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4(1 / 1)

羅倫斯抱著赫蘿從兩人身邊走過,坐在椅子上一直閉著眼睛的亞洛爾德突然開口了:“那個北方的皮草商人,我已經跟他說了。今年果然很少下,北上正適合。”“謝謝你特意幫我打聽。”“要是你想問得詳細點的話……我又忘記問他的名字了。”“科爾卡~庫斯。”埃布補上了一句。亞洛爾德則嘀咕著“好像是這個名字吧”。這種悠閒的氣氛。也總讓人覺得會永遠這樣持續下去。“那個叫什麼庫斯的住在四樓。他說晚上是大休整的時間,所以想知道得更詳細些的話就去問他吧。”每一件事都很順利。不過,赫蘿往抓著羅倫斯衣服的手中注入力量表示催促,於是羅倫斯向著亞洛爾德匆匆行了個禮,打了聲招呼之後走上了台階。臨走之前隻見埃布舉起了手中的杯子,仿佛在說要羅倫斯等會快點下來。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終於到了房間門前,打開門。這樣子抱著赫蘿回到房間,這次是第幾次來著?在遇到赫蘿之前,不管自己如何貪杯,不管有多麼高興的事情,隻要之後獨自一人回到旅館之中,醉意和高興的心情都會一下子褪去大半,讓人心生恐懼。不過,如果說現在是否就一點恐懼感也沒有的話,也不能這麼說。現在心中所湧起的,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能夠持續多少回的恐懼。雖然明知道這種事情想也沒有用,但是想要永遠這樣子一起旅行下去的這種心情,也不能說沒有過。隻要能夠一直一起的話,不管是什麼樣的形式,都應該會最讓自己覺得高興。現在的羅倫斯是這麼想的。想著,羅倫斯不禁笑了。他先讓赫蘿坐到了床上的毯子上。現在的她不是裝睡,而是真的睡著了這一點,也能看出來了。解開鬥篷和帽兜,脫去穿上了好幾件的外套,脫去鞋子,解開腰帶,手勢動作嫻熟得連自己也覺得悲哀。讓赫蘿身上束縛的衣物都解開後,讓她舒服地躺在了床上。她睡得很香,恐怕就算現在襲擊她,她也未必會發覺。“…………”也許是因為酒精作用的關係吧,腦子中淨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想起赫蘿平時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說真的,就算真的做到最後,她也未必會發覺得到。想到這裡,羅倫斯腦中的泡沫還沒有來得及破碎便迅速萎縮了。“討厭的家夥。”羅倫斯把自己的這份任性歸到了赫蘿的錯上,笑著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他不禁驚訝地縮開了身子。赫蘿正睜開眼睛,慢慢把焦點對準他。“怎麼了?”他之所以沒有胡亂慌張,是因為“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這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的緣故。但是看來並不是因為那種原因。赫蘿從毯子下麵慢慢伸出手來。那虛弱的樣子讓羅倫斯情不自禁地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怕……”“咦?”“咱好害怕……”說完,赫蘿閉上了眼睛。是在做惡夢嗎。羅倫斯想道。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赫蘿的臉上有著一絲害羞的神色。就像剛剛的話是無意中說出來似的。“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啊。”羅倫斯故意開朗地說道。一瞬間覺得赫蘿的臉上閃過了一抹感謝的笑容。“到現在為止還很順利吧?書已經到手了。我們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北上的路聽說今年也很好走。還有——”他握著赫蘿的手輕輕拿起,然後又放下。“我們還沒有吵架。”看來這句話奏效了。赫蘿笑了,再次閉上眼睛輕輕歎了一口氣。“大笨驢……”然後,她抽出了手放到了毯子下麵。赫蘿害怕的東西是有限的。那隻能是孤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應該是在害怕旅行結束的那一刻吧。這個的話羅倫斯自己也很害怕,又或者說,正因為旅途太過順利,所以更感到害怕。但是如果隻是這樣的話,赫蘿的樣子也未免太奇怪了。赫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睜開眼睛。要這樣睡了嗎。羅倫斯這麼一想的同時隻見赫蘿像是等待著什麼似的抖動著耳朵,微微抬起了下巴。“……咱害怕的是……”赫蘿說著,滿意地側著頭。因為羅倫斯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引導著似的撫摸著赫蘿的頭。“咱害怕的,就是這種事情……”“咦?”“汝不明白嗎?”赫蘿睜開眼睛,看著羅倫斯。她的表情既不是輕蔑也不是生氣,更不是驚訝,而是帶著一絲膽怯的色彩也許她是真的在感到害怕。但是,羅倫斯還是想不明白她究竟在害怕什麼。“我不清楚。或者說……是旅行的結束?”問出這句話需要一點決心。羅倫斯這麼一問,不知為什麼赫蘿的表情突然鬆懈下來,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似的。“這個當然……害怕。已經很久、真的很久沒有過這麼快樂的日子了……不過,還有比這個更加可怕的事情……”赫蘿好像一下子遠去了。“你不明白的話就好了。不——”說完,她再次從毯子中伸出手來,把放在自己額頭上的羅倫斯的手拿開,然後縮了回去。“如果讓汝也發現這一點的話,咱說不定會覺得困擾的。”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把臉跟手一起躲進了毯子裡。不可思議的是,羅倫斯完全沒有被拒絕的感覺。如果真要說明的話,應該是相反才對。赫蘿也許真的是睡著了,在毯子下麵倦縮成了一團。突然,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毯子中探出頭來。“汝要到樓下去的話咱不反對,不過彆乾出讓咱嫉妒的事情來。”不知道她是注意到埃布的暗號了,還是隻是多心隨口多說一句?不管是哪一個,畢竟她猜中了,於是羅倫斯用手輕輕戳了戳她的頭,回答道:“似乎我比較喜歡有著獨占欲跟自我厭惡的女孩子。”赫蘿露出牙齒笑了起來。“咱先睡了。”說著,又再縮到了毯子下麵。赫蘿究竟在害怕什麼,這一點羅倫斯不太清楚。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為她消除這種害怕。手上還殘留著撫摸赫蘿的頭時的感觸,羅倫斯看著掌心,仿佛要阻止這種感覺消失似的握緊了拳頭。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夠一直這樣待在她的身邊,但是埃布把自己介紹給黎格羅的這份人情,也不能不好好答謝。畢竟她是即使明天就離開這個城鎮也不奇怪的商人,羅倫斯不希望留下自己比起向人道謝這回事更加喜歡跟自己身邊的女人纏綿這種不好的印象。要是赫蘿起床來的話,說不定又會就這件事諷刺一番,但是這種事羅倫斯也沒辦法不去應付。因為羅倫斯畢竟已經當了半輩子商人了。“那麼,就按您吩咐,小的下去了。”他小聲地說。這是出自那點說不清楚的歉意。就像之前跟酒館的女孩子說的,自己的錢袋繩子還是自由的,但是脖子上的韁繩卻早被人抓住了。羅倫斯覺得這句話真的沒有說錯,雖然心有不甘,但是這種事情在赫蘿看來,應該是一目了然的吧。“…………”果然,羅倫斯害怕的隻有旅行結束這件事。赫蘿究競在害怕什麼?羅倫斯像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股,不解地側著頭思索著。二樓上有兩三個客人在靜靜地喝著酒。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商人,另外兩個則比較像是流浪的技師。如果三個都是商人的話,喝起酒來不會這麼安靜,所以自己應該沒有猜錯。下到一樓後發現,跟剛才一樣,隻有亞洛爾德和埃布兩個人。兩人仍然保持著跟剛才卡日同的姿勢,沉默著各自把視線投向不同的方向,仿佛時間從剛才開始就靜止了似的。“難道魔女打噴嚏了嗎?”按照迷信的說法,據說這樣會讓時間停止。亞洛爾德隻是從那快要閉合的眼瞼之下把視線輕輕瞟了過來。要是埃布沒有笑的話,羅倫斯一定會認為自己說錯話了。“我是商人,但老頭子不是。所以話題對不上。”也許沒有其他適合當椅子的東西r吧,埃布用手指了指一個空木箱。“托你的福,我們終於跟?99lib.黎格羅先生見麵了。是個有著陰鬱表情的人呢。”羅倫斯坐了下來。就連最為心愛的女兒到來也不見得會出門迎接的亞洛爾德遞給他一杯溫熱了的葡萄酒。“哈哈,我說得沒錯吧。沒有比他更加陰鬱的男人了。”“那種高超的技巧還真是令人羨慕呢。”埃布露出一麵“你看見了麼”的快樂表情。“看來黎格羅很喜歡你嘛。要是跟他聯手乾買賣的話,你不覺得其他商人簡直變得一擊即敗了嗎?”“很遺憾,他好像沒有這個打算。”也許像他那種人就叫做無欲無求吧。“因為那家夥把人生的樂趣都濃縮在那座破舊房子裡了啊。你看見那個庭園了嗎?”“很壯觀的景致呢。那麼大的玻璃窗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看見的。”故意用商人的口吻回答了之後,埃布抬起原本低著的頭,笑了起來。“我倒是忍受不了那個,會讓人發瘋的。”雖然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不過羅倫斯也並非不能明白。商人考慮賺錢,是幾乎跟呼吸差不多的行為。“那麼,會議方麵的事情有沒有打聽到什麼?”埃布從頭巾之下露出了眼睛。亞洛爾德露骨地把不爽的視線投向她,轉過臉去了。羅倫斯依舊把十分享受這場對話的笑臉頂在了臉上,再在下麵準備好商人的麵具。不禁覺得,一開始她之所以讓自己跟黎格羅見麵,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目的。“聽說會議已經有結論了。”當然,這句話在埃布看來,是否真的是黎格羅所言,其可能性應該說是一半一半吧。不過,那是沒有事前收到情報的情況。要是跟埃布之前已經得到的情報相對照的話,她一定能夠看出不少東西來。“內容呢?”“很遺憾,這個並沒有聽到。”就像等待著沙漏裡的沙子掉下來的孩子似的,埃布從頭巾下麵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羅倫斯。然後她似乎發現就算自己再等下去也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她轉過臉去,喝了一口酒。然後攻守交替。“埃布小姐已經打聽到了?”“我嗎?哈哈,老子可是被那家夥防範著呢。不過,對了,先不論真假,如果這句話是黎格羅親口說的話……”“說不定是真的。”如果結論真的已經出來了的話,應該會有人忍不住透露出來。如果就算說了對外地商人也不會有什麼利益可言的話,那麼也不會有人會因為這個消息的泄露而惹上麻煩。而且,官方的會議本來就是在泄露內容的前提下進行的。“不過,有件事比較在意的是——”“咦?”埃布蹺起二郎腿,轉過臉來。“埃布小姐究竟是為了什麼樣的目的來打聽這件事的?”亞洛爾德似乎笑了。在商人跟商人的對話中,利益衝突的方麵向來都不明朗。“還真是單刀直入啊。是因為不是經常做一些奸詐買賣的緣故?還是說根本不擅長交涉呢?”她的聲音十分有力,完全想像不出竟然是女性。“我跟其他人也是一樣的。腦子裡想的也是怎麼樣才能在這裡賺上一大筆這件事。除了這個之外你說還能有什麼?”“回避大損失。”不禁想起在教會城市留賓海根時的事情來。就算頭腦中明白是怎麼回事,沒有經驗的話始終無法想出什麼方法。“人雖然有兩個眼睛,但是卻很難同時看兩個地方。本來,回避大損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十分正確的。”“你是指——?”羅倫斯問道。埃布輕輕搔了搔頭。亞洛爾德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不禁翹著胡子笑了。看來兩人十分意氣相投的樣子。“老子是賣石像的。”“聖母的?”黎格羅家中的石像立刻在腦海中閃過。“對,你有沒有看見黎格羅家中的那個?有沒有聽說過西邊沿海地區的肯盧貝這個港口小鎮?經由那裡賣給這邊的教會,老子做的就是這種生意。隻不過是把石頭運過來這裡賣而已,這種生意的利潤當然不會大到哪裡去,不過隻要教會舉行祈禱的話,就能夠賣出高價。這裡異教徒的力量比較強大,而且每年還有大遠征,所以買石像的人很多。”教會的煉金術。就像在克梅爾森的時候一樣,人們的疑惑和狂熱讓黃鐵礦的價格高居不下。信仰很容易點石成金。真希望這份買賣也能讓自己參上一腳。“很遺憾,我無法從這些利潤中分一杯羹,但是交易的量倒還是不錯的。但是今年取消了大遠征之後,就無法再乾下去了。這一次讓我痛感到世上沒有比教會翻臉更快的了。”也許再沒有比抱著一堆又笨重又龐大的石像賣不出去更加悲劇性的事情了。運輸費用大,能夠賣的地方又有限。要是因為信用不錯的大量買進的話,恐怕會一下子翻船,再無回天之日。像埃布這種聰明的商人不可能把危險集中到一個地方來,所以應該還不至於立刻破產,不過肯定吃了大苦頭吧。就算因此而放手大膽一搏,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因為最近南方這裡教會的權威也已經開始下降了啊。所以我也開始覺得不應該把自己的身家食給這艘快要沉的泥船了。所以就想用手頭上的最後一筆來看能不能順利靠岸。”這句話中,應該也有不用最後一筆賭上一回的話,就無法靠岸這層意思吧。“所以呢,就說起要是真的賺到了錢的話就去南方之類的話來了。”至於和誰說,這個問題就不用問了。旁邊的亞洛爾德低聲說道:“也許正是時候去走一趟,做做巡禮參拜了。”這基本上跟出去找葬身之地差不多吧。羅倫斯每次來到這裡都會聽到的這句話,開始帶上了一點現實的味道了。“所以呢——”埃布開口了。羅倫斯的視線也跟著移了過去。“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前後看上去像是毫無關聯的話。但是,羅倫斯並不覺得特彆驚訝,也許早就有某種預感了吧。“對於會議的內容,我有著十分可靠的情報。這樣就能夠先發製人了。剩下的隻要有錢就行了。”埃布筆直地凝視著羅倫斯的眼睛,要說得確切一點的話應該是“盯著”,但是羅倫斯還是能夠看出這是某種演技。“我要看看出資的內容,如果是危險和利潤方麵都值得考慮的話,我很樂意。”“皮草的販賣。利潤至少是99lib?投資金額的兩倍。”如果有商人一聽見這個就立刻表示願意出錢的話,羅倫斯還真想見一見。當然。埃布也似乎了解這一點。她壓低聲音,放棄了演技,沉著臉說道:“五十人會議應該已經得出了外加條件把皮草賣給外地商人的結論了。”“情報的出處是?”這個恐怕問也沒有用吧。就跟在酒吧星麵問女人的年齡一樣。即使如此,看埃布怎麼樣回答,對自己而言也是一種情報。“教會。”“他們不是已經翻臉了嗎?”羅倫斯反駁道,埃布聳了聳肩,笑了。“就算吵翻了臉,也應該在對方內部陣營留一個線眼,這是理所當然的招數。”當然這句話並不可信,但是她看上去不像是說謊。總覺得比起從黎格羅那裡聽到的簡單回答還有多幾分可靠性。“內容呢?”“據說是外地商人在購買皮草的時候隻能夠使用現金。”在鎮上的皮草交易快要被獨占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會想出什麼樣的對策來。不過羅倫斯還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地說出了這個方法的巧妙之處:“沒有說不賣。但是從遠方來的商人身上不可能攜帶大量沉甸甸的現金。”“沒錯。不過那些人也不可能空手而回,所以應該會用手上為數不多的現金來購買皮草吧。”如此一來隻要手上有現金的話就能在雷諾斯鎮上買到上好的皮草,拿到其他城鎮上去賣了。但是,有件事還是比較在意。把這麼重要的情報告訴羅倫斯的話,羅倫斯也有可能乾脆把埃布扔在一邊自己賺錢的。“這種事情跟我說可以嗎?”“如果你隻是想賺一點跑腿費般的小錢的話,大可以一個人自己去買。”藏在頭巾之下的埃布的表情無法猜測。這句話的意思,究竟是表示信任羅倫斯呢,還是說有什麼不能一個人單獨買賣的條件?大意的態度和言辭必須小心。羅倫斯如此判斷之後,等待埃布開口。“實際上,你手上的現金也不會多到哪裡去吧?”“這個我不否認。”“那麼,也沒有什麼理由要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吧。你連黎格羅也不認識,想必也不會有能夠借錢給你的熟人吧?”這句話說得的確沒錯。隻是,羅倫斯感到背上頓時冒起了一陣寒氣。搞不好,一開始埃布之所以會接近自己,就是考慮要讓自己當她的出資者的。如此一來的話,不管是情報還是思考的量都有著壓倒性的差距。羅倫斯對埃布完全一無所知。“不過,也能折回其他城鎮,在那裡準備好現金。而且,本來你就是衝著這一點才會跟我提出資的事情的吧?”如果羅倫斯的手中沒有多少現金,而在這個鎮上又沒有能夠借錢的人的話,那麼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彆無他法了。但是,埃布卻搖了搖頭。“當然,看你跟你的同伴的派頭,還有支付住宿費用時的爽快就知道,隻要儘全力的話,我覺得籌集一千托雷尼銀幣是肯定不成問題的。但是當你這麼做的時候,皮毛早就被人買光了。”反麵的反麵就是正麵。總覺得自己越是提防埃布,腳就會越陷越深。本來會議的決定不就是回避皮草的壟斷的嗎?然後,乍一看的話,隻接受用現金交易這一個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你應該不會認為城外的那些商人都是因為個人的原因聚集到一起的吧?”“是某個地方的有錢人為了大賺一筆而引過來的。”“沒錯,那就是商戰。”“商……戰?”是生造出來的詞語嗎?羅倫斯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詞,但是對於商人而言,這個詞卻有著強烈的震撼感。“對海邊的事情不太清楚嗎?到了港口城鎮那一帶,商人喝著酒的話十有八九會談論這個。就是那種商戰。當然,這不是某天突然冒出來的。又不是山賊。負責進攻的人早就已經提前做好準備了。”這也有道理。沒有商人會不小心調查自己想要購買的商品的。“在外麵伺機行動的家夥們應該早就已經想定了好幾個會議的結論,也想好了對策了。例如,這個鎮上有多少人有錢,這個你知道嗎?”突然被她這樣問也不可能知道,不過羅倫斯好歹也是商人。以城鎮的規模來簡單推算了一下。“架著商會看板的地方……大小包括在內大概有二十處左右。隻販賣特定商品的地方大概有二百到三百。另外,富裕的技師也大概是這個數目。”“大概是這麼多吧。然後就要看裡麵有幾個人會把自己的利益優先於自己的利益了。”這個問題無法回答。這並非由於羅倫斯對這些事情不清楚的緣故,而是因為人總把自己的私欲千方百計隱藏起來加以滿足。“不過,隻要有一個規模差不多的商會背叛的話,皮草就會被偷偷收購起來運走了。隻要有人開出能夠讓他在彆的鎮上另開分店的話,恐怕很難抗拒這樣的誘惑吧。”商人喜歡群居,所以不會輕易背叛自己長年累月做買賣的城鎮,但是在利益麵前的話,那又另當彆論了。“規模大的商會應該不會背叛的吧。現在賬簿想必已經遭到了調查,貨幣的數目也全部確認過了。要是敢偷偷把錢給外地商人的話,肯定會露出馬腳。”羅倫斯也馬上點頭表示同意。“就算有些黑錢沒有記錄在賬簿上,也隻要在會議的結論上再添加一筆就可以了。就是‘要查明那些錢究竟從何而來’。”在進入雷諾斯鎮時分派到的“外地商人證明牌”的木牌,當初羅倫斯就已經覺得這是用來設置外地商人無法預料的商界陷阱的,所以已經加以警惕,但是沒想到能夠在這時候派上用場。這麼說來,羅倫斯想起當初曾經接受過過於仔細的搜身。那也許就是為了確認從外麵來的人沒有攜帶大量現金而實施的手段。那個時候,其實會議的結論早就出來了吧。“不過,除了商會之外,有錢的人到處都是。尤其是進行皮草加工的技師頭頭,販賣加工必需物資的人之類,其中應該也會有人因為覺得這個城鎮的皮草產業已經沒落而產生悲觀情緒吧。這樣的人就算為了準備開始新生活的資金而向威脅城鎮皮草產業的人搖尾乞憐也並不奇怪。五十人會議的結論的確是最好的策略,但是如果要用這個辦法來防止壟斷的話,完全不擔心的人也應該很少吧。老子再說一次好了——”埃布用冰冷的聲音說道。“這個城鎮的皮草很快就會被買斷了。”而她的打算,應該就是想趁這個空檔自己也跟著買進皮草吧。獨占雷諾斯鎮皮草市場的那些商人集團,就贏在他們同時分布在鎮外和鎮內這一點上。要是他們全部都集中在城鎮之中暗自活躍的話,不要說會議的結論會遲遲不出來,而且說不定還會被采取過剩的防護措施。正因為理解到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留在外麵露宿吧。耶麼,即使他們知道會議的結論已經出台,也應該不會馬上到鎮上來。應該會等到五十人會議正式公布,已經定案之後才行動。羅倫斯他們能夠買到皮草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沒有時間到其他鎮上悠哉遊哉地籌集資金這一點,我已經明白了。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準備大量資金。就如你所知道的,我在這裡連個認識的人也沒有。”這裡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埃布究竟在打什麼算盤?隻見她耶藍色的眼睛在頭巾下張望著。“你不是有一個龐大的財產嗎?”羅倫斯立刻開始想起自己手上有的財物來。但是,能夠稱得上龐大財產的卻一個也想不出來。而且。既然連埃布都知道的話,那麼也就是說即使是旁人也能夠一眼就看出來的東西。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就隻有運貨的馬兒了。羅倫斯這麼想之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埃布。“沒錯,你不是有一個美麗地足以傾倒眾生的同伴嗎?”“……怎麼可能!”脫口而出的這句是他的真心。隻是,這句話的意思不是不能賣掉赫蘿,而是賣了赫蘿之後也不可能拿到那麼多錢。赫蘿的確有著不錯的美貌,十個人從她身邊走過,恐怕十個都會回頭。但是還是無法想像她能夠換成一千銀元來。要是真的這麼值錢的話,那些漂亮的姑娘們恐怕早就被人拐賣掉了。又或者她知道赫蘿並不是人類嗎?一瞬間雖然這麼想,但是即使如此情況還是不會有多大改變。“不可能、是吧?不過,這就是我選擇你的理由。”埃布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羅倫斯卻不知道具體代表什麼意思。是自信的表現,還是對於自己想出來的計劃的陶醉?又或者——埃布取下了頭巾,露出美麗的短短金發和藍色雙眸,說道:“隻要說你帶著的女孩是貴族的女兒來賣就好了。”“什麼!”“你覺得不可能是不是?”埃布露出右邊的犬齒笑了。這是自嘲的笑容。“老子的名字是弗露露·勃蘭。正式的名字是弗露露·馮·依他珍提爾·勃蘭。向溫菲爾國王宣誓效忠的勃蘭家第十一代當家。是有著正統爵位的貴族。”似乎因為聽到的笑話太過誇張,連笑也笑不出來了。羅倫斯這麼想的同時,實際上也發現了另一件事。作為商人的眼睛和耳朵,正在告訴自己埃布的表情和所說的話都沒有虛假。“當然,隻是一個連吃飯也成問題的沒落貴族,但是名字卻很響亮是不是?以前還因為連一片麵包也買不起,而賣身給一個暴發戶商人呢。”沒落貴族的下場一般都是這樣。原來埃布那自嘲式笑容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雖然已經家道衰落,但是仍然心比天高的貴族,竟然被暴發戶的商人買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身體。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埃布身上那種像是經過風霜洗禮的商人一般的氣質也能夠理解了。“像我這樣的女人嘛。把冠上了自己家名的女孩子高價賣出去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怎麼樣?”這是第一次踏人的買賣領域。商人賺到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的名字上貼金。建立起大商會的富豪原來隻是個被撿回來的孤兒這種事也並不少見。隻要有錢的話,據說貴族的名號也是可以用錢來買的。羅倫斯以前曾經聽說過,但是卻從沒有實際見過。而現在眼前的埃布,卻說自己就是被買賣過的人。“你帶著的那個女孩。就算說是貴族的女兒也肯定說得過去。作為貴族的我敢保證。”埃布說著,笑了。埃布那嘶啞的聲音,也許就是因為不斷詛咒自己才會嘶啞成這樣子的。“當然,其實目的並不在於真正把她賣掉。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這個城鎮為了防止皮草被人壟斷買斷,隻承認用現金進行的買賣,但是商會卻不能把現金交給外地商人對吧?但是,商會也是有很多種的。隻要能夠提出讓周圍接受的理由的話,他們也願意給出相應的利益來交換現金進行融資,這個我是知道的。賣掉貴族出身的女孩,這個隻不過是用來實現目的的一個方便手段。商會方麵也明白這一點。隻不過是要有某個東西作為擔保而已。而我能夠為你打點一切。”原來她已經算計到了這一步了嗎。羅倫斯不禁心生佩服。但是這樣的話就等於把赫蘿交出去作抵押,這太危險了,實在無法讚成。赫蘿自身的安全也就算了,要是有什麼萬一的話,羅倫斯的商人曆程絕對會就此終結。“我、不,我們並不是要求你把重要的同伴交出來當抵押。”“我們?”羅倫斯把這個詞重複了一下加上了一個問號。埃布把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沉默著的亞洛爾德。“我要離開這裡作巡禮參拜。”亞洛爾德唐突地開口了。這是羅倫斯每次來到這家旅館都會聽到的亞洛爾德的口頭禪。但是,埃布剛才說了“我們”。也就是說埃布已經跟亞洛爾德聯手了。而亞洛爾德要去巡禮參拜的活,也就是要埃布幫自己管理資金以及行程,隻能這樣理解了。然後,巡禮之旅一旦出發的話,好幾年,或者十年以上都不會回來。像亞洛爾德這種年齡才起程的話,恐怕再也不會踏上這片雷諾斯的土地了。如此一來——“我覺得這是我出去旅行的最好機會。當然,如果之前真的想要出發的話,隻要給資金找一個歸宿就行了。但是,卻一直下不了決心……”胃部痙攣似的期待感。亞洛爾德稍帶疲倦地笑了起來,看著埃布。他一定是受了埃布的猛烈說服攻擊了。然後,他那滿是皺紋的眼瞼下麵,藍色的眼睛看著羅倫斯。“把這座旅館押出去吧。”羅倫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旅行商人的夢想應該都是一樣的吧?”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埃布才真正像一個開朗的貴族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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