,滿是落寞和受傷。“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瀅方避過蕭旻的目光,望向他身後掛著的一幅墨梅圖,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微臣失憶了,那些事情微臣都不大記得了。”沉默了一會兒,蕭旻道:“你起來吧,忘了便忘了,我不會因為這個而責怪於你。”“謝太子殿下。”瀅方又慢慢坐了回去。所幸蕭旻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他就轉回了正題上,“你今日怎會上朝來?”瀅方早就料到有人會有此一問,事先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微臣經此一劫後,很多事情都想通了。這人生數十載,稍縱即逝,若是一事無成,豈不空留遺憾?”瀅方說完有些口乾,餘光瞥到桌上泛著熱氣的菊瓣翡翠茶盅,正想拿起來喝上一口,隻聽到蕭旻含著笑意的聲音,“這樣也好,也不負父王對你們家那麼看重了。”瀅方一愣。皇上?這倒提醒了她些什麼。她打量著蕭旻的眼角眉梢,他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錯,若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也會得蕭旻寬恕吧。瀅方壯著膽子問道:“太子殿下,快過年關,皇上還是如往年一般待在鐘鼎閣嗎?”雖有了上次的挫敗,但件事對她甚至對整個國家來說都非常重要,她必須問,也必須插手。這句話剛剛落下,瀅方就眼看著蕭旻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蕭旻深深地盯著瀅方,仿佛要從她的眼中發現什麼似的。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不相信瀅方會平白無故地提起這件事兩次。“為什麼你這麼在意這件事情?”為什麼?瀅方能說,有人要毒死皇上嗎?她一沒憑二沒據,又有誰會信呢?再者說,眼前的人也不一定安全。瀅方又跪了下去,她組織著語言:“微臣也不是在意這件事……隻是微臣每每想到自己身為兵部右侍郎,就特彆感念皇上的恩德。太子殿下也知道,微臣文不成武不就,難有建樹,若不是皇上當年的一道聖旨,恐怕宋家的繁榮昌盛就要斷在我的手上了……若是皇上要回宮,微臣主動請纓,懇請太子殿下批準。”蕭旻仍舊狐疑,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便對瀅方道:“你起來吧,你想報答父皇的心意我領了,但父皇這些年來……怕是不願意回來。今年父皇生辰時,我去潭澤山親自迎他回宮,他卻因為閉關修煉,連見也沒見我。”他的聲音低沉,似是為了掩飾自己失落的情緒,他撇開頭望向桌案旁邊的紅燭,火苗燃燒,凝聚成一滴晶瑩的淚珠滾落了下來。瀅方感受到了蕭旻的情緒,卻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他。斟酌了一番,才道:“既如此,微臣也唯有儘心報效朝廷,才能報陛下之恩了。”蕭旻聞言,看向瀅方的眼睛亮晶晶的,“其實眼下就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瀅方從太子書房出來時,立即揉了揉自己的兩隻膝蓋,和蕭旻的這一番談話,戰戰兢兢,她不知道下跪了多少次。瀅方走在出宮的路上,遠遠看見了一大隊士卒在城牆下巡防,她起先不在意。領頭的白袍小將卻甩了身後的士卒,朝她這個方向徑直小跑過來。瀅方環顧四周,空空蕩蕩,唯有她一人走在諾大的廣場上,她這才確定,這位將軍應該是來找她的。直到這位將軍慢慢近了,瀅方才看清楚了來人。他的臉隻有巴掌大,五官精致,右眼角有顆淚痣,穿著一襲銀白色的山文字鐵甲,唇紅齒白,神采飛揚。這算是什麼將軍,不就是徐長善那廝嗎!其實,瀅方早在中秋燈會上就與徐長善有過一麵之緣,當時對他印象甚好。隻是,她既借了宋瀅方的身體,自然是對這個害死宋瀅方的元凶提不起好感。瀅方再抬眸時,雙目清明,她先發製人,話語中滿滿的挑釁:“呦,徐長善,一些日子沒見,你何時當了將軍?”明明前段時間徐長善才因為差點害死瀅方受到責罰,現在才不過幾天便在宮裡任了職,這平昌侯手伸得也夠長的。徐長善毫不退讓,斜著眼睛說:“慚愧慚愧,我不過謀了個金吾衛上將軍當當,哪裡比得上你宋瀅方啊,隨便就當個兵部侍郎,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朝也沒人敢說什麼。”“你是金吾衛上將軍啊,讓我想想,”瀅方作沉思狀,不過馬上就狡黠一笑,道:“你這倒提醒我了,按說我是兵部右侍郎,官位好像比你高上那麼一點,你還要向我行禮呢。”徐長善果然孩子氣性,登時就沒了剛才的氣定神閒,捏著拳頭道:“宋瀅方你想讓我給你行禮,休想!”“徐長善,你可不能直呼我的名字,你要叫宋大人。”瀅方裝作一副幫他糾正的樣子,故意拉長了最後三個字的尾音。“宋瀅方,彆以為你如今上了朝,就可以對著我作威作福了,你不就是一個兵部右侍郎嗎,不過是一個虛職,有什麼好了不起的!”徐長善猙獰著臉,氣急敗壞地有種再把宋瀅方打一頓的衝動,但他想起父親的叮嚀,將肚子裡的怒氣生生憋了回去。“虛職又如何,你還不是比我的官小!”瀅方笑得一滴不漏。見徐長善頓時被她的話噎住了。瀅方繼續道:“徐長善,你彆忘了,當初你打傷了我,可憐平昌侯他一個年快花甲的人了,拖著一把老骨頭,卑躬屈膝,相繼找我父親和太子殿下求情,你若是不想把事情鬨大,你就恭恭敬敬地給我做個禮,不然這周圍看守的官兵,都是我的證人,到時候又要勞煩平昌侯他老人家……”徐長善先是氣得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躬下身,道:“下官見過宋大人。”語氣裡滿滿的怨氣和怒氣,一看就不是出自真心。瀅方自認為不是個咄咄逼人的人,她見好就收道:“你起來吧,徐長善,我並不想刻意為難你,隻是你既然做錯了事,就應該夾著尾巴做人,如何能夠如此盛氣淩人?我不與你計較,是看在平昌侯老人家隻有你這一獨子的份上,若下次你還挑起事端,休怪我不客氣。我還有事在身,就先離開了。”“宋瀅方,你彆得理不饒人……”沒等徐長善一句話說完,瀅方就繞開他徑自離去。平昌侯老年得子,把好端端的兒郎硬生生教成個蠢貨,她才沒空跟徐長善糾纏呢,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徐長善望著瀅方離去的身影,捏緊了雙拳。上次他下手是重了,但宋瀅方是罪有應得!他怎能看到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被宋瀅方這個浪蕩子弟染指,他那是伸張正義!就算他把宋瀅方打死了,那也是為民除害!要不是顧及父親,就衝宋瀅方剛才那副嘴臉,他也要把她打得滿地找牙!上了馬車後,瀅方狠狠地灌了一通茶水。剛才在文華殿上不敢飲茶,又跟蕭旻和徐長善說了那麼多,她的喉嚨早就乾的冒煙了。瀅方在馬車上閉著眼睛,想著文華殿上蕭旻告訴她的事情,實在搞不明白蕭旻想讓她乾些什麼。走了一段路後,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宋啟,發生什麼事了?”瀅方問。她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此時此刻,她的心裡亂糟糟的,做什麼都覺得心煩。“回少爺,有一幫孩子攔在馬車前麵。”宋啟隔著車廂回答道。一幫孩子?瀅方心中疑惑,她睜開眼,微微掀起車簾的一角,隻見馬車前,五六個孩子跪在地上,他們蓬頭垢麵,瘦骨嶙峋,明明剛剛下過雪,寒風蕭索,他們卻穿著單薄的甚至是難以蔽體的衣服,唯有一雙雙眸子黑白分明。本應該是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年紀啊。瀅方的心裡直發酸,她連忙吩咐宋啟取了幾兩銀子施予這些孩子。以前身處閨閣時,曹父曹母將瀅方保護得很好,她從未接觸過這個世界陰暗破落的一麵。當她終於能夠自由地審視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是這樣地微不足道。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千千萬,她能給這些孩子的也隻有幾兩銀子而已,以後的路,還要他們自己走。瀅方剛入府門,宋梟的貼身小廝便攔住她,宋梟請她一起用膳。父親大人發話,縱是瀅方有百般不願,也隻得硬著頭皮上了。她去的時候,宋梟已經吃上了,趙氏坐在一側為他布菜。宋梟是武官,行事大方,原本就不拘這些用膳時的虛禮。瀅方走上前,給宋梟和趙氏行了禮,洗過手,又用茶水漱了口,才上了桌子。宋家雖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但宋家祖祖輩輩崇尚節儉,朝食一般是四菜一湯,因宋梟是武將,體能消耗大,隻要一種素菜,如今日,就有香酥鵪鶉、雲片火腿、叉燒鹿脯、清湯龍須菜和白芨豬肺湯。瀅方的院子裡也有小廚房,所以宋梟這次叫她過來,絕不是單單地吃一頓飯那麼簡單,顯然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說。瀅方坐在黃花梨方桌上,偶爾能聽到幾聲玉箸落在餐盤上的聲音。她有些不習慣。記得原來她在曹家時,每次吃飯都會嘰嘰喳喳說很多事情,父親就會皺著眉頭數落她:“食不言寢不語,你怎麼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父親說完後,她便笑嘻嘻地給父親倒一杯小酒,父親望著她,隻能搖頭歎氣。瀅方因心裡想著事情,吃的食不知味。趙氏見她吃的頗不爽快,率先開了話頭:“瀅方,我院裡的餐食可是不合你胃口?”瀅方陡然從回憶裡抽離出來,她連忙搖了搖頭,指著碗裡色澤紅亮的香酥鵪鶉道:“挺好的,肉質鮮嫩,香酥可口。”趙氏笑得溫婉,她看了宋梟一眼,道:“你父親也沒提前打過招呼,要是知道你要來,我肯定吩咐下人做些你愛吃的菜。”瀅方正想說不用,宋梟突然插嘴進來:“做什麼做,吃什麼不是吃!宋家的哪一個人不是吃著樹皮過來的,就她命好,還可以嫌棄這些。”瀅方之前總聽街坊傳聞,宋家父子不和,如今她明白的徹徹底底,依宋梟對她的這副嘴臉,宋瀅方能夠和他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十幾年都堪稱奇跡。趙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噤了聲,朝瀅方歉意地笑了笑。瀅方並不生她的氣,她知曉宋梟的脾性,而且,在這個府裡,恐怕也隻有趙氏一人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吧。瀅方回答宋梟道:“父親說的對,兒子命好,仰仗父親和列祖列宗的恩德,才得以享受現在的生活。不知父親適才叫兒子過來所為何事?”她儘力使自己的語氣平和冷靜。她實在不想跟宋梟同處一室了。宋梟低頭扒著碗裡的飯菜,語氣悠悠然,仿佛毫不在意的樣子:“今日下朝後,太子把你單獨留下乾什麼了?”果然,瀅方就猜到了他想問這個。“太子他……”瀅方剛開口,看守大門的小廝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少爺,宮裡有公公前來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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